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黄昏，一位教师正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空旷的教学楼内，除了他没有任何人。
这周是考试周，学校早已放学。因为天气预报上报导今天下午和夜里会下大雪的缘故，教师们也早早回家，这直接影响到了赖在篮球场上挥洒荷尔蒙的学生，他们不得不在教师的胁迫下走出校门。
黑暗逐渐爬上天空，冬天独有的寒风在校园里逃窜，唯有男子的办公室里还残存着些许暖意。
他将空调调高了两度。
办公桌的左右两边，分别摆着一叠堆积如山的试卷，右边的试卷上布满了用红笔精心批改的痕迹。他的字没有寻常教师批改试卷时的飞扬跋扈，反而很柔和，像是小女生写的字，学生们爱拿这事儿笑话他。
他知道学生们没有恶意，所以总会一笑置之。
有时，女生们会蹬鼻子上脸，娇笑着再调笑两句，羡慕地说上一句，“老师的酒窝比女孩子的还可爱哦!”
每当这种时候，他才会板起脸，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子，把学生们通通赶回教室。
学生离开后，他会在办公室里和同事们一起吐槽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没大没小，哪像自己那个时候，学生们一个比一个乖巧。
吐槽到最后，同事们都会带着追忆的目光怀念起当初的自己。没有谁会真正觉得现在的学生们在变得越来越坏，只会想这些学生即可爱又可气，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再加上性格温顺的缘故，所以，无论学生还是同事都爱和他亲近。
其实，他的实际年龄已经迈过了而立之年，连女儿都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之所以会留在学校里批改试卷，而不像其他同事们那样选择回家批改，除了他习惯了先苦后甜之外，更多的原因是，他只要一见到自己的女儿，就会忍不住丢掉手边的工作。
粉嘟嘟的小女孩儿一本正经地站在面前，嘟着嘴要亲亲的时候，谁顶得住？
即便屋外寒风凛冽，但一想到自己的家庭和学生们，教师的寒冷就被驱散地一干二净。
好吧，也没那么玄乎。毕竟驱散寒冷的效果，怎么看都是空调的功劳大些。
“嗒
“嗒
“嗒
“嗒……”
教学楼里传出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教师并没有注意。他每批改完一张卷子都会发会儿呆，一半是在思考怎么给这位学生写些鼓励的话，一半是在想今天晚上老婆会烧啥。
想着想着，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让他有些纠结。抽屉里放着一些解馋的小零嘴，可一想到老婆在家里煮好饭守着他回去，教师就会为自己偷吃零食这事儿产生一点小小的负罪感。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直到被突兀的敲门声打破。
教师吓了一跳，试卷上多了一道不自然的划痕。
没由的，他想起百川市内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一只吃人的怪鸟……
不对，怪鸟怎么会敲门呢。可能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超级罪犯，一个可怕的疯子……
可罪犯也没理由盯上一个小教师……
教师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妄想丢出脑海。
推开门，一张被皱纹挤在一起的老脸塞进眼帘，配合着身后阴暗的环境和手中散发着强光的手电筒，令教师有些悚然。
但他心里知道，眼前门卫室的门卫其实是一个和蔼的老人。
“辛苦啦，”
老人说道，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眼袋与颧骨附近的皱纹横卧在细缝下方，与褶皱满布的鼻梁连到一块儿，接上泛红的鼻头，像极了一条蜈蚣趴在脸上。
也许是气温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外面已经下雪了，教学楼要锁门啦。”
外面的冷风肆无忌惮地窜了进来，教师紧了紧衣领，同样笑着说道：“好的大爷，现在就走。”
“要快点哦，我走完一圈就会把下面的门锁住。”
“好嘞，谢谢您提醒我。”
“应该的，应该的。”
大爷哼着小曲儿走开了，他的身体有些颤抖，手中的手电筒胡乱指着每间屋子的窗户，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现在是晚上六点十七分，门卫大爷锁门的时间比往常早了四十分钟，按理来说锁门时间应该是固定的，就算放学时间提前也不会改变。但联想到今天的天气，教师虽然心存疑惑，但并没有深究。
整理试卷时，教师很仔细，他小心翼翼地捋平试卷的折角，沿着中心线对折，确定对称后，放入公文包。
将保温杯拧开又拧紧，摇了摇，确保不会漏水后，放入公文包。
拨通老婆电话，
“喂，老婆我回来了。”
“好的，今天烧了梅子鱼，女儿已经等不及啦。”
教师嘴角含着微笑，
“哈哈哈哈。”
“路上小心！”
“嗯！拜拜。”
挂断老婆电话。
教师戴上老婆替他准备的手套和围巾，关好用电设备和门窗后就往教学楼外走去。
黑暗彻底取代阴沉，占领了天空。教学楼里很安静，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只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楼内回响。
“嗒
“嗒
“嗒
“嗒……”
六点十九分，教师走到一楼，看着门外的雪花，想起自己的伞忘在了办公室，他跑上楼。
教学楼共有八层，所幸教师的办公室在三楼，匆匆拐出三楼的楼梯口，一道强光打在他的脸上，是门卫室的老人。
这一切处处透露着诡异。
照平常，老人完整的巡逻一到八层的时间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可这才过了两分钟，他便再次来到了三楼。
这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老人好像在刻意等着教师下楼一样。
可为什么要刻意等着他呢？上楼检查完门窗后，再来查看他是否离开不是更省力吗？刻意等着他不是在浪费时间吗？难道老人不希望快点回到门卫室吹空调吗？
教师回过神，往光源处点了点头，他快速取出雨伞，往楼下跑去。
小区离学校不远，教师又不会骑车，所以他一般选择走路回家。
这所学校建在乱葬岗上，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完工，第一次招生是在一九四四年，地理位置和年份很不吉利。教师原来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学校的怪谈，据说调查局的人曾经来过学校，不过学校里好像除了几个弱小的孤魂野鬼，并没有其他诡异的东西。
道路两边的路灯闪了两下，教师加快了脚步。
因为早已过了放学时间，所以学校的电子门紧闭，想要出去，就需要门卫手中的遥控器。
来到门卫室时，门卫室的门开着，教师没有见到另一个本该呆在门卫室的门卫，有股异味钻入他的鼻腔，他并没有细想。
他敲了敲玻璃窗，无人回应。
“嗒
“嗒
“嗒
“嗒……”
教师猛地一回头，除了路灯下的雪花别无他物，臆想中的老人并没有出现。
“嗒
“嗒
“嗒
“嗒……”
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他呆呆地转身，透过玻璃窗望着门卫室内部。
“嗒
“嗒
“嗒
“嗒……”
玻璃窗内的门卫室毫无异样，除了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以及……那股像极了血腥味的异味。
雪花乘着寒风在教师的耳边呼啸，他害怕了。
他想起了刚才那些自己没注意的细节，老人颤抖的声音和身体，那张好像爬满了蜈蚣的脸……
教师打定主意不进门卫室，收起雨伞，把雨伞和公文包透过电子门的缝隙塞到门外。他手脚并用，从与两米不到的电子门上翻了出去。
离开学校后，教师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包上的雪，向家跑去。
倏然，一阵飞禽扑打翅膀的声音从教师背后传来，
他直直望着自己上一秒还在奔跑中的身体，错愕地睁着眼……
一只头生双角、似雕非雕的怪物站在教师的头颅旁，
一下一下地啄着那颗血流不止的头颅。
“嗒
“嗒
“嗒
“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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