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呢？
望向天空。
比人声更嘈杂的是倾盆的豪雨。
“这种时候不由得觉得借来这玩意儿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艾尔感慨道。
一旁的尤菲莉雅的表情似乎很不妙的样子。
摇晃，
摇晃。
“不要跟我说话——唔。”
艾尔挠了挠头，“帝国的大小姐们都没有坐过汽车吗？”
“如果你们把这东西也叫汽车——唔”
脸色铁青的尤菲莉雅似乎随时都会吐出来一般。
不过的确，作为上流社会的新宠的汽车，似乎和两人现在坐的不太一样。
要说区别的话——大概是s形的前行方式和剧烈的上下颠簸吧。
倒也不是艾尔的操作水平有什么严重问题。
“唔，可能是燃机部分有什么问题吧，气缸封闭性什么的？”
若有所思的艾尔，不由得放松了手里的力道。
“呜哇，能不能请你专心开车。”
一个剧烈的急转弯。
——看来传动杆啥的也有严重问题呢。
从莉莉丝那里借来的、学生会的老古董。
本来是作为一件展品而要求艾尔进行清洁修复的。
结果被两人临时借来巡逻代步。
当然，最初是莉莉丝提起来让艾尔测试一下的。
“真是奇怪，刚刚巡逻的时候明明没这么多问题的……”
似乎正是上午的巡逻造成了新的磨损和问题的样子。
“还好今天街上人不多。”
从两人不用为撞到人负责的意义上，这场雨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
虽然艾尔还是不得不用上全身的力量来控制随时可能失控的方向杆。
不过虽然是古董，部件本身意外的挺结实的。
驶过中央广场，广场的石板路上颠簸地更厉害了。
逐渐加大手中的力量，
咔咔，啪。
啊，
断掉了。
突然失去反作用力支持的艾尔猛地倒进尤菲莉雅怀里。
面面相觑的两人，以及手里断掉的半截操纵杆。
虽然是密闭空间里相当暧昧的体位，然而两人似乎有些懵。
“怎……怎么办”艾尔都有些结巴了。
“不要问——呕”失去控制的车开始疯狂在广场上回旋，尤菲莉雅似乎整个人都变成绿色的了。
等到两人回过神的时候，这辆古董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广场边的一棵树上。
庆幸的是，在尤菲莉雅和艾尔聊胜于无的防护术以及本身结实的车体的帮助下，至少外观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啊，来了来了。”莉琳向着九死一生抵达目的地的艾尔两人打着招呼。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莉莉丝有些讶异地打量着看上去有些身心俱疲般的两人。
“啊，啊哈哈，发生了一些状况啦……对了莉莉丝，那个车我能不能过段时间再还你。”艾尔苦笑着。
“三天以内的话就行。之后有个展览会用到……那个车怎么了吗？”
“啊，不，挺，挺好的。”
尤菲莉雅一副完全看不出好这个字的表情。
“总，总之先进去吧。”艾尔似乎也意识到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会很不妙。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莉莉丝也决定不再追究，总之结果上是好的就可以了。
——虽然之后，莉莉丝就两人为什么把车停在了广场边上追问了半天。
走到半路，还没有进入内厅，尤菲莉雅就去和骑士团的成员们汇合了。
本来今天骑士团是负责会场秩序组织、学生会则是负责准备工作和后台工作的。
但出于众人的好意（或者是滥用职权），莉莉丝三人还是在开场前以观众的身份坐到了会场中。
还是正中靠前排的好位置。
不过尤菲莉雅似乎对这个也不是很感兴趣，就继续坚守在岗位上了。
算起来莉莉丝和艾尔兄妹，或者说学生会组和骑士团组，已经两三天没碰过面了。
之后直到结束，能像这样一般有时间闲聊的机会也不多吧。
毕竟作为主办方的成员还是挺忙的，之后也有各自想要做的事。
“怎么样，骑士团的工作。”
莉莉丝随口问道。
“唔，只能说当初拒绝尤菲应该是个正确的选择。”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的艾尔，尤菲莉雅要是在场或许会有些伤心吧。
“总之是不太适合我们的地方，虽然大家都很好啦，制服也挺漂亮的。”莉琳在一旁补充道。
适合两兄妹的地方，大概只有实验室和沙发啥的吧，最多算上偶尔去的竞技场。
本质上是喜欢格斗技的家里蹲研究者。
“莉莉丝……看你的神情似乎也过得不怎么样呢。”
对于其他人而言，“那个莉莉丝”会流露出倦怠的表情什么的，几乎是天方夜谭。
即使是面对艾尔，也只是稍稍地流露出了一点点不着痕迹的疲惫神色。
“有些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敏锐还是迟钝……”
神色复杂的莉莉丝，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嘟哝了几句。
“应该是和昨天晚上的宴会有关系吧？单纯的工作的话，应该不会让莉莉丝有这种反应的。”莉琳又开启了名侦探模式。
莉莉丝虽然说不上工作狂，不过也并不反感忙碌起来的充实感。
瞒不过这对兄妹呢——毕竟也是好多年的孽缘了。
莉莉丝摊了摊手，没有否定莉琳的说法。
“全知论坛”
大陆最高规格的学术发布会，作为大炼金祭揭幕的标志、也是整个祭典期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
不限制研究门类、不限制参加者的身份，只要能通过当年组委会的审核，就可以在为期三天的论坛上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
对于研究者而言不啻为最高的殊荣。
其中尤以能在首日发表的成果最为引人瞩目。
依照学科门类大致划分的七个分会场同时进行的发表中，又以炼金术发表的主会场和机械学发表的第三会场最受到参加者欢迎。
要不是依靠着一些特别的门路，莉莉丝他们还真的很难在这首日的主会场里拿到这么好的座位。
可以容纳七千多人入座的扇形大厅，实际到场的人数——从人挤人站着的盛况来看或许已经接近万人了吧。
而且这里面基本上没多少单纯只是看热闹的人。
如果仔细看的话，不只是社会名流，偶尔一些只会出现在教科书里面等级的大拿，也会出现在站着的人群中。
毕竟是先买先得的票嘛。
作为受政治力量影响程度较低的学院而言，金钱与政治的力量在那位女中豪杰·朱丽叶的面前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
不过对于这些只热衷于知识本身的研究者来说，站着和坐着没啥差别就是了。
坐着的话，对于艾尔三人而言，只是有个更舒服的记笔记的余裕。
“……那么，在这一假定下，我们很容易得到，黄金本身在这一反应中所起到的触媒效果是可以被替代的，而替代品所必须具有的魔术性质，则是由这一组方程给出……”
《论黄金在高阶符文描绘中的作用与替代性》，如果成立的话，会给高阶术式的集成带来巨大的变革吧。
毕竟现在制约着高阶术式的泛用式发展的最重要问题就是成本难以降低。
无论是过低的良品率还是大量贵金属的使用，都让四阶以上术式的长期稳固留存的成本显得过高。
尽管不是自己研究的方向，艾尔还是认认真真地记下每一个方程和推论，并且飞快地在空白处补上自己的一些见解。
三人从开场以来，一直做着同样的工作。
虽然看起来重复，但是就实时记录下自己的想法，以及不遗漏任何细节这两点来说，三人同时进行还是有意义的。
场间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艾尔掰了掰僵硬的指关节。
一个人就写满了接近百页笔记
而且这还是、刚进行到一半。
莉莉丝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讲演中。
不过比起艾尔和莉琳上百页的笔记量，莉莉丝只是作为一个忠实的记录者，记下了四五十页的笔记而已。
比起艾尔和莉琳来说，莉莉丝似乎并没有这种能够独力跟上前沿研究、还能有自己即时的思考理解的水平。
不过即使如此，其中一些研究方法和过程也让她受益匪浅。
虽然平心而论也算是炼金术奇才，不过比起“天才”这一范畴下的艾尔兄妹还是差了一点。
“下一个是……”
稍微回过点神来。
“啊，已经上台了。”
看到上台的女性，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那，那个，今，今天的课题是，是《新式烈性爆炸药剂》……”
总觉得像是，刚刚上任第一天的老师结结巴巴讲第一堂课的样子。
虽然她本职好像就是老师来着。
白色长袍拖到地上的瘦小女性，露维亚，在学生会的后勤人员的帮助下，推着一大堆实验器材到了讲台中央。
等等，实验器材？
这人的主题不是炸药吗？
莉莉丝突然感觉不对劲。
莉琳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而帮忙做准备工作的艾尔则是毫无波澜，似乎……
“该不会是你出的馊主意让露维老师把炸药带上台的吧？”莉莉丝压低了声音对着艾尔问道。
“馊主意什么的……这是本人自己的要求喔。而且你慢慢听下去吧，我敢保证，这将是今天最轰动的研究成果之一。”艾尔脸上挂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莉莉丝的确震惊了。
就连早就从闲聊中捕获了一些碎片信息的莉琳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近万人的会场，甚至死一般寂静。
“那，那个，也就是说，相对于传统高能药剂的不稳定性，这种新式液体炸药具有极高的稳定性，同时能量密度也是目前应用最广的“罗勒”式高爆燃烧液的四倍左右。”磕磕巴巴地推进着解说，即使每一句话都是爆炸性的言论，但是露维亚自己似乎还深陷于紧张当中。
不过不说别的，就那个“四倍能量密度”，就足够让在座的人紧张了。
“罗勒”式高爆燃烧液的能量密度，可以以大概1千克左右的量，产生等效于四阶爆炸术式的巨大威力。
——但是讲台上那个烧瓶，里面至少有三百毫升液体吧。
前排甚至出现了一些骚乱。
“天哪，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想到可能发生的严重后果，莉莉丝感觉自己都快晕过去了。
“大炼金祭首日，全知论坛巨大爆炸案”
明日新闻的标题，也快接近于战争的导火索了。
毕竟第一排坐着的，有一位帝国的亲王、两位教国的主教，还有自己公国的大公啊……
三国高层被炸飞什么的……
“啊，关于这个稳定性的话，大家可以看一下……”
解说到一半的露维亚突然随意地拿起了装着半瓶金色液体的烧瓶。
然后塞上塞子。
摇了摇。
莉莉丝都闭上双眼开始思考之后怎么谢罪了。
前排的大人物们甚至下意识地抱住头。
包括“罗勒”在内，所有现有高能爆炸药剂的共性，大概就是极度的不稳定性。
甚至药剂能量密度和稳定性成反比的经验推论已经被写进了教科书。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大家不用担心喔，这个，很安全的。”
露维亚可爱的声音在魔导装置的放大下，盖过了场中的骚乱。
“真的不会爆的，这样也不会——”
瓶子举过头顶。
然后松开手。
全场——除了艾尔和少数评议会知情者以外，心都提到的嗓子眼一般。
自由落体的金色烧瓶闪闪发光，宛如冥河上的波纹——
喀擦。
清脆的、玻璃落地碎裂的声音。
金色的液体四处流淌。
但是并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回事。”
台下开始响起议论声。
甚至对炸药本身的威力都开始表示怀疑。
“能量密度的话，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方法来进行不太准确的定性说明。”
露维亚用金属棒蘸了一点金色的液体，然后点燃了棒端。
“即使是高温也只是会让这种液体安静燃烧，而且作为燃料而言热值十分高，这么一点能烧很久。”露维亚补充道，“不过基于成本原因我不是很建议你们把它当做燃料啦。”
“那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炸药啊”
台下的疑问声越来越大了。
虽然如此优秀的燃料本身也配得上论坛的水平了，但是总归不如作为炸药带给人的震撼大。
“爆，爆炸试验的话，感兴趣的人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在学院东部的人工湖上进行引爆试验，大，大家可以来看一看。”被人怀疑的露维亚显得有些慌张，不过似乎还是对自己的成果很有自信的样子。
这一天，人们第一次见到了，被后世称为“爆破公主之泪”的、在高能炼金药剂研究史上有里程碑意义的伟大发明，被本人命名为“金色闪光”的稳定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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