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去。
一边捡着散落一地的水果，一边看着门口夕阳下的龙飞，不知为何，我的心里莫名地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他才16岁。
别人在怨天尤人地怒斥这该死的教育的时候，他却在默默地接受着家族的训练，忍受着家族囚笼一般的压力。
从电子商务到计算机软件，再到一些上流社会的礼仪，甚至还有武术的训练——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所束缚了起来。
猫垂耳是一种病，但是它们天生就要比普通猫咪受欢迎。
“他是谁？”
抱着水果装作收拾的样子摸到我的身边，父亲偷偷附在我耳边问道。
爸爸没有亲眼见过我的男朋友，只是平时听街坊邻居什么的提起过，一向对这种小道消息深信不疑的他从那天开始就经常以此作为对我的挖苦点，每次我一犯错误就会拿出“男朋友”作为要挟。
更何况此时穿着一身西服的龙飞怎么看也不像跟我同龄。
“他……”
“我是易遥的客户。”
也许是父亲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龙飞转过了身，走到父亲面前给这名中年男人递了一张名片：“你的女儿之前在学校里帮这家店里做宣传，所以我过来了。”
“宣传？”
父亲愣愣地接过了名片，看着上边显眼的“上京市天火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几个大字，惊恐地说道：“我们店里可能没有您需要的东西。”
“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来为公司的员工选购水果的，请在明天之前把这里还完好的水果送到我们公司，方便吗？”
“全……全部？”
旁边的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父亲瞪大眼睛吞了口口水。
“是的，全部，具体的你跟我的司机谈吧，我跟你女儿还有点事情，这里可能不方便说，允许我借用您女儿几分钟的时间吗？”
“啊……没问题没问题，易遥，你去跟这位贵客好好谈谈吧。”
说到钱的事情，父亲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我卖了。
朝我使了个颜色，龙飞转过身朝店外走了过去，不得已我只好跟了上去。
“喂？嗯是我，你到那家店里去一趟，把他们现在所有的水果都买下来，是，用那张卡，好，办完后到车里等我。”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带我走向了马路旁边的一座天桥，放下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好来到了桥的正中心位置，可以看到地平线上已经落下一半的夕阳，正散发着自己最后的余晖，将天边的云朵染得仿佛火焰一般。
“易遥。”
双手伸出侨外，沐浴着傍晚的暖风，龙飞望着远处的夕阳：“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我怎么觉得这样的桥段在电视里似曾相识呢？
低下头，我装作为难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对不起你的是我。”
龙飞转过身，靠在桥的防护栏上：“明明已经有了你，我还跟那么多的女人……呵呵，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拜托，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们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好吗？作为女朋友，易遥甚至连萌也不会卖，每天吃吃喝喝跟着那些兄弟一起疯一起闹，你这个男朋友简直就跟没有一样。
“也罢，这样的结局对你我都好，易遥，希望你能幸福。”
“……”
“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上厕所……”
“噗……”
我的回答让龙飞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是老样子，好吧，那么就这样吧，明天我就会动身去天都了，在那之后，五年内我应该都不会回来了，忘了我，易遥。”
像哄妹妹一般摸了摸我的头，龙飞对我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回去吧，我记得你爸的水果店里有卫生间的吧？还有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粗鲁，你都跟花蛇他们学坏了。”
“那……”我小心地抬起头：“我先回去了？”
“嗯，走吧。”
对着这个照顾了易遥近一年的男人鞠了一躬，我转身朝桥下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又习惯性地回了下头，看到桥上的龙飞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样子看着我，似乎早料到我会回头，这家伙在夕阳中朝我挥了挥手。
我轻轻地笑了。
“善待那个倩倩姐姐。”
钟倩倩，十年后龙飞的妻子，也是上京市著名的主持人之一，根据网上的信息，龙飞和钟倩倩还是孩童的时候，各自的家长就已经为他们定下了这门婚事，结婚后两人一直都很恩爱，没有传出多少负面新闻。
“你……”远处的龙飞很吃惊的样子：“小遥你知道？”
“亏你口口声声让花蛇他们喊我嫂子，作为你名义上的女朋友，我多少也是会关心一下你的事情吧？”
其实说白了，只是龙飞那颗青春期的内心在抗拒罢了。
被出生，被成长，被灌注了太多的希望，到了最后，还要被结婚。
这样的人生，被控制的人生。
“呵呵……易遥你真的长大了……”
“谢谢，那么就再见了。”
说着，我将挡住视线的刘海撇到旁边，把双手插到了口袋里，头也不回地下了天桥。
回到店里的时候，父亲正乐呵呵地和打工仔聊着天，看到我，脸上的笑容仿佛一朵盛开的罂粟花：“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没有，他回去了。”
我跑到店里的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走出来的时候顺便用一枚发卡把前额的头发别了起来。
不得不说，女孩子这点还是挺麻烦的，本来我没有拨弄头发这个习惯的，硬是让这个身体惯出来了。
“爸我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哎，路上小心。”
相比平时的严肃，这一次父亲连我去哪里都没有问。
这是当然的，因为龙飞的出现，父亲等于多卖了大半个月的水果，换哪个生意人都会高兴。
如果这个时候我跟他说这位大客户是我的男朋友，父亲十有八九会放下之前对龙飞的所有成见，也许还会亲自撮合我们。
然而我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市中医院。”
跑到路口拦下一辆的士后，我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报出了目的名称。
是的，那个叫黄庆豪的家伙在中医院，这是我星期天就通过黑客情报网络得到的答案。
那个人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
既然都是小混混，无论平时怎么骂怎么打都没有关系，彼此看不惯直接刚，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是上京市小混混之间默认的规矩。
但如果是绕过本人去攻击家人，无论如何，这个梁就等于结下了。
“19块钱。”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中医院门前停下了。
翻着口袋里这个月父亲给的零花钱，凑足了十九元交给司机，从车子上下来后，我将目光投向了医院门口，非常巧合的是，那天被我踢伤的手上还绑着纱布的黄庆豪正好在几名包括那名市长女儿在内的小混混的搀扶下从医院里走出来。
而在我的注视下，黄庆豪一行人也在那一瞬间发现了我。
几乎是本能一般，昨天还喝得烂醉跑到我家里的少女张开双手拦在了我和黄庆豪的中间。
“走。”
百灵鸟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怒气。
“可是A片姐……”
“你们两个，带庆豪走。”
少女表情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两名小混混对视了一眼，连拉带拽地架起旁边正用吃人目光瞪着我的黄庆豪，离开了这里。
我想追上去，一个倩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拦在了我的前方，摆出了跆拳道即将攻击的姿势。
“你就这么想要护着他？”
我被少女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小蝶，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别叫我小蝶。”
少女冷冷地说道。
“那叫你什么？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难道跟他们一样叫你A片？话说你这个奇怪外号怎么来的？”
这一次，少女没有回答，而是一个回旋踢朝我攻了过来。
转身闪避，回踢，“噗”地一声，我的这一击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少女紧急防御的双手，顿时使得这名美丽的女孩踉跄了几步，之前的优雅姿势荡然无存。
“我和你没有打的理由，让开。”
在这之前，无论是我还是易遥都不认识什么黄庆豪，梁振义的事情纯粹只是个巧合，谁叫那时候只有黄庆豪带着铁棍，我习惯性地就将他设为了优先打倒的对象，理所当然下的力就重了一点。
“他是我弟弟。”
说着，重新站好的少女上前一步又朝我踢来了雷霆的一击。
摆出格挡的姿势硬生生用身体抗下了这一踢，我跳起对着少女的手臂的位置就是一记双飞腿，然后趁对方防御的时候右脚借助反冲力让身体来了个360度回旋，左脚快速出击——
“噗——”
就跟前辈教训晚辈一样，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击的少女被我击退到了医院旁边的一堵围墙上。
“他是你认的弟弟，然后呢？”
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进地上的少女，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名连漂亮脸蛋也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女孩：“先是乱认亲戚，然后慢慢培养感情，趁你对他没防备，找机会往你的饮料里下点东西，然后把你上了，是这样么？”
“庆豪不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弄得这么狼狈，我看到少女的眼角噙满了泪光：“不许你说他的坏话！”
还真是恋爱中的少女呢……
“起来吧。”
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中，我对眼前的少女伸出了手。
“哼！”
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少女狠狠地朝我手上拍了一巴掌，连一身的泥都顾不上清理，哭着跑了出去，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里。
被打的手掌上隐隐地传来微麻的感觉。
我站直了身体，看向了太阳落下的方向。
微风中，夕阳最后的微光也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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