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蕾缇雅和齐正在私语。
阵列中没人在意这两个小孩。
“一会儿尽量不要出头呢，哥哥。无论胜败，我们俩都要平平安安的。”
“我知道啦，但你刚才在我身上释放的是什么魔法呢？”
齐因为反而被妹妹嘱咐，他的脸上泛出羞愧的红润。
“第一级别的是<风之壁垒>，<鹰隼之目>，<沸炎之剑>，<畅通无阻>，<神圣赐福>，<巨猿之力>，<蝎狮利爪>，<铜墙铁壁>，<气态罩链>，<固态魔力>……怎么了哥哥，你的脸色不太好诶。”
“啊……没有的事。那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齐被索蕾缇雅一口气说的十来个名字给弄晕了。看样子要不是中途被打断，妹妹还不知道会说出多少令他震惊的东西。
“多吗？算起来可能有五十来个吧。我现在的能力只能释放最低等级的魔法，所以只好以量取胜啦。”
齐不太想表露出疑问，但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相信，索蕾缇雅刚才那随意的施法包含了那么多种类。
“那、那么都有什么作用呢？”
索蕾缇雅稍作思考立刻认真答复道。
“刚说的前几个，分别对应‘防御’‘视距’‘灼伤’‘敏捷’‘抗性’‘力量’‘破甲’‘护甲’‘敏感’，最后一个是魔法持续时间上升的效果。另外没说完的一些大多也有类似的功能，虽说单个效果不显，但总归叠加下来应该是可以提升一个层次。哥哥你别太大意的话，应该可以保证安全无虞。”
“话是这么说，明明才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听上去会有种无穷无尽又不敢相信的感觉。”
索蕾缇雅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使用龙语才将耗时大大缩减，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推托给三年来的诅咒。
“这个啊，其实这三年来缇雅睡觉的时候都没有闲着哦。虽然没有和那人请教过什么高深的魔法，不过基础的种类一应俱全。作为保护我的哥哥，我如果不全力加持的话，根本说不过去。”
齐忍不住关切道。
“不用那么拼命的，缇雅。刚刚苏醒就让你参与到战事是哥哥我的无能，我不希望你因此竭尽全力。如果情况不妙，我们就立刻逃走，去找莲姐他们。”
“我明白的，哥哥，我们站后面一点好啦。”
“嗯……”
——“加拉泰尼亚大人。”
兄妹俩的私语被一个年迈的声音打断。
那是被奉为大骑士的甘鲁多普，他径直来到齐和索蕾缇雅跟前。
“虽然以前就承蒙您的照顾，至今也没拿出过什么报答，但贝尔萨近在眼前，我迫切想要完成的使命就在眼前。”
老骑士利索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在索蕾缇雅面前。
“所以请体谅我的苦心并宽恕我的无耻——请您帮助我剿灭他堕落的灵魂，使贝尔萨得以净化。”
索蕾缇雅沉吟一声，似乎有什么难处。
加仑迪夫见状继续说道。
“为此，我会以这残躯和余生为您驱驰，加拉泰尼亚大人。”
加仑迪夫这话完全是当着所有士兵的面上说的，逐渐有人意识到刚才的话的确是出自这位“巡游者”大人之口，他们纷纷看了过来。
不过场面有些微妙。
一个身份尊贵的大骑士，当世圣徒甘鲁多普。他居然跪在一个小姑娘脚下，恳求她出手帮助消灭死灵军队的头目。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关键是被请求的少女仍在支吾，一时半会儿居然僵在那里……
加仑迪夫已经把投注尽数压了上去。
他认为这位高贵的巨龙女士只是不愿揭开身份而已。
但自己别无选择，想必用自己正在流失的尊严，迟早会打动这位大人的心。
当年这位大人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他来了一趟“时间之旅”，伴随着如梦似幻的路径展现在眼前，她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躲避时之滞。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阶梯魔法用来为穿梭地理空间，现在看来无疑是奢侈到犯罪。
加仑迪夫的目光仿佛看穿时空，回到一百八十年前的那一天。希维耶码头街道在他眼前转化，浮现出历史上的兴衰变迁……
尽管杜尔赫勒大人曾予以他启示，但那天的阶梯级魔法对于加仑迪夫来说，依然是此生仅见。
“如果能动用那一丁点就可以。”
加仑迪夫想着，如果这位女士全力施为，恐怕别说贝尔萨的遗物，就连半点渣滓都不会剩下。只用其十分之一不到，大概就可以将故友堕落的灵魂施以不那么暴力的净化。
没人知道加仑迪夫的想法。
但十三骑士之一，甘鲁多普跪在地上的样子的确让索蕾缇雅感到难堪。
她难堪的原因却在于齐，他明显比刚才更为惊讶。——这下不太好解释了。
“咳咳。”
索蕾缇雅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把耳朵竖起来听着。
“您、咳咳……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而已。最多只会用一些一级魔法。”
一级魔法？还用一丁点就可以？
要不是大敌当前，乔治首先就要嗤笑出来。这老头大概是脑子不太好使了。
加仑迪夫料到这种结果了，不过他依然坚持。
“我恳请您帮助。”
“自、自然如此，我和我哥哥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嘛。我会使用火系魔法攻击敌人的，放心好了。”
是火球术吧？乔治满怀轻蔑地暗笑。
那姑娘说话的口气多半是被邪恶的死灵军队给吓的，能最后鼓起勇气把话说完，真不知道该敬佩她的胆魄，还是敬佩她对贵族头衔的渴望。恐怕这乡下姑娘还不知道，贵族头衔可不是一个一级魔法师配得上的。
“万分感谢。”
加仑迪夫站起来，他松了口气，因为做到这一步，让索蕾缇雅应下就好。
接下来索蕾缇雅就被簇拥着来到队伍前面。
那亡灵骑士贝尔萨此时已经舒展开战力，所以人类一方面前站立着大概五百名骷髅战士、七十名骷髅轻骑、三十名骷髅重骑兵、二十个蓝袍死灵法师、十几位镰刀恶灵以及传奇骑士贝尔萨本人。还有一百多个食尸鬼，当然他们不算站立……
少女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她的咒语伴随着青涩的音调……
——FireBall！
——FireBall！
——FireBall！
少女一口气连续释放了三个<火球术>。
她的气势完全从小脸上逼迫出来，那三连珠的确也称得上硕大无比。
但是……
似乎由于魔法使用过度，火球朝着贝尔萨刚刚飞到一半便接二连三地迅速削减。其递减的迅猛程度肉眼可见，乃至于碰到贝尔萨的盾牌上时，连一点火星也不见，仅仅能听见一声单纯的碰撞。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闹哪一出？
如果亡灵也会表达情感的话，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贝尔萨为首的几个高级亡灵，扭动空洞的头骨，面面相觑了一两秒，好像在思考这种称不上魔法的小伎俩目的何在。他们最终意识到，这可能是对手的羞辱手段。
“嘎啦嘎啦！”
愤怒的贝尔萨高举长枪，这次毫不犹豫地挥出。
整个亡灵大军体会到了首脑的怒意，就这样向前压近到人类攻击范围。
“请您稍微认真对待……”
直到此时加仑迪夫依旧相信，这是索蕾缇雅给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想必只要贝尔萨大意地继续挺进，一定会中那个意想不到的魔法而一举覆灭。
但索蕾缇雅看起来很委屈。
就像一个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小姑娘。
“不……不是的，我已经、已经使不出魔法了……”
索蕾缇雅并没有开玩笑，她的魔力值已经空了。
她现在的身躯不是巨龙的本体，的确只是一个拥有魔力天赋的少女而已。
能够使用多达几十个一级法术的原因，很大程度归功于索蕾缇雅的“龙语专精”。虽然极大缩减了魔力消耗和时间消耗，但刚才挤出了的那三个火球，的确是耗尽了她最后的法力。
已经没人再关注这个无力少女了。
加仑迪夫只是叹了一口气就回到阵列前方，恐怕有很多人都在怀疑他这个“巡游者”是否也是徒有虚名。
他撑起双手剑站在最前面，迎面等待着挺进的骷髅步兵。
这些骨头架子嘎啦作响，像是随时有可能掉下零件似的。
到差不多三十米左右，那“嘎啦嘎啦”的声音连成一片，忽然变得狂暴起来。没人想得到那些连肌肉也没有的死灵居然可以爆发出那样的冲击力，虽然单个个体的重量不及长枪兵很多，但那种舍命冲刺后的威力，依然令头排长枪兵参差不齐地后退了半步。
两条兵线终于交击。
加仑迪夫面前的那个骷髅兵，他承受了老骑士的愤怒一击，直接被挑飞很远。
不过那些普通枪兵就没有这种实力了，他们陷入与骷髅兵的缠斗。约有三米长的枪的尖端不断有戳刺在骨头上，但除非部位正着，基本都从骨头间镂空的缝隙中擦过。好在后面的剑盾兵堵住缺口，清扫第一排敌人的效率远比长枪兵同僚们快许多。
仅仅依靠重量优势，第一轮伤亡交换比应该在一比六左右。
乔治为此舒了一口气，照战局来看，他目前尚具备抵挡骑兵突袭的余力。
不过形式很快急转直下。
“看那里！”
一个眼尖的骑士看到死灵军队后方，那些蓝袍死灵法师开始吟唱咒法。
<死亡波纹>
Death Ripple
当确认那种幽暗魔法的种类，阵线上交战的士兵们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啊！”
“啊！”
一股范围庞大的青色迷雾从脚下不知何处扩散到了整个右翼。
起初只觉得呛人，而没注意的士兵，露在装甲外的肌肉被强烈地腐蚀着，很多人纷纷发出惨叫，他们想要去捂住发脓发溃的烂处，但那只是加剧了他们的疼痛，并且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快释放<治愈>！优先治疗骑士！”
乔治命令他的牧师释放魔法相抵抗。
<治愈>魔法作为光明系一级魔法，具有相当一部分持续恢复和驱散的效果。一般来说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抵挡大部分自然条件的毒素并且保存生命力的。
但和可以伤害不死物的<驱散>一样，那是个明确的单体魔法。
比起来，十多名死灵法师联手释放的<死亡波纹>明显超越了一级，是彻彻底底的二级群体魔法。只要有持续的魔力加持，<治愈>的局部驱散效果根本得不到发挥。
“哇！呕呕！”
站在边缘的士兵被里面的惨状惊呆了，他们不得不在阵线咬紧牙关的时刻后退。占了骑士团国三百人规模三分之一的第一排，在损失了五十名长枪兵之后，就此溃散。少量骑士和剑盾手被困住不得逃脱。
牧师的魔法因此必须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这些弃子身上，他们浪费了原本可以伤害到高级亡灵的神圣法力。
乔治就是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现在要为愚蠢的布置付出代价——
骷髅骑兵正于此刻发动了冲锋。
它们绕开死亡波纹内的第一战场后，兵锋嵌入缺少长枪兵的侧翼，那里的佩剑侍从被沼泽拖住了步伐，很快他们的身体便成了骨矛的目标。
“<神圣之眼>！”
只见迷雾之中，一道刺眼白光迸射出来。那神圣之力直接将足足十数个骷髅兵震飞——光线很亏吞噬了不死者的骨架并销毁着它们。
那是“巡游者”甘鲁多普以自身位置发出的魔法轰击，效果十分可观，直接将<死亡波纹>从中央清理出了一大片空白。
“不愧是加仑迪夫！”
处于后排的索蕾缇雅为这一击喝彩。
她没有因为让加仑迪夫大失所望而气馁，此时正和齐密切关注着战局。
“那个魔法令我感到信心倍增。”
齐距离那中心最远，此时都能感受到被深深鼓舞。
“那是三级魔法特有的效果，应该有昂扬领导力的附属特效。”
索蕾缇雅如此解释。
“这么说来战局还没有确定？”
索蕾缇雅摇了摇头。
“依我看人类这边招式齐出，但是别忘了，那个死灵骑士还没有出手呢。”
齐不得不承认，这是理智的判断。
“我们应该逃走吗？”
“现在逃走的话，虽然不会被溃军冲到，但迟早会被那些骷髅骑兵追上。况且如果就这样逃走，柯斯蒂莲他们就完全没指望了不是吗？”
齐想说我不想让你受伤害。
但暗精灵村子中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齐有些后悔地想，也许他和妹妹会死在这个不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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