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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羞辱(一)

第四章 羞辱(一)

齐逃回来了。

那声浩瀚得不知从来传来的龙吼,打破了困住他和甘鲁多普的无形屏障。然后他们伙同在外的柯斯蒂莲,三人头也不回地往回跑。他回到村子,与科莫缇雅团聚。

这场暗流涌动,现在摆上了台面。

因为不光是柯斯蒂莲他们带回来莫拉,以及罗林身死的情报。整个村子还受到了其他不死者的攻击。哨站损失了三分之一人手,他们拖延的时间,令村子里的武装得以迅速集结。可即使如此,一些从瓦罐里面冒出来的枯槁尸体仍然得逞。遇害者之中,有一个身患痢疾的男人,还有克勒斯一家邻居的小孩。

克勒斯老头念叨着现在的时景不该保有藏尸于瓮的旧习俗。

一个短促的会议在当夜召开,有人说应该举村迁走,以躲避潜在危险;而有人——也就是克勒斯爷爷他认为应当求援。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是时候让那帮吃骨头不吐皮的家伙们践行诺言的时候了”。

虽然说得毫不客气,但他和绝大多数人知道这才是最可行的办法。

其一,是多年来暗精灵衰弱的缘故,这个村子已经折腾不动了,再没有和哪个人类聚集地争抢空间的力气了。其二,他的确说出了那些人的本性。骑士团国号称是信奉杜尔赫勒的国家,这也从根本上宣告了与邪恶、不结以及不死者的对立。

投票结束之后,克勒斯从铁匠铺里分出几把可堪一用的农具给大家,作为武器。然后自己抄起一把樘锤,和村里的守备队长他们一起作战,将靠近道路的几个“破烂玩意”锤散了架——他们将一个信使送去了迪亚宁——离李斯德鲁骑士团国最近的城镇。随后害怕那个人被轻贱,于是又派了两个人,分成三批过去。

接下来的一周里,整个村子忙碌起来。

准备粮食,加固栅栏,防范疏漏,更重要的是加紧对每一分战斗力的训练。

柯斯蒂莲被守备队长阿隆索提拔为掌旗官,这个职位传自于古老的暗精灵国度——只剩下少量的族人还在沿用,此时在这决一生死的捍卫之战前,也有提拔士气的功效。

齐,谢菲尔德,还有碧莲卡,作为预备剑士,预备巫牧,预备猎手,被编入预备队。可齐有点不太情愿,因为抵挡莫拉的表现,他在柯斯蒂莲的举荐下险些被安排入民兵队。最终被“预备队更需要他这样的顶梁柱”为由,齐成为了不到十人的预备队队长。

以往,暗精灵村子的训练更独立;现在,则倾向于临时教授一些实用的团队配合。

比如牵制和侧翼袭击,后撤与突然爆发,集中力量歼灭等等,还有关于不死者这类没脑子,是如何如何可以引诱并以最节省力气的方式消灭。——这些都需要时间。不过用不上那么长。

这些天里,哨兵,也就是柯斯蒂莲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给予了一定的情报。

那就是森林周围,尤其是那棵幽灵化的凤凰木周围,再没有上次那么大的动作。它似乎变得缓和了。

齐更在意科莫缇雅——她上次回来之前发了烧。

好在集会的时候,克勒斯爷爷绷着脸皮去求了很多人家,最后居然在内西雅夫人那儿得到了一些治疗感冒的草药。

科莫缇雅睡了一个多星期,然后在那天晚饭之后被柯斯蒂莲发现了。她平时睡着的时候,安静得像个瓷娃娃——都怪那诅咒。可这次柯斯蒂莲观察了一会儿,她看见科莫缇雅在床上翻转身体,柔嫩的手也动来动去。

齐高兴坏了,他去碧莲卡家里买了点茶饼,正好碧莲卡也乐于过来看看妹妹。

于是在他们三个人的注视下,科莫缇雅醒了。

齐要摸摸她额头,看是否还在发烧。

但她说:“不。”

语气坚定得让人动摇。

她开始还说并不认识这里的人。

这让齐大吃一惊,因为以前妹妹是极为顺从的。她是那种即使突然醒来,也不会四处张望着自顾自问事的那种姑娘。齐知道那是出于一种绝对的信任。可在科莫缇雅说“不”的那一刻,齐毫无准备。

她没有受伤,理由只能是发烧令她有些混乱。她的脸蛋发白,脑门子上有冷汗,说话也有点抓不准似的。不过好在,她还记得他是她哥哥,这点令齐略有好转。

不巧的是,骑士团国的援兵这时刚好到达,村子里的号角也在这个时候吹了起来。

柯斯蒂莲和齐两人去了中心场地,而把碧莲卡留下。

之后,他们看到了骑士团国的军队。那是货真价实的军队,而非冒险者或是佣兵拼凑起来的队伍。

骑士团国的军队行军至此,分为四列。两侧和前四排士兵都手持长戟,内侧是剑手和盾牌兵。其中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银盔,身着胸甲,是一位指挥官。他招呼着前队加速前进,好在越来越宽的道路上给后续的骑兵让道。

村子里干活的人纷纷被动静惊动,从房子里出来。这场面使他们有些担惊受怕。

齐和柯斯蒂莲站在克勒斯爷爷身边看着,后者仍系着铁匠围裙,嘴里咕哝着什么,不过在说出来之前又把话吞下。

柯斯蒂莲在齐耳边说道。

“握住你的剑柄,齐。”

可齐却没察觉到他的意图,直到克勒斯终于吐出他想说的。

“要是这帮兔崽子敢到厨房里抢粮食……该死的!他们肯定会这样做的!”

放眼望去,大家几乎都是悲戚着脸,好像在等着什么审判似的。明明糟了难的是暗精灵的村子,却因为人类的到来,显得更加悲惨。这可绝不是个好兆头。他终究是个人类,和暗精灵相比,并没有自然产生的那种针锋相对的情感。察觉到这点令他感到愧疚,便祈祷着这伙人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军队趾高气昂地进入空地,趾高气昂的骑士们却因为窄小面露不快。粗浅来看,这次骑士团国派出了三百多人的队伍。其中的骑士大约有十几个人,扈从是骑士的三四倍。清点下来,这股力量放在这儿简直可怕。只要那个领头的乔治一声令下,整个村子就会被夷为平地。

“我们听说这儿有位圣骑士?咳……咳咳。‘巡游者’甘鲁多普大人是否在此?”

村子里交涉的人说他对此毫不知情。

“大人,我想您是两个月以来到过我们村子的人类当中,最尊贵的大人了。不过为了不致疏漏,还请您示下那位大人的样子。”

“我们收到了甘鲁多普大人的信,他确凿无疑是在某个地方等我们了。但看样子你们这里可容不下那位大人。”

只有齐他们知道,乔治说的那个圣骑士到底是谁。

可甘鲁多普写完信之后就走了,齐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如果不是那位大人,否则也搬不动这么多人给你们擦屁股。”

交涉人忍受屈辱,赶忙说。

“我们愿意献上一些粮食。”

乔治对地上吐出了一直卡嗓子的痰。

“(那些糠菜?)啊?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尽管前面声音不大,可最近的几个人包括齐都听见了。

接着他转过身来对后面喊。

“记住我们跑到这不毛之地是为了什么?尽管这里连能站的地方都没有!尽管这里飘着腐朽溃烂的气息!尽管这里距离邪恶只有一步之遥!但伟大的杜尔赫勒赐予我们坚韧之心,使我们得以忍耐,坚持,并且义无反顾地与黑暗作斗争!现在,让你们的武器离敌人再进一点——走出这里在河岸边上,埋锅造饭。”

指挥官受起马鞭,翻身上马,带着他们军队开出去。

从进来到出去,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一方面显示出了相当的军事素养。而另一方面,齐觉得,未免比想象中轻松得多。可克勒斯又咒骂了一句。而柯斯蒂莲也恶狠狠地盯住他们离开的身影。

“他们把上游占了。”

她说。

那是条很小的溪流,平时接水都要花些时间。这意味着现在这几天,村子里的族人们的用水都要求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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