我呆坐在电脑前，一只手放在键盘上。
另一只手里攥着的，越发攥得紧了。
这是我寻寻觅觅到最后，在一间其貌不扬，但干净舒适的店铺里买来的。
泥土用绸布包着，十分精致。就像它应有的样子。
这幢楼已经很老了，两侧新建的大厦挡住了所有光线。于是乎，我的房间黑漆漆一片。
我没有开灯。因为没必要，我也习惯一直不开灯。就这样，同蓝荧荧的电脑屏幕对峙着。只有手指在不断无意识的飞舞。
…………………………
…………………………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她问他。
鼠标在“发表”键上待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转而点了保存然后，用力关机键
现在房间里是真的没有一丝光线了。
我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我慢慢起身，慢慢拉开门。在白炽灯光下往上走。
——真静啊……明明楼下是喧闹的菜市场。
墙壁的漆一块一块往下掉，缓慢有序，但不可逆转。我看着那不断蔓延的裂缝，胡思乱想。
走到最顶层就是天台了。我心中升起一些期待。
只是，一向敞开的门紧锁着。一道铁链紧紧的绕在门闸上。橘红色的铁锈布满上下，有些地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链，哪里是门。
就好像，这道门从未被打开过一样。
我没多想，失望的转身，可又不死心，于是一回头——
细小的碎裂声中，铁链崩断成一截截，然后哐当哐当的砸在地上。橘红的铁锈纷纷扬扬的洒落，把地板覆盖成了橘红色。门吱呀吱呀的开启——
门开了。没有风。
天台很小，所以一眼就看到他。
他背靠着栏杆，嘴角挂着一抹笑——同早上的他一样。只是手里在把玩着些什么。
那盆玫瑰和油纸包裹就放在他的脚边，玫瑰仍未开放。
身上的衣裳——此刻我才看清，原来是一件白西装，但显然已经有些日子了，到处是被虫蛀的洞——像在角落里不知被遗忘了多久。这样的衣服，却打了个漂亮的领结，同时还系了一条领带。
上衣的口袋插着两支笔。
一只断了半截的自动铅笔，一只没有了笔帽的钢笔。
如此奇怪，如此和谐。
很自然的，我走到他旁边，一同靠在栏杆上。
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就这样在静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真美呀……青山流水都在这个城市的西边，你能在东边，找到这样子的景色。”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搬到这里的吧。”
我的确正在注视着他所注视着的。在这个位置，可以从幢幢高楼的缝隙中看到一弯晶亮的江水。而这，也是我走上来所求。
我默不作声，算是回答。而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四周林立的高楼，挡住了除正午外大部分时间的阳光。因而这里意外的凉爽，本身这栋楼恰到好处的高度，又让我远离了地面喧闹。
再加上那一泓江水。
“还真是梦想破灭的人所追求的闹市桃源呢。”
我无法回答。
太阳渐渐的沿高楼艰难的攀了上来。作为报复，灼热的光刹时间聚焦在这一小块地方，再没什么可以遮挡。
心中知道这里的阴凉立马便会被无尽的闷热所取代，可我却没有离开，甚至没有挪动位置，因为，他也没有挪动位置。
他只是把玫瑰挪了挪，放到了他的影子里，避开猛烈的阳光。
我突然察觉了我内心的想法，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很希望。跟着他在一起。
哪怕是暴晒，还是寒风吹刮，我想要靠的近些，再近些，和他搂在一起，融为一体。
就像本能一样吸引着，却也吓到了同为男性的我。
我低下头，悄悄的迈开脚步，想拉开距离。
却被拉住了。
“事件中的话语，白日下的谵妄，还记得吗？不止我们，会说话”
我愣住了。他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又变换成一个温柔赞赏的女声，来自，已经泛黄的时光。
“真是一篇好作文，不，这是一篇好诗……”
脚下的空气颤动着，舞蹈着，光，在其中无规则的震荡。
水泥面被强光烧灼了棱角。白茫茫的一片若镜子。
然后，那如蚊呐般细小，却又无比清晰的话语，便浮上来了。
我听见了两个水龙头，在密谋一件纵火案，筷子，勺子和刀叉在争论哪一个人最好吃。老鼠和猫在打趣，被子，枕头和玩具纠缠在一起，不断发出满足的呻吟。
楼房在呼吸，在生长……
四周的一切在融化，扭曲，三折，颜色在不断褪去，该只为一片一片过度曝光的，各式的话语，不断浮起，又悄悄匿迹。
他的声音，又响起了：轰隆隆的，还带着回响。可语气还是那样的轻柔，是欣赏。
“多美啊……干干净净的，一切都还只是“要有光”时的景象。”
“从前有一个人，独坐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害怕得瑟瑟发抖，于是便默念：“要有光，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那人发现自己蹲坐在一个洞穴里，微弱的光从洞口透进来，在壁上映出了模糊的影子。只一眼，便被那模糊的轮廓所吸引住了，他是多么的感激这束光啊！也正是这束光，让他发现了自己被镣铐扣住，无法转身。”
“终于有一天，镣铐化作了灰，埋进了石缝里。那人欢快的眯起眼睛，唱啊跳啊，转身奔向洞口，大喊着，“要有光！要有光！””
“可就在他奔出洞口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强光便夺取了他的视力”
“影子呢？影子也不会再有了……”
“你的影子呢？”
下意识的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我猛的抬头，视线却和他撞了个正着，他正笑盈盈的凝视着我，灰白的背景中，臂弯里是那依然红得耀眼的含苞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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