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我的情绪都很低落。
光和她的气垫车一起消失了。光再也没有出现在旅店里。我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外国餐厅,因为我害怕别人的目光,我害怕别人过来问我、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最初住进这里的时候,光就已经在这里呆过很长时间了,大家对她的王室身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那天在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又再一次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同样还有我。甚至有时候在走廊里,我都能遇见几个跟我打趣的年轻人。
“你可真是厉害,竟然把公主弄哭了!我从来只见过她面无表情的样子。”
“喂、说你呢!”
“到底是怎么做的?也教教我们嘛!”
银光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公众人物。所以,那对我来说噩梦一般的时刻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个好玩的恶作剧。我不想理他们,但我也没有资格说他们。光是无人不知的公主殿下,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画家。他们都是来看放水仪式的,而一开始我只是天真地把这里当做、作了一个画画的好去处。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只是本国风味的早餐就像这阴霾的天气一样让人浑身无力。下午的时候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房间里实在是坐不住的我决定出去走一走。旅店的侧面有一条长廊,连接着一个池塘,上面是人造的庭院。本来说应该是游人休闲的好地方,但只喜欢自然景观的我之前是一次都没有来过的。
这几天因为下雨,我都没有出来画画。室内画画并不是不行,但即使是一丁点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都会让我感到烦躁。我也想过把画架架在有遮挡的外面,但最终还是因为雨势过大而放弃了。不过也说不定这只是我给心烦意乱的自己找的借口。
顺着走廊往前走,庭院很深,一直隐藏在了茂密的树林里。这更加深了我想站到它上面去看一看的欲望。池塘里或大或小的水圈发散着,好奇的鱼儿时不时会把头探出来,但是在发现那并不是食物以后又失望地潜入了水底。如果是在西餐厅的话,我就能拿出几块剩余的面包来喂他们了。但我现在只能有些伤感地走了过去。从这里是能够看见旅店后方的,那片停放着平定者的草坪依然空着。因为连日的降雨,上面的青草已经直起了被压弯的腰杆,重新焕发出了充满生机的绿色。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仿佛夜晚有人潜入了我的房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矗立在我的床前。虽然开着窗,但是房间里却很黑,让我看不清她的脸。过了很久,她突然迈上了我的床沿、在我的面前俯下身来,之后,仿佛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不知道自己是听见、还是感受到了她那模糊不清的话语:
“请忘了我吧……”
我因为自己会做这样的梦而感到羞耻。但是,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光撕掉了我的画、并不是因为我画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而是因为引起了她一些不好的想法。在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呢?这一点我无法知道。那个凹洞一般的赤红色深坑里、在缺水的边缘苦苦挣扎着的人们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光贵为公主,为什么要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来到这个地方做些不符合她身份的事情?还有那看上去让每个人都激动、雀跃不已的放水仪式,它真的是一件让每个人都由衷地感到高兴的事情么?我逐渐的感觉到,这一切事情都是相互联系着的。她可能现在还呆在那个小村庄里,但是在什么都没有搞明白之前、我没有勇气去找她。
靠近树林的长亭上已经有人在那里站着了。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卡斯特鲁普先生。他正在抽着雪茄,悠闲地靠在扶手上、向外吐烟圈。不像烟草,雪茄有着一种淡淡的香味,不会让人感到讨厌,但是那种稀释在空气中的忧郁反而显得更加浓烈了。我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表现无理的人,但此时的我确实想要这么做。
“喂、还有烟么?”
我的突然出现可能吓到了他,那么身材魁梧的一个人此时却扶着围栏向后退去。
“不、这可是我的德国雪茄…”
尽管嘴上这样说,在和我的对视中、他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恋恋不舍地从泛着银光的雪茄盒里抽出了一根递给我。但是只吸了一口,我就受不了了。悠闲地把又苦又涩的烟雾含在嘴里是做不到的,我就像刚刚吃下了致命毒药一般、握住喉咙咳嗽起来。
“怎么这么苦?!”
“唉…年轻人啊,不能习惯雪茄苦涩的男人是无法明白人生意义的!”
“……”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在我不愿意再抽了之后,他蘸灭了雪茄头、又有些爱怜地收回了盒子里。
“那天…为什么你选择站起来直接走了?”口腔里还残留着雪茄的苦味,尽管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在那天产生的诸多疑惑之中,这是我最容易得到答案的一个。
“哈哈!原来是这个么?”他的样子有些讳莫如深,“可能是勾起了我和内人年轻时的回忆吧。”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么?”虽然可能问也是白问。
卡斯特鲁普先生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拿给了我一份报纸。接过那陌生的纸质触感,我以为这又是一份有些年头的报纸了。直到我看见了上面的日期:这份报纸三天前才刚刚出版。
“怎么会?!”
“呵!你以为人人都喜欢那种透明的像塑料薄膜一样的劣等货么?”
虽然我并不清楚卡斯特鲁普先生的身份,但他现在的姿势与神态却显示出,他完全是受过教育的上层人士。纸在我们这个时代是非常少见的。我画画用的一般也是粗麻布,因为写在屏幕上的东西是随时都能够擦掉的,日常生活中也不再需要用到纸。因为失去了需求,纸很快就变成了昂贵的珍稀品。
他指给我看的这篇文章名叫:是救命稻草还是妄想?“希望”级的水资源探索舰发展始末。
在外太空寻找水源一开始是很不被看好的计划,因为太空中环境恶劣、再加上科幻片的一些不好影响,人们普遍认为存在于外太空的水或者很少、或者就含有致命的病毒和细菌。但这一次,“绿洲”号确实是成功了。因为携带的水资源总量过于庞大,让其停靠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然后再让小型飞船去运回水资源的做法是不现实的。所以世界政府最终决定:将“绿洲”号携带的水资源投入已接近干枯的太平洋中。计算表明,此举可以让太平洋恢复到它在过去千年以来的正常水位,让地球的水循环重新开始。在“绿洲”号进入大气层、悬浮在在昔日的百慕大三角放水之际,各大洲的靠海沿岸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这就是所谓“放水仪式”的由来。报道中还特意点名了一家能够看到“绿洲”号放水的酒店,就是我所居住的旅店。
但是看到这里,我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和光看了我的画之后情绪失控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经常早上和她一起出去么?其实你们走的那个方向,只要再往前一点就是昔日的太平洋了。自从我住进这里来,每天都看见她驱车离去,无论是刮风下雨都不间断。”他在烟灰缸上敲掉了已经燃尽的烟灰,
“放水仪式,可能会淹掉她很重要的东西吧。”
我突然回想起了在炎热的平原上,那个隐蔽的小村落,还有那里面苦苦挣扎着的人们。听说海床刚刚干涸时的景象惨不忍睹:动植物的尸体堆积如山、发出阵阵恶臭,使得沿海岸居住的都不得不为此乔迁。世界政府也是耗费了一切人力物力才清理干净,并为日后保存下了鱼苗和植物幼株。我虽然是出生在没有海的时代,从小就只看到过干涸的海床;但那天所见到的、那个小村庄的位置,毫无疑问就是坐落在海床上的。
“卡斯特鲁普先生,你见过海么?”
“没有。我懂事的时候,大海就已经快要干涸了。不过算是见过一点吧。”
“大海…是什么样的呢?”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比如说,大海就像平原上的草地、只有浅浅的一层;又或者它其实是一种“通人性”的物质,会自动避让开有人居住的地方。
“大海可以把一切都包容在内、可以叫任何天险都变成平面哦。”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听说一个多世纪以前的大海,最深的地方能达到十多千米呢!”
“这一次的放水仪式,海水的边缘…海岸线到底是按照什么来划分的?”
“不知道呢?不过文章里好像有提到。”我急忙回头去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发现了这样的一段话。
科学家们经过计算得出结论:此次“绿洲”号所携带的水量,足以让曾经地球上最大、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的海洋——太平洋、回归到在人类活动导致其蓄水量下降以前的正常水位。同时,舰上的剩余水量依然足以填满位于美国和澳大利亚之间的五大湖。届时,我们将又能看见浪潮拍击着沙滩的自然景观了。在有海的时代遗留下来的沙滩、这附近就有好几个。也是我们驱车去小村庄的必经之路。区别就是,沙滩大概半小时后就能到达。而想要到村庄去则还要向干涸的海床内再开两个多小时。我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放水仪式一执行,小村庄就会被淹没、所有人都会溺水而死。我不知道光在不在那里,我也不确定她近来的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但是,多日都专注于那幅她在海边行走的画的我此时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图景:
放水仪式结束,海平面又回归到了正常的高度。当所有人都沉睡在海底时,只有光一个人活了下来。当她伫立在海边、望着那已经消逝的一切时,她难受的心情使我能够想象、却又难以想象的。意识到这里的我不禁埋怨自己真是个笨蛋。
“怎么、看你样子似乎有点头绪了?”
“你有气垫车么?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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