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在离医院不远处的酒店房间里,周文欣踩着厚实柔软的地毯,发出一阵阵沙沙声。角落的暖气嗡嗡作响,扭曲变形了上方的空气。
身边的气息如此静谧,暗黄色的柔软灯光落在周文欣身上,不由得感受到一种安全感,很快,一阵阵困意从脚底上升着,席卷了她疲惫的身心。
周文欣把换下来的短靴随意地扔在床脚边,尝试着从床上站起来。刚刚脱下鞋子,脚上刹那释放出的酸痛感和脚下地毯软绵绵的质感形成了剧烈的反差,周文欣顿时一个趔趄,幸好扶住床头,这才没摔倒。她愣愣地站在床边,仿佛看见床上躺着的,第二天早上自己软绵绵的,被阳光照醒的样子……不过,她忍住了想直接陷进柔软大床的想法,慢慢地穿上酒店备的拖鞋,曳着快散架的双腿走向酒店不小的浴室——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她格外地想把自己洗干净。
她推开厕所明亮的磨砂玻璃门,面前占满了半面墙壁的镜子里,是形容憔悴的她,发丝缭乱,眼神已经困顿不堪。
“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啊。”她呢喃着。
取下轻薄的羽绒服,它的洁白外层,已经被城市的尘埃浸染。周文欣低下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腰上早已抚平的裙子,黑色的布料上却仿佛依旧残留着罪恶的伤痕。周文欣双手交叉,紧紧握住。她忍住撕裂它的欲望,深深吸了口气,让它在胸腔中停留许久,然后报复似的使劲呼出,剧烈的气流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咳咳,好难受。”周文欣盯着镜子里只剩下内衣和黑色连裤袜的自己,墨云被车碾过的血红身影又一次在眼前划过。
“他现在比你难受几万倍啊,你有什么资格说难受啊周文欣!”
“啊啊啊啊!”
她歇斯底里地叫起来,终于,在经历数个小时的忍耐后,她达到了极限。
周文欣跪在了洗手间冰冷干燥的地板上,号啕大哭,豆大的泪淌过脸颊,沾湿了胸口,打湿了裙子。
……
雾气缭绕的浴缸里,一个美丽的女子浸在水中,青丝随着水波荡漾,一切是那么的梦幻,唯一有点不谐调的,是那娇嫩面庞上明显哭的泛红的双眼。
睁开眼睛,浴室天花板米白色的方格条纹在氤氲的雾气后面若隐若现。慢慢的,嵌在天花板上的灯光,慢慢刺眼起来……好像太阳那样明亮。
……
视线从天上高高挂着的太阳上移开,呈现在周文欣面前的,是一座山湖。明媚的蓝天下,风儿抹过澄澈的碧蓝色湖面,皱起一片片粼光,离绿草围成的湖堤不远处,一条野山溪与湖水融汇的地方,有一群野鸭懒散地在湖面飘动,不时低下头,饶有兴致地啄碎湖里的影子。
“新来的同学?请问,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吗。”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堂彼岸的景色被打破了,周文欣不情愿地转过身,看向来者。
“不了,我有爸爸给我买的面包,才不要你们的东西呢。”可是没待周文欣开口拒绝,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就已经从身侧刚才一直没注意到的一个小女孩儿嘴里传出来,十分高傲地拒绝了刚才声音的主人。
那个小男孩顿时烧红了脸,小腿一蹬草地,鼓着嘴巴,小手指着小女孩欲言又止,但是很快的,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仗着自己有钱,天天还以为自己很厉害,真是讨厌的家伙。”声音很小,从离开的男孩嘴里漏出来,却很清晰。周文欣看向小女孩,皱着眉头的小巧精致的脸蛋上,泛起一阵阵红晕,小嘴巴嘟的得高高的,可以挂油瓶了。
周文欣顿时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这不就是,小学二年级的自己嘛!
可是身边的小女孩看都没看周文欣一眼,提着包裹,径直朝小溪边走去了。
没错,这是小学二年级时的那次秋游吧,看来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呢,不过,重温一遍也不错。
周文欣静静地跟着年幼的她,一直到了小溪边。
在仔细挑选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后,小女孩一屁股坐了上去,正当她琢磨起午饭的时候,小溪对岸出现了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他光着脚站在水里,脖子上红色的巾带随风摆动着。看到这里突然出现的访客,小男孩明显有点好奇。
“哇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小周文欣没有搭理他,不过小男孩并没有气馁,径直淌过水来。
“你好呀?”
小周文欣见拗不过他,冷冷地答道:“我吃东西。”
“你的蛋糕好大哦,吃的完吗?”
“……”小女孩明显错愕了一下,看了看双膝上一个人明显吃不了的大蛋糕——这是父亲为了她秋游临买的午餐,不过很明显,这位父亲有点爱女心切了。
“算了,分你一点吧,反正我也吃不完。不过不要告诉别人哦。”小周文欣转转小脑袋,看了看周围,脸上假装起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不过这个小男孩好像脸皮还蛮厚的。
“谢谢啊!我会保密的。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周文欣。”
“噢,我叫墨云。”
“奇怪的名字,不好听,我叫你墨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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