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一直下雨。
这几天猫一直赖在我家里,我在书桌下用纸箱给她搭了个小屋,可它却天天睡在我的床上上,饿了就叫两声问我要东西吃,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窝在被子上睡觉。它不吃猫粮,总是窥伺着我冰箱里的鱼片。猫是没有什么恶欲的,因为想要舒服地睡觉来到了我家,又因为猫粮很难吃而选择鱼片。
和猫共度的几天里,我有时写几行诗读给它听,有时弹上几页巴赫或者施特劳斯,猫从来都是一副兴趣寡然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就在地板上继续趴着睡觉。只有在我躺在床上想做梦的时候,它才会过来挠我两下,在我怀里和我一起入眠。
只不过因为下雨,我没能与樱见面。又是因为下雨,春天的最后一场樱花也被冲走了。
天气放晴的那天,猫消失了,就像它来一样突然,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又来到了那条种满樱树的古道,曾经满树的繁樱现在只剩下了翠绿的叶子,零零星星只有几朵花点缀在上面。路面已经被人打扫了,露出青石的颜色。
上次我遇到织雪樱的姐姐后,今天我又遇到了樱。她依旧穿着那身素色和服,低下头捧着本书静静地读着。阳光透过绿叶在她身上投射下星星点点的光,隐约晃动着。
“这是《九号梦》喔,大卫·米切尔的,有没有看过?”
意识流作品吧,我记得主人公叫三条。他有没有把加藤杀死?可怜的人。对了,这里面还有山羊作家的故事,你看过没?山羊作家吃了自己手稿的故事。
我想她了,但当我看见她之后,我的心平静如水。
没能见到她的这些天我每晚能梦见她,梦见她独自一人在屋顶上歌唱,那么孤独,那么美丽,我拼命地呼喊,想要接近,可是脚下的路却恍然破碎。我梦见织雪樱的姐姐,她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你一定会孤独死去的,你一定会孤独死去的,你一定......我感觉十分害怕,我需要织雪樱温暖的怀抱来安慰我,可是我却触碰不到。
我要离开,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可是我不想和她分开,一点都不想,我爱上了这个宁静的充满樱树的小镇,还有她。
“这就是最后一期的樱花了,夏天就要到来了呢。”
如果可以,能不能跟我走呢。我们可以顺着北上川一直向北,追逐樱花的花线,这样我们又可以看上几月的樱花。我们还可以去庙会,路过奈良的时候我们就去,这身素净的和服在烟花下一定很美,我们也可以悄悄爬上别人家的屋顶,在月光下静静睡着。我们可以登上那的山,山上开满樱花,粉色的山,在山上我们离月亮又近了一步。等到北海道最后一朵樱花凋落,那时候夏天真的到来,我们就在地球上随便走走,看看恒河的污浊下是多少虔诚的人,看看伦敦的雾,塔桥和大本钟,你想到哪里我们就去哪。夏天与大海为伴,秋天与枫叶同行,冬天在皑皑冰雪上行走,到了春天,明年春天,我们在一起回到这里,静候第一朵樱花盛开。
还没有听过我弹琴吧,我可以为你演奏巴赫中世纪的爱情,给你弹唐璜,弹卡门,天国的孩子。你了解诗歌吗?那些在生命最灿烂时刻死去的诗人们,济慈,拜伦,雪莱,王尔德,我为你歌颂他们的商籁。我不想离开你,知道啊?我们在生命最欢欣的时候相遇,就让我们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死去,一同死去。
罗伯特帕特罗对我说,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是孤独死去的。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抓的独角仙,它趴在那狭小的纸盒里,缓缓地爬行直到死亡。是为了死亡吧,是为了孤独吧,我不知道啊。我宁可相信我没有,但我未曾见过任何证据,所以我只是不再为此争辩了,我总不能用尽我的余生为此一次次争辩,我永远找不到任何证据,可笑至极。呐,你此刻觉得孤独吗,寻找神是荒诞无稽的吗,如果每个人都孤独死去了,这会让你感到害怕吗?就算十年后就要死去,一个人死去也很孤独的吧。
我不想再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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