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破风声划破清晨的寂静。
银色碎发的少年双手握着木刀，向着空无一物的庭院里挥出一记袈裟斩。略有弧度的残影带出一阵风压，压弯了四五米外的树的枝头。枝丫摇曳间，几片叶子顺着树冠缝隙间透过的晨光飘落而下。
少年微微眯起眼，红色的眸子盯着落叶飞舞的轨迹，出刀后顺势压低的身子猛地向前两小步，旋即一个箭步，一记逆袈裟斩迎着五片飞舞的、略有些变黄的叶片而去。
“精彩，”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同样一头银发的少女探出头来，“哥哥的剑，一如既往地厉害呢。”
不同于挥剑时的淡漠，少年挠了挠头，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道：“诶嘿☆~，这么夸我我会害羞啦。”
“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呢。”妹妹大人毫不留情地吐槽，红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谐谑。
“……被妹妹讨厌了被妹妹说恶心了被妹妹嫌弃了事到如今只能以死谢罪了不知道木刀能不能切腹还是说吞剑的方法会比较潇洒一点……”少年突然浑身颤抖，垂下头来，开始念叨着有些恐怖的话语。
“啊，自杀之前请先去洗澡，还有早饭快好了。”
“好~”
“莉琳，砂糖递给我下。”少年右手拿着吐司咬了一口，搅动着咖啡的左手放下勺子，伸了出去。
莉琳轻轻点了点桌面，指尖发出微弱的白光，在自己面前的糖罐与少年之间联结出一条闪光的通路，接着轻轻一推砂糖罐子，罐子便顺着通路，毫无阻力地滑了过去，随即恰到好处地停在了光之通路的尽头，少年的手边。
“三阶术式【阻力削减】，吗…作为哥哥，我倒不是很希望看到妹妹这种小事都依赖魔法就是了。”少年——艾尔·法兰西斯摆出一副长者的派头，装模作样地对妹妹说教到。
“诶，魔法这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怠惰的妹妹大人似乎并不想进行多余的动作，“能用魔术解决绝不动手，这可是法兰西斯家的家训喔。”
“姑且我也是你亲哥哥，怎么没听过这种奇怪的家训……而且你倒是稍微体谅一下你这个不能用高级魔法的废柴哥哥啊。”艾尔往咖啡里加了四大勺糖，搅了搅过后一饮而尽。
“都是我的错，哥哥的魔法……”听到“不能使用高级魔法”，莉琳身子一僵，声音越来越小，眼角甚至有些泪水。
“嘛，哥哥的幸福就是让妹妹保持笑容，这可是法兰西斯家的家训喔。”艾尔似乎是要打散陷入回忆的妹妹的不安与自责，把凳子搬到莉琳身边，伸手擦去她眼角的一点点泪痕，顺手抚摸妹妹银色的秀发。“你想让哥哥陷入天大的不幸中吗？”
“……姑且我也是你亲妹妹，怎么没有听过这种奇怪的家训。”莉琳面对哥哥的妹控宣言，只是享受着哥哥的爱抚，破涕为笑，回敬道。
“魔力，与生俱来的才能与奇迹，蕴含一切可能的、希望的光，也是这门课的主要研究内容。”【魔力增幅研究基础】的任课老师，脾气有些乖戾的老教授，理查德·弗莱德曼，用一如既往的低沉语调，开始了新学期的第一堂课。
“为啥这门课是老爷子上啊。”艾尔趴在桌子上，“说到底，老爷子不是研究古代魔法和魔法历史的吗。”
“我觉得理查德教授很棒啊，上学期的授课也深入浅出，这种比较基础的课程即使不是他的专攻，他讲出来也会让人很有收获吧。”艾尔的左手边，金发的美少女眨了眨碧蓝的眼睛，紧盯着讲台上的教授，嘴唇略微动了动说道。
“不是这个问题啦……虽然课的确没话说，人也挺不错的。”艾尔继续趴着。
右手边的莉琳翻着教科书：“哥哥这种问题学生不想上他的课还是可以理解的。”
“喂，有说自己的哥哥是问题学生的——”
“艾尔·法兰西斯，你来说，魔力的本质是什么。”教授目光如鹰一般锁住了懒散的艾尔。
艾尔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是…是…”
“是什么，说不出来就站到教室后面去听。”
“是生物生命力的一种体现、或者说就是维持生命的力量本身。万物通过魔力流连接，依赖魔力交换而存在。进食、呼吸之类生理的行为，其本质都是进行魔力的交换与补充……”艾尔一哆嗦，挺直了背，巴拉巴拉地开始背书。
“……坐下，再趴着就滚去教室外面吹风吧。”理查德教授板着脸，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选择放过艾尔。
“……看吧，所以说哥哥这种问题学生大概就在担心这个。”莉琳抿着嘴，似乎是在忍耐着不笑出来。
“诶，但是这种序言部分的确蛮无聊的，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我的错，是写教材的人的问题。你说对吧莉莉丝。”艾尔似乎又想趴下，顿了顿又坐直了身子，不转头地对着金发少女说道，似乎是在寻求支持。
“你觉得我会说‘是啊是啊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睡一觉等正文~’这样的话？”金发的少女——莉莉丝白了艾尔一眼。
“诶，但是~——”艾尔转向莉莉丝，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撒娇表情，然而话还没说到一半，便感受到一股尖锐的视线扫过，本能让他立马挺直了背目不斜视地看着讲台。
理查德教授收起可以杀人的目光，继续讲课。
“通过特定的方式，人类和一些生物能够部分地支配或者引导自身及其周围的魔力，实现对现实的干涉与改写。将这些‘方式’进行抽象化、符号化和流程化即是魔法。莉莉丝·法米利尔，魔法的三大基本规则是什么？”
“第一是等价交换原则，即包括媒介的魔力在内，能量与质量的总和在全体范围内保持不变；”
“第二是效能损耗原则，即在非理想条件下，魔力在引起事像改变时不能被完全的利用，一定存在耗散过程；”
“三是最大支配原则，通过特定方式可以对任何术式都不能支配超过周围不属于自己的魔力进行操控，但是受到操控的魔力总量理论上不超过自身支付魔力的一定倍数，目前的推定值约为每12单位总魔力使役中必包含1单位自身魔力。”
莉莉丝风铃般清晰的声音，毫无拖沓地回答了提问。
“很好，坐下吧。”对于将书本用了两页叙述的内容进行归纳的莉莉丝，老教授显得十分满意的样子。
“基于以上三个原则，我想大家也清楚，单单凭借人类自身的力量，所能放出的魔法实在是相当可笑的，即使是传说中达到八阶水准的‘圣灵’，全力放出的攻击术式大概也就相当于大口径重炮的直击吧。”
“回到我们的课程，所谓‘魔力增幅’，实际上是通过操作魔导具的方式，用自身魔力激发魔导具的固有术式，通过术式间的复合对魔导具的储能单元所储存的魔力进行操作——说白了和用机械装置激发火药的大炮没有本质区别，但是为什么我们还要研究使用魔力的方式——雷诺·菲尔德，你来回答。”
被点到的男生有些惊慌的站起来，情急之下甚至拿反了教材，惹得周遭一阵想笑又不敢笑的噗噗声。
匆匆地翻了翻书，男生照着教材念了起来：“由于大多数人都具有一定的魔力使用与放出能力，从便利性的角度上，魔力增幅装置作为动力来源是相当易用的。而且魔力的来源相对比较易得，通过特定的术式，一切魔力含量较高的生命、非生命物质都可以简单地提炼为较为纯净的魔力和低魔力含量的残渣，副产物危害相对于传统能源也更为小。其次，在现有技术水平下，大多数领域中魔力的转换效率都显著高于常规能源……”
“好了好了你坐下，没时间听你慢慢念书。”理查德教授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你们能不能提前预习一下，然后给我一个比较简单的归纳。”
“简单的说就是，魔力作为能源，来源比较多，污染比较小，效率比较高，还有就是常规能源本身也能向魔力转换，而且效率比直接利用还会高一点。缺点的话，过于复杂的术式难以实现或者规模太大没有实用意义，这是工艺问题，再有就是，啊，最大支配原则和效能损耗原则下，可操作术式的输出能力有限。实际上效能损耗原则的理论极限，现在最前沿的技术水平也就做到了一半多一点的样子。”
“你们要是哪天在这方面做出了突破，说不定也会是一个名留青史的好途径——虽然看你们一个二个懒懒散散的状态，不像是能做出什么花样就是了——好了，翻到书上第一章，我们开始讲课……”
“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倒是挺理解你的，毕竟听早就理解的东西的确蛮无聊的。不过你上课这么懒懒散散的，作为学生会长我实在是不能视而不见。”一下课，莉莉丝便对身旁的艾尔发难，“本来你就是特待生，魔力又没法正常使用，在这些方面还这么懈怠……”
“好啦好啦莉莉丝不要这么发火嘛，”艾尔笑嘻嘻地抚摸着莉莉丝的金发，“难得的新学期，不要一开始就板着脸嘛。”
“到…到底是谁的错让我这么大火啊。”莉莉丝鼓起了脸，双颊有些发红，“还，，还有不要摸，摸我头啦。”
“这么多年青梅竹马，有什么关系嘛。”艾尔继续笑眯眯地摸着莉莉丝的头。“而且莉莉丝的头发手感的确很棒啊。”
“呼喵~”莉莉丝的脸越涨越红。
似乎是感觉到视线在向自己这边集中，莉莉丝拂开艾尔的手，干咳两声正色道：“总之艾尔以后上课之类的还是多注意一点，本来你的立场就……”
“莉莉丝这么说的话，我就听你的吧。”艾尔也严肃表情，“不过感觉你不是挺舒服的样子……”
当然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声来。
“某人上学期也说过一样的话吧，还有上上学期和上上上学期。”另一边的莉琳和班上几个朋友打了个招呼后，突然在这边插话道。
“诶嘿☆~”艾尔试图蒙混过关。
“……不要这样，怪恶心的。”莉莉丝一脸嫌弃。
“……被妹妹说恶心还被青梅竹马说恶心我是被全世界都厌恶了吧我这种人活在世界上真对不起我还是自杀吧但是感觉我这种人自杀都会让人感到恶心……”艾尔面如死灰地开始念叨。
早就习惯了艾尔的例行小剧场，莉琳和莉莉丝都没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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