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审判大会。
审判大会完全不似毕修普想象中的那般严辞批判、力图重罚，法官奥西斯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在为欧阳羽等人开脱，看得身为陪审团的矿管会成员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于毕修普列出的罪状，如煽动群众滋事、非法关押治安队成员、非法囚禁海心城来访要人等等，都受到了欧阳羽等人和法官的一致回驳，毕修普有力无处使，只得作罢。
这场荒谬的审判，最终以判处欧阳羽与相关人员发配至地下矿坑劳作六个月，宣告结束。而结合减刑制度，事实上欧阳羽等人只需在矿坑里待上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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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数天，“卡拉迈德行宫”。
“前些天审判大会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奥西斯。”欧阳澜说道。
“澜，你这都是第几次谢我了？”奥西斯笑道，“你太见外了。”
“想想他们再过三个月就能出来了——可其实，我还挺矛盾的。”欧阳澜淡淡说道，“我既迫切地想要他们早些出来，又有点怕他们出来。因为他们出来之后，很可能会顽固不改，再闹出祸端来——尤其是小羽，他性子太强，我说的话他根本半句也听不进。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倔，当然确切地讲，应该是从嬷嬷去世的……”
欧阳澜话音未落，忽然顿住了。
确切地讲，是从反抗失败的那一天，尼禄出现之后。
“……澜？”奥西斯疑惑道，他隐约感到，话题又触及到了欧阳澜记忆中的那片禁区。
他知道那一片禁区里，有尼禄的身影。
奥西斯适时地不再追问。欧阳澜又同他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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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澜自楼梯上踱步走下，走至一处平台，却收住了脚步。
并非是有物件落下——而是身前不远处，站立着一人。
黑色西装，黑色头发。
尼禄冲着欧阳澜，扬起一个说不上什么涵义的笑脸。
欧阳澜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收紧牙齿咬了咬唇瓣，踌躇片刻，发话道：“十年前……你为什么要杀死嬷嬷？她只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老人，你杀了她，能得到什么？”
“……杀死？”尼禄不知所谓地一歪脑袋，笑道，“我还需要刻意去杀死她？我只踢了她一脚，然后她就死了，这就叫做，我‘杀死’了她？”
“你什么意思？”欧阳澜愕然道，“你不要玩什么文字游戏，我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以同样的力道踢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乃至于踢一个影武士，你觉得他会死吗？”尼禄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强词夺理！”欧阳澜话音颤抖地怒斥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错，错在我嬷嬷的身体不够强壮，经不住你一踢！？”
“难道不是这样吗——？”尼禄的脸上摆出一副大笑的表情，却丝毫没有笑声，显得极其怪异，“你刚才下楼的时候，一脚踩在地上，有可能已经踩死了几只蝼蚁，你会说你是杀死蝼蚁的凶手吗？当然不会。你是无罪的，蝼蚁会死是因为它对你而言太过脆弱，脆弱到你甚至无法避免会失手杀掉一两只。”
“你胡扯！”欧阳澜失声怒吼道，“蝼蚁又不是人类！”
“但有些人类，就是蝼蚁——比如你们。”尼禄笑道，“像你们毫无没有半点力量的弱者，在强者面前都是蝼蚁，他们在强者主宰的世界里，就如尘灰一般微不足道。弱者在受到了来自强者的伤害时，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强者在与他为敌，其实强者只是从他身上倾轧了过去，可能根本就没有注意过它的存在。强者的敌人，就只是强者而已；弱者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变不了，它像尘灰一样创生，就注定像尘灰一般湮灭。”
欧阳澜已经无法再听下去。她迫切地自尼禄的身旁擦过，夺路而走。
后者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副看不出涵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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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幼院，欧阳澜的卧室内。
“咳————！！”
欧阳澜缓缓将手巾从嘴边移开，上面斑驳的血渍分外扎眼。
蝼蚁。蝼蚁。蝼蚁。蝼蚁。蝼蚁。蝼蚁。蝼蚁。
从白天在楼梯上的偶遇到现在，这个尼禄用的最多的词汇，就一遍遍地回旋在欧阳澜的脑海。
在命运的洪流面前，自己真的就像是一只无力的蝼蚁。
这份无力感，已经缓缓地浸入了她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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