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呼——」
「ZZZzzz……」
在部队的第一个夜晚——
营区内的深夜比想象中要安静许多，唯一能听到的便是宿舍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本以为第一天来到部队会因为激动而兴奋得睡不着觉，但一天的艰苦训练却让从未经历过如此大强度练习的莫伦倍感疲惫，因此，一回到宿舍后，他就立马找到自己的床位，倒头便睡。
——正如诺威所说的那样，长跑只能算是军队生活的开始，在那之后，全队成员又立马进行了俯卧、爬行、下蹲等一连串的训练，更甚的是，在长跑后未受到惩罚的队员反而接受了更加严厉的“特殊待遇”，更何况莫伦只是第一天进入军队而已——来自于教官的一系列“照顾”已让他身心交瘁了。
虽然硬撑着没有倒下，但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喂，起来！」
「唔……干嘛啦……很累……」
迷迷糊糊中，莫伦不知道被谁连连摇晃起来，他极不情愿地揉揉眼睛，站在床边的“白色头发”慢慢映入眼帘。
「唔……雪风……？」
如果换作在平常，莫伦一定会非常激动地跳下床——但此时不知为何，他没有一丝想要动弹的欲望，甚至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这似乎并不是一天训练的缘故。
【这是梦吧……不想动……】
这么想着的时候，模糊的白发人影一把将莫伦扯下了床。摔到地上时，莫伦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感，其他的床位依旧持续着巨大的打鼾声，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此时只是在做梦而已。
「起来——」
在白发人影的牵引下，莫伦的身体轻飘飘地站了起来，环望四周，此时一个人都没有醒过来。白发人影慢慢把莫伦带向宿舍门口，莫伦的神智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对，这不是雪风……雪风头发不会有这么长……】
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后，莫伦仍然使不出多大的力气，唯一能做的便只是挪动视角观察周围的情况，其它时候依然只能任由人影摆布。“只是一个梦而已吧”——他这样想着，也就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人影将他带到了门口，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宿舍门被呼啦一声推开，顿时，一股刺骨的寒风从门外扑面而来，正犯着迷糊的莫伦不禁体躯一震，接着便连连颤抖了起来。
【不……不是梦……而已吗……为什么……好……好冷……】
宿舍门外已不是之前的走廊，而是一个正飘着大雪的戈壁滩，而莫伦此时就像是真的只穿了单薄内衣站在冰天雪地一样——冰冷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莫伦开始怀疑起四周的一切，这时，人影从他身旁消失，不远处的几个人慢慢现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是……是谁……】
几个人的模样逐渐清晰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旅行的队伍，为首的是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高个子男人，站在队尾的则是两个同样穿着冬装的女性——令莫伦感到奇怪的是，其中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和他一样拥有一头雪白的头发，并且还长着一对小狗一样的兽耳。至于另一个女性，则是穿着一套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猎人套装。莫伦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但面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真实——加上四周一直呼啸着的寒风，莫伦感觉自己就像是亲历者一样。
这时，穿着猎人套装的女性抬头将目光对向了这边——在她和莫伦的视线相重合的一刹那，莫伦的体内不知道为何涌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他迫切地想要接近这位女性，直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控制，向前奔跑了过去——
「哔——哔哔————」
「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刺耳的口哨声突然响起，莫伦被强行拉回到了现实当中——没错，这才是硬邦邦的现实，在醒过来的一刹那，莫伦便感到了浑身上下的酸痛——颈子，小腿，腰……
「快快快！快起来！紧急集合！再不去你死定了！！」
诺威在床边急迫地催促着莫伦，然后便向门外跑了出去，莫伦缓了缓神，试图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体实在是没办法再轻松自如地动弹了，他索性翻身滚到了床下——瞬间，摔地的疼痛便传入了他的神经之中。
「啊喔喔喔！！疼！疼！」
莫伦强忍着遍身的疼痛站起身来，连鞋子都未穿戴整齐，就一瘸一拐地冲出了门外——
「五——四——三——」
「啊！」
所有宿舍外的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摔倒在门口的莫伦身上，莫伦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挤入队列当中。
「他——最后一个，其余比他慢的全部给我站着别动！」
——“他”指的便是莫伦。
兰德里厉声令下，所有还跟在莫伦身后的人顿时便呆愣在了原地，接着便被责罚围绕着队伍跑起了圈子。莫伦庆幸自己不是之中的一员，但他丝毫不敢轻易放松——毕竟白天的经历让他对所谓的“幸运”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说不定像自己一样有幸躲过惩罚的人之后还会遭遇更大的“折磨”。
「看看你们啊！」
兰德里背着手，对着眼前的队伍报以冷冷的一笑，所有站在前排的人员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自己以及周围人的着装——大多数人都和莫伦一样，由于集合仓促，根本没有来得及整理自己的着装，要么是扣子扣错了位置，要么是鞋子就这么拖拉在地上。在教官一声“别动”后，每个人又都站直了身体。
「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逃亡的残兵败将一样。你！鞋子？」
「啊！噢噢……！」
站在兰德里正中视角的莫伦被第一个注意到，他立马向后抬脚，将鞋子三两下拉正。兰德里接着又从旁边一个个人地扫视过去，每个人都自觉地用小动作整理好了着装。
「跑步的停了，把着装整理好，我可不想看到你们这耷拉样，然后回到队列中去。」
在完成一系列的整队工作后，兰德里围绕着队列慢慢踱起步来，莫伦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统计一下，刚才有多少人没洗澡的？把手都举起来。」
【啊？什么……？】
「刚才回到宿舍后，有多少人没去洗澡的？」
「“有……有这个吗？”“有啊！”」
莫伦轻声地询问身旁的诺威，诺威点了点头。
「“回宿舍过一会儿后他就进来了，本来想叫醒你们，但他不让我们这样做，就直接把我们带去澡堂了。”“有吗！？”」
莫伦对这件事情完全是一无所知，在兰德里再一次发问后，他有些迟疑地把手举了起来，紧接着，又有几个人举起了手——全都是在教官进屋前就已经睡熟的人。教官一边绕着队伍，一边对着举起手的人不住的点头。
「你们，是觉得自己比床要干净一些吗？」
每个人都屏着气不敢说话，兰德里不慌不忙地转着圈，然后在莫伦的面前停了下来，盯着他。
「知道我让你们出来干什么吗？」
「……」
莫伦发抖地摇了摇头，兰德里的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然后继续踱起步来。
「我要求每个人都要保持个人清洁，严禁任何人每天不洗澡就直接上床！你们这些没洗澡的人，待会儿给我好好地清洗干净！」
【难道回宿舍之后不是自由时间吗……】
莫伦并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只听到一旁的诺威发出了一句“你有些惨”的提醒，似乎不幸的预感真的马上就要应验了——
「所有人，向右——转！洗过澡的人跟我来，没洗过的到训练场的大坑旁边等着！」
【大坑？那个白天用来练习攀爬的？】
来不及回想，莫伦便和其余几个没有洗澡的人被分了出来，然后往训练场的方向跑去。
「那个……你们为什么也没有洗澡……这是要做什么？」
「你是今天才来的新兵吗？我们嘛……就这样了，你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真的要来了吗……？】
「他们来了。」
莫伦几人站在大坑旁，不远处，队列每个人都提着一个大铁桶走了过来，莫伦的脑海中产生了“这是要填坑吗”的疑问，然后便见到每个人都把铁桶里的水往大坑里倒了进去。
【还真是啊……话说这是准备让我们在这里面“洗澡”吗！？】
提着铁桶的每个人在倒完水之后又反身向回走去。一轮倒水之后，坑里的水位已经有了大概十公分高。
「还愣着干吗？进去！」
教官厉声向几人下了命令，莫伦迟疑地站在坑旁，然后便无奈地往坑里跳了进去。在踩水的一瞬间，一股直击头皮的刺冷便从脚心处传来。
【好，好冷！这是……冷水吗！】
莫伦忍不住发出了“嘶”的声音，教官蹲在大坑边上，对着几人指指点点。
「刚才有热水不洗，现在锅炉房可不会专门为你们开门，自己在里面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起身跟着队伍走了回去。站在莫伦身旁的人努了努嘴，轻声地抱怨了起来：「那水其实可以烫得死人，根本没有控制过温度，奥德雷的人有怕过冷吗？这还算不了什么！」
莫伦来回抬着左右脚，用不能理解地目光盯着他。
「这水……是要填到多高……？」
「大概到你胸口的位置，怎么，受不了吗？」
【谁受得了啊！】
谈话间，又有水稀稀拉拉地从上面倒了下来——当然每个人都没有故意将水直接往莫伦身上招呼，这倒让他有一点感激。到诺威倒水的时候，他向莫伦露出了同情的“笑容”：
「节哀！还得帮你们提水！」
「你混蛋……」
【那算是什么表情啊！完全都没有同情的意思啊……一边倒还一边笑这算什么！】
慢慢地，水开始涨至莫伦的小腿处，此时他的脚已经差不多冻得没有知觉了。他忍不住原地踏起步来，一旁的几人倒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还对着上面倒水的人轻松地吹着口哨。
——完全不是同一个水平的态度。
「什么时候才停啊……可恶！好冷！」
水向上涨到了大腿的位置，莫伦加快了踏步的速度，试图让腿部离开刺骨的冷水——但这似乎适得其反地变得更冷了。
【可恶可恶哪怕是开水下次我也要去洗啊……好冷！好冷啊！！】
水涨到了腰部。
【雪风……雪风！快来救我……呜……】
水开始没过小腹。
【受不了了……要死了……】
水在胸部的位置慢慢地停止了上涨。
【我……死了……】
莫伦深吸一口气，将整个身子都埋入了水当中——
「呼——哈！」
「哟，干得不错，比上次要多出十秒钟。」
泳池的水面逐渐现出一圈圈的波纹，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中心点蹿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兰德里条件性地按下了计时器按钮。
「肺活量不错，下次可以试试潜更久，莫伦。」
「是！」
莫伦将手搭在泳池旁，来回将脸上的水擦干，迫不及待地看向兰德里递过来的计时器屏幕——2分20秒，这倒是一个挺让他满意的数字。
——作为轻锐小队成员的一项必不可少的训练项目：潜水练习，目的在于训练队员的水下作战能力，当然对于莫伦这种年龄较小的孩子来说，最主要还是起到增强肺活量的功效。
「今天就是归队日了，你不去迎接你的好朋友诺威吗？说不定他还给你带了家乡的土特产。」
「当然要！」
莫伦利索地从水里翻身上岸，兰德里跟着在泳池边站了起来——整个游泳馆只有他和莫伦两个人，说这算是一对一辅导也不为过。
——像这样的训练已经持续了至少两年多的时间，毕竟莫伦也没有家可以回去，所以每锋时长三到七日的假期，他就会主动找兰德里对自己进行指导，这也让他成为了兰德里最骄傲的队员之一——尽管他的年龄在队内并不算年长。
「嗯哼——衣服——嗯哼……」
莫伦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接着便套好了大外套——奥德雷的冬天比想象中要冷得多。在对教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他向场馆外走了出去——
2013年1月，新年。
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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