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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冰原城

3.冰原城

帝国,风峦省,冰原城。迎风背水之城,帝国大陆最南端,创世女神教的圣地,人类反击的堡垒……

换个说法。

帝国,风峦省,冰原城。一个一年四季只刮陆风的古怪沿海城市。帝国大陆最靠近南极,最寒冷的主城。拥有最古老也是最寒酸的创世女神教第一座圣殿。是一个城堡,城墙和塔楼占据面积超过城市面积五成,而城市总面积还不如帝都百分之一的狭小堡垒城市。

在帝国统一大陆并迁都大陆中央以后,地处偏僻大后方的冰原城便失去了人类世界经济中心的作用,风峦省首府也从冰原城搬到了离帝都所在的中枢省更近的苍松城。两界战争结束后,帝国千年无大战,冰原城连军事堡垒的作用也淡化了。城墙和地道被当作道路,地堡和监狱被改造成仓库。城堡和塔楼在顶部架起了阁楼和吊桥,而建筑本身则被改造成了商铺,民房等民用设施。伊温特的家,炉火孤儿院,就是在一座两层堡垒的顶部加盖了阁楼改造而成的。

眼下,这座古老的城市将要迎来一件大事,那就是迎接即将进行一年一次的巡礼之旅的创世女神教圣人,第四代贤者,阿莱西亚·伊莫莱丝。

贤者巡礼历来会吸引大量创世女神教信徒来到风峦省。而作为创世女神教的圣地,贤者巡礼的第一站,冰原城对这件事自然是十分重视。尤其是在经济一片萧条,整个帝国死气沉沉的当下。对冰原城这样的偏僻地区来说,贤者巡礼无疑是赚钱获取过冬物资的大好机会。

陈旧的建筑和道路得到整修,堆积的垃圾和污水被清理。士兵们忙于整顿装备,好在迎接仪式上显得精神一些。城市里架起舞台,每天都在排练话剧,内容无非就是历代贤者的丰功伟业。

而现在,伊温特正在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

【面粉店,在六号塔楼,六号塔楼在哪里呀……】

伊温特走在城墙上,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喃喃自语。

在冰原城,城墙吊桥,地道地堡,堡垒塔楼纵横林立,密布全城。倒是地面的道路拥挤狭窄,七绕八绕。因此走墙比走路快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人们经常调侃,冰原城的“道路”接在一起捋直了,能一直通向帝都。然而对于伊温特来说,这立体交通让人十分头疼。

【到处都在改造,找不到了……】

往常的话,可以通过塔楼上的标志旗帜确定位置。而现在,破旧的标志旗帜都被换成了伊莫莱丝家族的族徽,新的标志旗还在制作中尚未挂出。因此,伊温特迷路了。

到教堂的钟塔上看一下吧,那是城里最高的地方,也许可以直接看到面粉店的招牌。

伊温特这么想着,开始望着钟塔的方向前进。

————————

两名法师学徒打扮的女性走在空旷的荒漠之中,其中一个正在催促远远落在后面的同伴。

【维拉!你就不能走快点,就你这个样子,别说是去风峦省了,没等咱们走出沙漠就要被烤干了!】

【别为难我呀,跨界的魔法实在是太消耗魔力了,我真的是走不动了。】

名为维拉的女性原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后面,听到同伴的催促后,她停下了脚步做出回应。这并非是与同伴闹别扭,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没力气一边走路一边说话了。

【谁叫你平时不好好强化一下体力的,还说什么身体强化是浪费魔力。】

【奈尔达你要是把用来强化身体的魔力用在法术的练习上,说不定咱们就直接传送到目的地了呢。现在在这个鬼都看不见一个的地方,连回复魔力的手段都没有。】

【蠢货!在那种窘迫的情况下,主人都没办法掌控目的地,就算我对魔法再熟练也毫无意义呀!】

【……】

面对名为奈尔达的女性的反驳,维拉无话可说。她也明白主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们的魔法水平即便再高十倍也是毫无意义的。

【对不起,可是眼下我真的走不动了。就算是奈尔达你,一直这样下去的话,等不到走出沙漠,就要被晒得灰飞烟灭了……】

维拉为自己刚才那昏了头的抱怨而道歉,也道出了她们的现状。话虽然丧气,但是是事实。

【唉……这样吧,先探测一下周围有没有生命迹象,说不定能找到绿洲小镇之类的,咱们先去休息一下。】

【可是,你的魔力还够发动探测魔法吗?】

【消耗部分体力转化成魔力的话,还够发动一个大范围的探测。】

【体力还能转成魔力吗?我都不知道。】

【你平时都研究一些看起来精巧但毫无用处的法术,当然不会注意到了。】

奈尔达边说边开始进行探测魔法的准备,而维拉决定,这次任务结束后就去强化体力。

————————

【看不到呀,该不会面粉店的招牌也在翻新吧。】

冰原城圣殿的钟塔上,伊温特正在寻找面粉店。

冰原城的圣殿原本是冰原城中最大的城堡,初代贤者得到创世女神祝福后,这里被改造成为创世女神教第一座圣殿。历经数千年后,这座圣殿基本保持着最初的摸样,没有做过大规模的扩建或者翻修。一是因为城里空间不够,二是因为冰原城作为圣地,历代圣殿祭司都是由虔诚的伊莫莱丝家族成员担任。在他们看来翻修圣殿这种事属于不紧要的事,在这上面花钱有违节俭的美德。因此冰原城的圣殿在帝国所有主城圣殿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窄小破旧,相比之下帝都的大圣殿简直就是黄金和宝石堆砌起来的。

【面粉店的话,西北方向……嗯,就是你的正后方,塔楼上有一座斜顶的阁楼。】

圣殿的祭司诺兰·伊莫莱丝登上钟塔来,给伊温特指明了方向。考虑到伊温特可能找不到北,还特意以他为参考指明方位。

【啊!祭司大人,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看到白发苍苍的诺兰祭司亲自登上钟塔来给自己指路,伊温特赶忙道谢。

和孤儿院里那些反复听萨菲尔讲老掉牙的贤者故事,还面露憧憬,怎么听都听不腻的孩子不同。伊温特小的时候,曾经对创世女神和贤者的各种故事十分怀疑。创世女神创造了一切,然后神创的人类被同样神创的诸异族围剿。直到濒临灭亡的时候,神才第一次在她创造的人类面前展示神迹,拯救了人类。于是人类成为了最初也是最忠诚的创世女神信徒。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个自导自演用来收拢信徒的阴谋,搞不好创世女神根本不存在,是初代贤者编出来的。在来到冰原城之前,伊温特一直是这样想的。当然,聪明的伊温特小时候就知道这种想法会给他带来麻烦,因此从未对任何人提到过这些,包括收留他的大哥大姐。

来到冰原城居住后,伊温特的态度发生了些许转变,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原因是,伊温特在巡礼仪式上亲眼看到了与自己同龄,却有着奇迹一般的魔力的四代贤者。第二个原因就是诺兰祭司,务实的诺兰祭司和其他地方那些只知道说教的祭司神甫完全不同。现在被改造成孤儿院使用的堡垒,最初就是在诺兰祭司的主导下交给沃瑞尔的。据说这座堡垒本来要被官方拍卖,但被诺兰祭司截下了,这其中貌似存在着一些不可言状的,不大符合神甫身份的,手续上的事情。不过对于孤儿院来说,诺兰祭司是恩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没什么麻烦的,还有不用叫祭司大人,叫我诺兰大伯就行了。刚才看到你跑上钟楼来,就跟上来看看有什么事,听到你自言自语,才知道你是迷路了。】

听完诺兰祭司的话,伊温特这才想到,既然都来圣殿了,干脆向祭司大人问路不就好了,自己和诺兰祭司还是挺熟的。自己的大脑在选择解决问题方案的时候,总是会自然选择能完全自己解决的选项,排除会和别人打交道的选项。很多时候其实没有必要,还很低效。

【伊温特你在这座城市住了有些年头了吧,差不多也该记住些路了。我年轻的时候离开圣域来到这里,一个星期就已经记住所有塔楼的位置了。】

【嗯,您说的是,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伊温特面露尴尬的笑容,自己记不住城市里的道路也好,记不住人的长相也好,并非由于记忆力差,只是不怎么在意而已。虽然自己在冰原城住了好几年,但自己平时的日常生活基本就是,在孤儿院帮大姐干活,跟着大哥出城跑货,偶尔拉上大哥一起去探墓,然后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找到的古籍,这个路线以外的东西一概没兴趣。相比于城内道路,自己倒是对城外的小路更熟悉一些,毕竟探寻古迹和古籍更能引起自己的兴趣。这次破天荒的自己主动出来买东西,也是想让大哥多些时间陪陪大姐。

【你的脸是怎么了?】

诺兰祭司注意到了伊温特脸上和头上的伤。

【这个是……从阁楼的梯子上摔了下来。】

伊温特不敢说是沃瑞尔打的,怕被深究,扯到探墓的事。

【要多小心呀,说起来有一件事打算告诉沃瑞尔的,既然你来了,就帮忙转达一下吧。是这样,我以圣殿的名义给炉火孤儿院采购了一批过冬用的物资,燃料和食物之类的。算算时间,应该已经送到海桥关了,你们找个时间去把东西带回来吧。一会儿我把采购单给你,地点上面也有。】

【以圣殿的名义?圣殿接管孤儿院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吗?】

伊温特很惊讶,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十分谨慎的向祭司询问,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有多麻烦。

【哈哈,你连这个都知道呀。】

【听大哥大姐聊过。】

诺兰祭司很早就提出了将炉火孤儿院收归冰原城圣殿管理的申请,成功的话,就可以合法的用圣殿的收入支援孤儿院,还可以减免一部分上交给帝都大圣殿和伊莫莱丝圣域的贡赋。因此,这件事需要帝都大圣殿和伊莫莱丝圣域两方都同意才行。

【圣域那边早就许可了,减免贡赋的事都已经办好了。可是帝都那边一直杳无音讯,我不打算等着大圣殿里那帮脑满肠肥的猪回信了,谁知道他们在不在工作,搞不好他们早就把我的申请书弄丢了。】

听到诺兰祭司的话,伊温特心中暗想,不愧是伊莫莱丝家族出身的祭司,直接管帝都大圣殿的神职人员叫脑满肠肥的猪,被神眷顾的家族就是有底气。

【不过这样好吗?让您承担风险……】

帝都大圣殿对于各地圣殿的资金使用有严格的规定,圣殿的祭司不能自作主张,必须向大圣殿申报收入情况和支出预算后,得到批准才能进行。给不归属于圣殿的私人孤儿院采购物资,帝都那边肯定是不会允许的,诺兰祭司的行为明显是违规了。

【没什么不好的,这是用在了正确的地方,我问心无愧,等帝都批准的话,来年冬天都要到了。】

作为虔诚的伊莫莱丝家族成员,诺兰祭司还真是有个性,伊温特越来越佩服这位年迈的祭司大人了。

【万分感谢。】

伊温特想要向祭司鞠躬致敬,但被诺兰祭司拦下了。

【我应该感谢你们,大裁军加上财政困难,很多负伤患病的士兵失去了抚恤,病死甚至自杀的人很多。沃瑞尔和萨菲尔自己的生活都不宽裕,还愿意收留失去生活来源的孩子们。而我却被繁琐僵化的流程束缚而无所作为,我很惭愧。现在我也想通了,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受苦而不去拯救,光死板的遵守流程又有什么用?圣域那边会理解我的做法,帝都那边不必理会。】

【我们会照顾好那些孩子的。】

伊温特觉得,对于这位老人来说,多少感谢的话语都抵不上这一句承诺,而自己也为冰原城能有这样的祭司而感到庆幸。

或许神真的存在,至少在冰原城和伊莫莱丝圣域,是存在的。

伊温特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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