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石岱学堂，大小姐倒是安分了许多。况且大小姐聪明伶俐，进门之前，已认千字，熟读三字经了，很讨岳老先生的喜欢。加上后来在秦老爷和岳先生交谈中得知，这岳先生和安琳在京城的伯父，是师出同门，早年在杭州的时候也是有交集的。
为此，算是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步。
而且我能够看得出来，大小姐对于远在京城的伯父，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在提到秦伯父的时候，她往往会表现得比较安静。
也得益于此，安琳对于岳先生，多少是有了一份敬畏。
至于我嘛，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字，虽然不会写，但大多竟然认识，所以学习起来，倒是也会轻松许多，至少不会向其他人一样，天天在晨课的时候吃戒尺。
不过说实话，和岳老先生相处时间长了，也会发现他有不少的毛病。
比如，他这个人极其守旧，对一切西洋玩意都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尤其，身为教育者，岳老先生对外国文学属于极端深恶痛绝，以至于到了仇视的地步，认为这些东西，都是来查毒我大天朝子民的祸害。
在当时，大明对外开放以后，除了工业技术，还有大量的传记，包括有些无法想象，带着魔幻色彩的小说，被少数接触过西洋文化的汉人，接连翻译成了白话文。
天呐，白话文。
这是岳老先生一生的死敌。
先生认为白话文是下等的语言编织，认为它，不仅浪费纸张，更上不得台面。白话文简单易懂，许多认字之人，随手便可立句成书。而外国文学作品，被翻译成了汉字的白话文，简直双剑合璧，是对华夏文化最为邪恶的抹杀！
而杭州，因为靠海近，一些最早的魔幻文学，都是在沿海地区流行起来的。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不知道是谁，带着一本英国人编写的魔幻文学作品，是翻译成白话，在十分厚实的黑色封面上，写着《天戒》两个大字。
而拿着戒尺的岳老先生，正好从他边上走过，一眼就看到了。
“噢，天戒？”
先生从某人的桌子上拿起了那本书。
其实吧，这时候大家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在微笑......先生在课堂上是十分严谨的，目光如鹰。但那次，我感觉先生，大概是怒极生乐了。
“天地乃大，君王亦跪之，此书狂妄，竟要以天为戒，好大的胆子。”
持书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先生的大弟子之一，此刻已经浑身发抖了。
“先生....是戒指的戒......”
“把天形容成戒指？依然放肆。”先生翻阅了几页，“哦，白话文。”
“先、先生。”
“哈？还是洋书。”
“先、先生，是好友托我代管，托我代管的。”
“代管？”先生仍旧微笑着。
“没、没错，身为先生的弟子，我如论如何，对这些邪魔外道，是极其痛恨的！”
“那，此处，你又如何解释。”
唰的一下，先生将第一页给撕下来了，在那人面前扬了扬。是的，没错，大家都看清了，在那页上头，少年用端正无比的楷书，写着自己的大名。
“这、这个！”
“这个是哪个？”
“先生！我错了！”少年满头大汗下跪了。
“嗯，知错就好，知错就好，善莫大焉。”先生把厚实的书在手里掂量了两下，“但这书，你就别想要回去了。”
“先、先生......”
“唉，你也不必太紧张。”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纸张，必有它的用处嘛，正好老夫近来风寒未愈，欠那么几张手纸，为师会代你利用的啦，安心，安心。”
话音未落，先生就拿着写有其楷书大名的第一页，响亮地拧了个鼻涕，搓成一团。
“呜......”
在魔幻小说还未彻底普及的时期，一本翻译体的价格，简直贵得吓人。但是岳老先生，从此以后就把那本“天戒”放在了自己的桌上，需要用纸的时候，就缓缓地撕掉那么一页。
事实上，从那会我就明白了。
岳老先生，对某些事物，对自己坚定的某些东西，有着病态般的执着。
至于在几年之后，朝廷取消了科举，而以泛考的方式，及更高等级的学校制度彻底进行代替，岳老先生气得整整半个月都卧病在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大明亡了，大明亡了.......
而在我与安琳进学堂的那年，在杭州的某个集市上，也发生了一件事。
这，可以说，完全改变了我将来的人生。
改变了与我接触的那个人。
甚至，颠覆这个世界现有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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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以为没人看，就不更新了。我稿子还有，我这几天都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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