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香味。
只在莉琳的房间里闻到过、又有些微妙区别的味道。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光线角度。
“唔。”
任由身体陷在雪白色的床垫里面，思维开始慢慢运作起来。
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的简单房间。
看得出主人个性的清爽内饰。
……哦，这里是，尤菲莉雅的房间。
不过头顶位置的粉红色大熊总觉得和这份干练有些格格不入。
唔，这个好像是去年自己送她的东西。
虽然是战斗狂魔，也并不像一般的少女一般热衷于打扮，不过尤菲莉雅似乎对玩偶熊情有独钟。
以此为起点，记忆重新开始流动。
昨天——
伤势奇迹般愈合的自己。
和尤菲莉雅对战后、虚脱的自己。
——恩，说起来，还得找时间研究一下这个副作用的问题。
作为药物而言的优势和缺陷都过于巨大了点，让人很难做出一言蔽之的评价。
不过今天的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预选赛的第二轮，也是直接决定出战名额的一轮。
说起来还不知道对手是谁来着。
毕竟第一轮过后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
不过无论对手是谁，自己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
——总之先去吃早饭吧。
摸索着换上衣服准备收拾一下就出门。
——等等，我昨天不可能穿着睡衣就出门了吧。
自己这身装束是……
艾尔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似乎还有点早。
按照生物钟醒来的自己，却并没有考虑到今天并没有往日一般的晨练。
平时常来的商业街也尚没有多少店铺开张。
不如说，连开始准备的店家都没几个。
自己的比赛的话，更是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开始。
今天也是学校的休息日，再返回学校也没课可上。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先回家看看了。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艾尔不禁生出一丝寂寞感。
——不过大部分是，昨天下午开始就再也没有进过食的、胃的寂寞。
莉琳的眼神有点异样。
——总觉得这是个假哥哥。
在艾尔吃下去两**长棍面包和一整盆蔬菜沙拉后，莉琳对眼前这个眼露凶光的恶鬼产生了怀疑。
哥哥可能开发出了超速消食药剂。
第三次走进厨房的莉琳如是想道。
莉莉丝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艾尔。
完全看不出两天前还摊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
——而且精神有点好得过分了。
“莉莉丝我跟你说，这个药的效果还真是不错，虽然副作用……”
“莉莉丝你明天也有比赛吧，对手是谁啊……”
“莉莉丝你……”
真想找块抹布塞这人嘴里。
莉琳则是一副完全放弃了般的神情。
早上回家以后，除了吃掉原计划能吃三天份的存粮以外，就没有停止过说话的哥哥。
“啊亚瑟早啊……”
如同看怪物一般受到惊吓的亚瑟。
和看着随着艾尔的靠近脸色越来越诡异的亚瑟、憋住不笑的两位少女。
直到午饭时间，艾尔似乎才正常了一点。
——事实证明，人的胃并不是无限大的。
只吃了一小块面包的艾尔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对艾尔的服药后反应很感兴趣的露维亚不惜浪费自己宝贵的讲稿修改时间，也要专程过来看一看。
不过虽然不说，但还是担心着艾尔吧。
（不想背负起害死患者的责任这个意义上）
不过看着生龙活虎的（有些过了头的）艾尔，似乎也很难把他和病人联系到一起。
艾尔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如说，对自己的异常毫无违和感。
——虽然作此想法的时候，他还在不停地踮着脚步。
“上去被人打一顿大概就好了吧。”莉琳翻了个白眼。
“该不会是昨天被我打坏了吧？”尤菲莉雅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莉莉丝似乎还在忙学生会的工作，尚没有到场。
亚瑟则是提前进场给众人占座了。
虽然嘴上一个比一个毒，不过众人看向艾尔的眼神却是无比关切的。
不知是不是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艾尔干咳两声：“放心啦，我又不会被怎么样，一个小小的比赛而已……”
“某人上次比赛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毫不给哥哥面子的妹妹大人，一击中靶。
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药物的副作用，艾尔的脸似乎微妙地变红了一点。
“比赛怎么样了？”
稍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莉莉丝，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众人。
——不过要找到一个举着写着艾尔名字的巨大应援横幅的几人其实也并没有太难。
虽然本人表示很羞耻，不过连带尤菲莉雅在内也对此十分热心的样子。
尤其某个萝莉老师（本着对某次事件的报复心理）在上面加上了很多夸张的鲜艳图案。
——拉开横幅的一瞬间似乎吸引了比擂台还要多的视线。
以至于进场的时候，艾尔一直捂着脸。
——直到走到对手跟前。
“咦是叶琳娜学姐吗，学姐你好啊……”
白蔷薇骑士团副团长，叶琳娜·维尔海姆，也算是艾尔的熟人了。
此刻以一种看到稀有动物的目光一般，打量着如此多话的艾尔。
——不过也就仅止于照面时些许的讶异而已。
直到莉莉丝到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将近5分钟。
真正意义上，势均力敌的对局。
一边是几乎不使用魔法的天才剑术使·艾尔；
一边是没有什么天赋，但是依靠努力精通了包括魔术在内的多种战斗技巧的努力家·叶琳娜。
虽然看上去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学姐，但是事实上十分的亲切，也不会有什么架子，和艾尔这些后辈们处的很好。
进一步说，艾尔也算是她的半个老师——体术方面的。
不得不说虽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谱，艾尔教学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其一就体现在现在，能和艾尔自己不相上下的剑术。
当然，这也是并不算十分有天赋的学姐，自己努力的结果。
忠实而完美的吸收、模仿。
两人于对方而言，可以说在战斗方面都是知根知底的。
艾尔侧步避过斜斩而来的刀芒，反手用刀鞘刺向虚空。
刚好戳在叶琳娜描绘到一半的火球术术式正中。
附带少许魔力的一击的干扰下，速成的术式迅速消散。
但是叶琳娜毫无动摇。
迎接艾尔的，是一记毫不迟疑的横踢。
保持左手握刀鞘前刺姿态的艾尔无法回避，也没有选择回避，而是顺势丢出刀鞘，再以左手撑起叶琳娜横扫过来的小腿高高跃起。
银白的碎发在阳光下有些炫目，如同出鞘的刀一般。
红色的眼眸在阴影中有些发紫，一如潜伏在暗夜中的狼群。
碧绿的瞳孔却毫无迷茫的色彩。
艾尔翻身落地的位置下亮起冰蓝色的光芒。
“唔……”
三阶的冰刺术，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威胁的法术。
但是配合艾尔落地的相对速度的话，威力依然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自己没有保护性术式加持的前提下。
强行用刀支撑地面再次空翻。
不堪重负的刀刃在弯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后终于折断。
——毕竟只是制式用品，强度上也并不是太值得期待。
观众席一片窃窃私语。
虽然拉开了一定距离，但是赤手空拳的艾尔。
——倒不如说是，被逼得拉开了距离。
毕竟艾尔的魔力放出能力，是不足以支持他在中距离依靠魔术击败对手的。
艾尔和叶琳娜摆好了架势，重新开始对峙。
本场比赛，过去的七分钟里，第四次的对峙。
三次的交锋后，看起来，似乎终于有一方奠定了胜势。
“艾尔选手失去了武器！局势已经完全倒向了叶琳娜选手一方！比赛会就此结束吗？”
解说席似乎也不看好艾尔了。
不过叶琳娜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刚毅而专注。
和骑士一词相称的表情。
毫无破绽的架势。
然而绝境中的艾尔，
露出了笑容。
很久之前——大概是十四五岁，失去大量输出魔力能力后的两年左右。
艾尔思考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
——如果单次无法输出足够的魔力，是否还能行使高阶的魔术？
所幸艾尔的魔力总量并没有因为“某个事故”而衰减太多，理论上也还保有着行使高阶魔术的可能性。
而可能性的实现，其实答案是现成的——
分次缓慢输出魔力不就可以了。
虽然是早就在魔道机械上广泛运用的、被称作节点供能的手法。
但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却是近乎不可能的神技。
不同于有魔力存储介质的魔道机械和魔导具，对于零散的魔力激发能够进行短时间的存储。
从体内激发出的魔力在外界是很容易消散的，不仅是能量辐射，更多是容易受到外环境的巨大扰动。
所以一般意义上的魔术行使，就是要在魔力衰减到临界之前，一口气完成术式的构筑，激发相应的魔术。
而要实现和机器一般的多次魔力输出与激发，除了对魔力流高度精确的计算与控制，对于外环境扰动带来的影响，也必须一一考虑在内。
即使被称作天才，艾尔似乎也不可能有这么万能的脑力完成这种复杂的运算。
——但是，如果不是以“人”的方式行使术式呢？
——二阶术式“魔力封存”，这就是艾尔给出的答案。
将一部分魔力短暂地包裹在另一部分中，以实现被包裹魔力的更长存续。
在术式作用下的外壳也比裸露在外的魔力流更不容易消散。
由此行使大型魔术，就变成了如何和机械内部一样，去排列这些小型魔力包的问题。
这也正是艾尔的强项。
“……呼唤天堂之火，绽放于现世，盛开于此吧，太阳红莲！”
有些耳熟的吟唱。
无人听到艾尔的呢喃。
艾尔的脸上有些苍白。
冷汗滴落的一瞬间，
叶琳娜的脚下，巨大的术式圈展开来。
——拉开距离的目的，只是为了不把自己卷进去而已。
窃窃私语声如同被扼住咽喉般戛然而止，片刻的寂静后是如潮的呼声。
“太、太阳红莲！第二次出现的太阳红莲术式！还是说，这又是和莉莉丝选手一样的障眼法呢？”
的确，虽然形状上一模一样，但是无论是发出的灼热的压迫感，还是艾尔的战斗风格本身给人的印象而言，这都不像是真货。
比起莉莉丝的小把戏而言显得毫无压迫力的、安静的术式回路。
甚至有一瞬间，叶琳娜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她看到艾尔有些虚弱的笑容。
瞬间调动全身的魔力构筑防护术式，然后飞速后退。
但是晚了——
真红的炎花瞬间将其吞没，然后猛地炸裂开来——
轰！
爆风激荡在擂台所处的结界中。
艾尔甚至直接趴下，用断剑插在地板缝中防止自己被吹飞。
巨大的声响即使在结界的削弱下也盖过了满场的呼声。
五阶攻击术式，绝大部分人或许一生都难以见到的巨大威力。
虽然因为施术者的条件限制并不是最为极致的形态，但是仍然给了在场所有人极大的震撼。
三次交锋，在激烈的对拼中仍然保有吟唱高阶术式的余力。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对于艾尔“不擅长魔法对拼”的印象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琳娜毫无悬念地被冲击丢了出去。
——如果不是结界本身和发给参赛者的护具，对于超过四阶水平的术式具有削弱作用的话
如果不是叶琳娜这种身体能力与魔力都久经锻炼、判断力和战斗直觉都超过常人的对手的话，
只怕这一击，会将对手直接撕碎吧。
即使是知道艾尔这种技术的莉琳、莉莉丝和亚瑟，此刻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知道艾尔魔力状况的尤菲莉雅和露维亚，下巴已经快掉到地上了。
爆炸平息后，死一般的寂静，冒着黑烟昏迷在场外的叶琳娜，以及趴在地上扒着地砖缝，颇有些狼狈的艾尔。
“胜，胜者，艾尔·法兰西斯选手！”
过了好几秒，胜利的宣告和献给胜者的欢呼才最终响彻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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