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丝毫不前进的人群,许肖蹲了下来。天气不热,但在人群中却总感觉到胸闷。旁边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拿着一个米老鼠气球,牵着母亲的手,但眼睛中却没有一丝愉悦。抓气球的手都快松开了。许肖想出言提醒,但母亲带着孩子早已走远。
摩天轮悠悠的转着,像一个巨大的时钟,坐在里面的人度过了短暂的“一生”。
“待会分开坐吧。”
“我要和佳佳姐!”许薇兴奋的选好同伴。
“要不我们一起?”许肖看向叶黎昕。
“不,你跟我。”林静拉住许肖。
林雪竹看了林静一眼,总算是今天第一次看她。
这是什么情况,许肖心中翻江倒海,他知道林静选他是为了林雪竹和叶黎昕,但大不了他们可以不坐吗?这么积极?
“我还是不坐了吧。”许肖选择打退堂鼓,缓缓移出队伍。
李佳佳一把拉住许肖:“别呀!我们会长好不容易邀请人,你怎么还不答应了呢!”同时还使劲打眼色。
许肖突然明白了,他看向叶黎昕,那个校草级别的人脸上也写满了不愿意,如果许肖真不坐摩天轮的话,他也准备找个借口溜掉了。难不成他也恐高?
许肖最终选择妥协,老实地跟在林静后面,跟着队伍缓慢向前挪动。乐园的气氛依旧火热,但某人的心却愈来愈不耐烦。
“我觉得摩天轮不是个安全的项目,你看啊,过山车的出事概率差不多有十万分之一,就是说……”
“这是摩天轮。”
“我觉得是一样的。”
“而且你想,万一到我们就出事了呢?”
“上去了。”
“咦?什么?”
许肖发现他们已经排到了,他看向后面,熟悉的人海仍然在那,有些许悸动。
叶黎昕他们已经上去了,李佳佳正朝许肖挥手,像是在告别。
“告别?”许肖冷汗直流。
工作人员一把把许肖拉到了箱子内,门快速关上,许肖也随着箱子离开地面。
许肖紧靠在一角,坐立不安。
“你恐高到这种程度了?”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程度!”
“害怕的话就看看天,别忘下面看,也别多想。”
许肖还想着辩驳几句,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但林静摆出了不想再理他的样子来。
许肖尝试着抬起头,摩天轮才转动了四分之一,已经可以看见乐园的全景了。当然在这种时候画面最多的还是人群。许肖也能隐约看见远处的城市,城市里的熟悉的大厦,还有那座全市都骄傲的电视塔。
许肖也能感觉自己和天空越来越近了,那些洁白的云朵,那些自由飞翔的鸟儿,都是澄澈天空的美好装饰。
“怎么样?好点没。”
“好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恐高的。”
“你走路一直低着头。”
“这和我恐高有什么本质上的关系?”
“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你才会抬起头来。”
“会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只是觉得你可怜罢了,就像路边跌落的一只鸟,明明不能飞了,还在那倔强的起身。”
“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落魄。”
“我只是想不去惹上麻烦,不想引人注目,我讨厌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眼光,即便我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要去在意,我还是会难受不已。”
“但说起孤独,会长大人才是典范吧。”
“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在教室,一个人顶着压力成为学生会长。好像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按部就班的机械式的活着。”
“你又知道我什么?”林静突然站起来,许肖吓了一跳。
“你别乱动,我头晕。”
“我没有朋友是我不需要,我从小到大一直严格要求自己,而且我一直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会把她光芒全部笼罩的人一起吧。”
“那的本我是什么?”
“你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和你没关系吧。”
“那我就直说了,欧阳晴老师拜托我的。”
“什么?”
“那个欧阳老师拜托我纠正你某些缺陷,我只是想完成任务,而且我也不清楚她的目的和为什么会找上我。”
“你也被拜托了这件事?”
“什么叫也?”
“等一下,你说清楚了。”
许肖好像渐渐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简直细思极恐。
林静整理下心境,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我刚进学生会时欧阳老师就找过我,她先跟我套近乎,然后提起了一个人,就是你。”
“我?”
“对,她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请求,希望我能答应。”
“什么请求?”
“纠正你身上的某些缺点。”
“……”
这熟悉的说辞,这熟悉的节奏。
“我那时还有事,她一直在那软磨硬泡的,我就答应了。”
“你有考虑过我吗?”不过好像他也没考虑过林静。
“我以为她会忘记,结果之后好几次来找我,说要听什么进展。”
“于是你受不了她的骚扰,就象征性的做了点事。”
“算是吧。”巧了,他许肖也是这么做的。
“那她有说过不要说出去什么的?”许肖追问道。
“没有。”
“那我们这不算违规吧。”
“你还真入戏啊。”
“我只是确保她不会因为这个再给我添麻烦。”许肖撇撇嘴,他确实很烦那个人,即便是老师。
转动的摩天轮突然停下,许肖瞬间从那小怨恨的情绪中跳出。
“怎么了?”
“摩天轮有几次会停下,以供游客们拍照。”
“所以我们就在最高层?”
“看来是的。”林静看向外面,他们这一间刚好在摩天轮的顶点。
“所以,这是无天无地之所吗?”许肖的脸色又苍白起来。
“算是吧。但这里没有什么四脚。”
“你……”
“你不是恐高吗?坐着别说话了。”
“……”
许肖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那欧阳老师的事?”
“我一直没兴趣。”
“但总归是要做的吧。”
林静看着停留在摩天轮上的鸟,就像天空一样安静。许肖不再去打扰她,默默地忍受自己的颤抖。虽然天空美丽,但许肖决定,除非天塌下来,再也不往外看一眼了。
许肖看着林静的侧脸,柔顺的秀发遮住了耳朵,半只眼睛也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就像一个不见尘世的小孩,好奇的看着这个新颖的世界。
“喂。我说。”
“什么?”摩天轮又重新开始转动,许肖慢慢靠近了自己信赖的地面。
“我们继续吧。那个老师的委托。”冰冷的感觉突然褪去,只剩下温暖的光芒。
“摩天轮就是没过山车刺激。”李佳佳伸着懒腰,体现出自己没找到刺激的不满。
“佳佳姐,我们去玩鬼屋吧!”许薇再一次提议。
“诶!这个好,在哪?”李佳佳非常欣赏这个有主意的小妹妹。
“你怎么样。”许肖问叶黎昕,脸上的苍白还没有完全消散。
“我还行。”
“我问你和林雪竹怎么样?”
“嗯,这个,我们是聊了些,不过好像没什么进展。”
“有进展怪了。”
“那我怎么办?”
“鬼屋你是一定得去了。”许肖刚刚看到了林雪竹略带激动的表情。
“鬼屋……”
“你不会这也怕?”
“这没有,只是……”
“不怕你慌什么,赶紧去吧,加油!”
“你不来?”
“我头晕。”
“静姐你不来?”
“嗯,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许肖那小子在上面做了什么?”
“阿嚏!”许肖在一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没有,真的是不大舒服。”
“那行吧,你好好坐会,我们去玩咯?”
“嗯。”
林静目送着一群玩的愉快的人远去,脸上的病态也渐渐消失。
“演技不错。”
“我们去哪?”
“随便吧。任务要紧。”
于是许肖和林静找了个咖啡店坐下,看着周围乐此不彼的排队的人。他们并没有玩多久,但那着急的太阳开始往下掉了。
“好了,我们开始吧。”
“嗯。”
“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肖。年龄十六,家里有个妹妹,父母经常不在家。个人认为没有任何缺点。”
“那么许肖同学,我来说下你的缺点。你没有责任心,因为怕麻烦就不会去承担而选择躲避。”
“某个伟人说过,躲避也是解决办法的一个途径。”
“但你不是那个伟人。”
“我也只是借用下。”
“你这么说我们的任务是不会有进展的。”
“那怎么办?”
“你先听我的吧。”
“我叫林静,16岁,家里是重组家庭,有个妹妹。”
“等一下,这么隐私的事说给我这种陌生人真的好吗?”林静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但我们姐妹关系不好,父母也没有在生活中管我们。我从小就严格要求……”
“停停,接下来我知道了,怎么你说有种应聘的感觉。”
“好了,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实话说,我们这样自曝家底也没什么帮助。”
“……”
“好吧,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最起码我知道了根源。”
“什么?”
“你要先解决你和你妹妹林雪竹的关系,你生僻的性格是你父母的冷落,和你姐妹之间的矛盾造成的。家人之间都沟通不了,怎么和其他人交流。”
“但我也不挺好的。”
“所以我之前就问过了,你的本我是什么。”
“说人话。”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你的欲望是什么?也就是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林静开始思索,许肖也没有去打扰她。
很少人会主动提出让别人找出自己的缺点并纠正,人们往往相信自己是完美的,在熟人面前都不愿暴露自己的缺点,何况在不大熟的人面前。许肖和林静虽然带有任务成分去做,但总的说,还是令人惊异。
两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许肖有些知道林静的目的了,但林静没有想过许肖的。
许肖现在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惬意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在感受阳光,那温暖的斜阳,那充满活力的光。直到落日之光散去那一刻,许肖还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里。
“他们怎么还没从鬼屋出来?”许肖突然想到。
“刚刚发过信息,他们去中心大街了,晚上8点会有烟花。”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扁的。”
“我想好了。”
“什么?”
“谢谢。”
“什么?我干什么了你这么客气?”
“只是想谢谢你。”
“……”
“我们过去找他们吧。”
“嗯。”
许肖跟着林静,穿梭在人群中,好几次都被不管不顾的人群撞散。
“那个,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拉着我的袖子。”
“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怕走散。”
“嗯。”林静低下头,慢慢拉住了他的袖子。
许肖有些后悔提出这个提议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也渐渐变红。
于是,林静拉着许肖走了一大段路,两人倒像是情侣……
许肖甩了甩头,努力驱逐这些想法。他看看林静,脸颊貌似比他更加红润。喂,你别多想啊。
许肖回过头去,认真的寻找那个中央大道。
“看!”
“看什么?找到了?”
“那个孩子。”许肖顺着林静指出的方向看去,一个小女孩,拿着气球站在路边。
“可能在等爸妈吧。”
“不是,应该是走丢了。”小女孩左顾右盼,似乎想找个人询问什么,但又不敢,只能紧紧的拿着气球站在那,弱小而又无助。
林静松开了许肖,径直朝那走去。这和你没关系吧,许肖本来想这么说,但最终没有。于是许肖也跟了过去。
“小妹妹。你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林静弯下腰问道。
小女孩看见眼前的是林静,眼中的慌张减少了几分。但还是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困难吗?我会帮你的。”
这是那个毒蛇,冷漠的学生会长吗?许肖一脸惊呆。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找不到妈妈了,听说有个地方可以广播找妈妈,但我不知道在哪?”
变成你找妈妈了。
“姐姐带你去,可以吗?”
“可是妈妈说不要听陌生人的话。”
“我们是这个乐园的志愿者,专门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许肖也加入对话。
“是这样吗?哥哥姐姐都是帮助别人的好人吗?”
“是哦。”
“嗯,那我相信你们。”许肖对林静眨了眨眼。
“姐姐现在带你去客服中心,你要听姐姐的话哦。”
“嗯!”
“那你怎么办?”
“我去找他们,把他们都叫来。”
“不用了吧。”
“那最起码报个信,你手机也没电了吧。”林静看看手机,确实没电了。
“那你别迷路了。”许肖已经跑了出去。
“姐姐,你和大哥哥是那个关系吗?”小女孩比了个手势。
“不是。”林静回答的斩钉截铁。
许肖跑了会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个长椅,那个摩天轮。
“还真迷路了。”许肖扶了下额,对自己表示无语。然后,他开始找起了地图,但是放眼望去,除了人,还是人。
他坐回长椅,继续看人群。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害怕人群了,甚至会主动去观察别人。
“我们继续吧……”他突然回想起林静的话,在那个无天无地之所,那张动人的脸。
时钟此时指向了8点,离烟花大会还有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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