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吗……”
桐站在柯士科超级市场的门口自言自语着，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别说是顾客了，就连在这里上班的员工们都已经下班多时。
阴暗的环境让这个仓库式的超级市场显得更加‘阴暗’，甚至有一种恐怖片现场一般的氛围。
“你就是来检修冷冻管的人吗？”
长着酒糟鼻的值班员看了眼穿着黑色冲锋衣领着箱子还背着大包的桐，如此问道。
他接到通知说今晚会有人来检修工作异常的空调系统和冷冻库的冷冻系统，不过原本应该是后天来才是，为什么提前了他也不是很清楚。
“没错，我收到电话说这里的冷冻管总是异常结冰，今天来检修的。”
实际上桐根本就不是应该前来检修的安东尼·阿塔拉，检修的日期也不是今天，不过好在有着艾莉的科技支持和雷蒙的特殊手段，桐的‘身份变装’十分完美。
大型耗电设备出现问题，这听起来就很有反派的感觉啊。
柯士科的空调系统是去年刚刚新建的，用的都是最新一代的设备，按理来说可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工作异常的情况。
要知道，这种大型超级市场为了保证货物质量还有保证顾客舒适，可不会随随便便在硬件上偷工减料。
换句话说，是有人‘人为’地导致了这个现象。
“抽一支吗？提提神。”
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纸包万宝路，递了一支给酒糟鼻。
说着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其实桐并不抽烟，虽然会抽，但是解剖过不少男性烟民的尸体后就决不抽烟了。
那种粉嫩嫩的肉色和焦糊状的黑色混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人觉得有够恶心的。
接过烟，那值班员摸了摸口袋，似乎是没找到打火机。
“借个火？”
桐熟练地伸出打火机给值班的酒糟鼻大叔点上了那支万宝路，动作中透露出的市井之气十分自然，像是一个熟悉这种套路多年了的‘老江湖’。
“哎呀，解馋了啊！不瞒你说，从我老婆扣我零花钱以来，我都两个月没抽上烟了啊！”
酒糟鼻大叔一看就是条老烟枪，还是非常厉害的那种，猛吸一口烟下去还说这话，那烟还能迟迟不吐出来。
“小兄弟，总闸和冷冻系统闸门都在地下一层的最里边儿，我还要在这儿值班，就不跟你一起下去了。”
桐接住抛过来的钥匙，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一支烟就能让人放下戒备，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感叹一下人类这种奇怪而又奇怪的生物。
“那我先去忙了，我身上就这半包烟，大哥先拿着解解馋。”
桐把万宝路和打火机都留在了值班室的窗口桑，就向着超级市场的里面去了。
“好嘞！你自己当心点啊！”
酒糟鼻大叔也是心宽，也不再管桐的事情，而是转身继续看起了电视正播放着的深夜频道。
打开员工门进到卖场里的一瞬，桐就清楚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这倒不是什么故弄玄虚，而是实实在在的不同。
不仅仅是货架间仅有夜间灯的照明而造就的昏暗与阴森，也不单是冷空调和冻库冷气带来的寒意，最主要的应该还是这卖场里被布置下的无数小结界和魔术陷阱。
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没什么可能造成伤害的‘幻想物品’，但这个超级市场对于魔术师们来说，堪称是地雷带一样的存在。
或者更甚。
不过设置这些陷阱的人也不是那么的专业，桐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他会这么想也并不是因为他过于高看自己还是他太过轻视对方，因为这些全都是自律式的敌意玛纳侦测型地脉术阵，连侦测对象都没写进去。
不过实际上这东西也足够危险，对于情绪控制这种东西，桐并不是特别精通，但要设法躲开这些陷阱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左手的腕表显示着时间，桐拐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开始穿戴上装备。他现在甚至不需要担心自己这么做会被监控记录下来。
毕竟值班室的电脑电源已经‘意外地’跳闸，而酒糟鼻的值班员先生也已经不敌睡意，安然入睡。
“以前还真没想到过在烟头里下药。”
黑暗里，桐自己与自己打趣道，若不是芭丝特不在身边，不然还会有其他有趣的对话吧？
检查过穿戴后，桐从黑色的箱子里取出了那把M14步枪，枪早已上膛，拇指只要打开保险就能射击。
桐可不想因为上膛的噪音而提前被那帮该死的混蛋发现。
按照记忆中雷蒙搞到的建筑结构图，那些家伙的藏身之处应该是被在一层与二层之间、废弃的监控室。
按照原本的设计，建筑设计师们在一层与负一层的隔层之中找到了一块多余的空间，于是将监控室安插在了这个位置上。
节省了不少空间。
可惜建成之后却因为空间狭小且逃生不易的理由被消防管理局驳回了使用许可，于是柯士科的领导层只好决定将这个监控室连着整条通道一起废弃了。
收起步枪，从腿上的快拔枪套里悄声拔出Five-seveN，进入了这条被废弃的通道。
走道里的环境说是昏暗都让人觉得过分，因为被废弃的这条走道里根本没有一点灯光，密闭的环境下伸手不见五指。
桐依靠着‘猫的夜视’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会发出声响的细碎渣滓，慢慢地向下摸索。
夜视作为芭丝特的能力之一，通过契约建立的魔术链接式分享给了作为契约者的桐。这样的事情在魔术师这间并不少见，但连接式被用在身体改造上的，却貌似只有桐一个。
虽然原理尚且不明，不过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了，反正没什么差。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件事，桐站在楼梯间中的唯一一扇门前，门框上侧印着的‘监控室’的牌子早已落了很厚的灰。
周围除了空调机传来的白噪音，一切都让人觉得静得可怕。
猫眼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细节，地板上除了桐的脚印之外还有着其他几个纷杂的脚印，而与落灰的门牌不同的是，门把手显得非常新，就像是经常被抚摸一样，很干净。
看来推测得并没有错，那帮混蛋应该就是在这扇门后没跑了。
‘监控室’的门把手转动了起来，悄无声息，锁环无声的打开，右手手中的枪也正抵着门板慢慢地前进。
其实，若不是纯很可能也在这个值班室中，桐早就反手一个震撼弹扔进去了。
“喂！你给我当心点，磕坏了怎么办？这可是最后一只羔羊！”
“反正都是要献祭的，我相信主神大人也不会计较这一点点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长得还真是别致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桐不得不将原本正在进行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好在里面正在说话的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潜伏在门口的桐。
“怎么，你还对这只银发的洋娃娃感兴趣？”
银发的女生，这下就确定了纯确实就在里面。
桐快速思考着应对方法，也希望着那个长着翅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不要出现在监控室里。
“讲道理，在那些黄皮猴子额眼里，这种‘洋娃娃’才算是美人吧？只是不知道这只还是不是雏呢？”
“我警告你，这可是重要的祭品，你最好别碰她，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希拿大人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啦，只要是处女就没事了吧？理论上来说。”
‘希拿大人’？
桐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不不不，希望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罢。
“到时候都不用我帮你收尸。”
“那还是算了吧。”
没想到原本以为的‘幕后黑手’也只是和史蒂芬一个层级的小弟，而他们背后还有只真正的黑手……
桐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左手依旧握着门把手，右手手中的枪也指着门的那段，随时准备突入。
再等等……
“这样绑上就行了？该说捆绑玩法真是棒还是什么吗，总之这个姿势真的很撩人啊……”
“行了，闭嘴吧你，要我说几遍你才记得住这是‘最后一只羔羊’！”
这一次，桐终于确认，这两人中不断阻止另一个对纯动手动脚的，正是‘阔别几日’的史蒂芬·泰勒。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说实话，桐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非常的奇怪，比如说为什么这位疑似是高加索骑士团的紫瞳混蛋会如此‘放荡’？
要知道，高加索骑士团可是以严格的禁欲和毫无顾忌的杀戮而闻名于世间的，难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骑士团成员吗？
不，抛开这个不谈，这些疯子又为什么会选中纯？‘最后的羔羊’又是什么意思？
“希拿大人什么时候来？”
“今晚可能来不了吧？要知道警署那边还忙着查我们的行踪呢，他也要‘加班’的不是吗？”
“笑死人了，那帮废物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查到我们头上。”
“估计等他们查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主神大人早都降临世间了吧？那时候他们查出来又有什么用？”
‘主神’？‘降临’？
这帮疯子还想召唤主神不成吗？
开什么玩笑，大气中的玛纳浓度不足以凝聚成实体这尚且不说，就连合适的凭依体都找不到还谈什么主神降临？
难道这帮人还想拿纯作凭依体不成？
不，不可能的。
就算是白姬家的后裔，纯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没有经过魔术改造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神格和庞大的玛纳量？
突然出现的手机震动声让桐一怔，心想难道是自己忘了关机不成……
“我出去接个电话。”
该死，这可是计算外的事情！
瞬间的思考让桐得出了此时突入才是最优的选择，快速地改变了体势，桐一脚蹬开了已是虚掩的门。
视野一晃便能看见被束缚的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沉睡着的她正跪坐在地上，双手被一根细绳吊了起来。
衣服还是那身大正风的和式女仆装，姑且还算整洁，应该还没有被上下其手过，让桐心中悬着的石头姑且下降了些高度。
但桐却没能看见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两个混蛋，他迅速地向一边墙壁靠去。
“该死！什么人！天使，天使呢！”
吼叫的声音正是来自史蒂芬，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正刚刚开始观察周围情况的桐感受到了从背后传来的、近乎于实质化的威胁感。
‘该死！所以所单人突入是狗屎！’
转身回防一定是来不及的了，本能这么告诉桐，还没放下枪的右手从左臂腋下穿过，随着扳机的扣动，枪声瞬时灌满了这个不大的监控室。
但桐可不觉得那个东西会因为这几枪就被停下攻势，所以在扣下扳机的同时，左手也拔出了插在了腰封上的机械甩棍……
向左扭身爆发出一击，合金制的甩棍砸在了一条手臂模样的东西上，硬是砸出了四溅的火花，而反应力也是震得桐虎口发痛。
“挺能干的不是吗，人类？”
定睛一看，桐这才发现对方正是上一次在下水道里出现的那只‘石像鬼’，但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彻底变成了一台‘人形兵器’。
“是该我了吧？”
机械而又冰冷的声音从哪家伙的脖子里发了出来，甚至有点像是漏气的嗓音倒也挺合适这东西的‘人设’，桐还没来得及吐槽，匆匆地将身子向身后的斜下方拉去，勉强地躲过了这‘天使’、或者说‘石像鬼’的一拳。
‘该死，发不出力……’
这个姿势确实非常尴尬，无奈之下桐只好将右腿跪下好让身子再一次竖直起来，冲着那东西的脸射出两枪，右腿再一次发力蹬出，
桐的想法是就这样从那东西的左臂空档之下钻到了他的身后，而正冲出第二拳的‘天使’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于是便将自己的后方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然而它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它认为这个人类一定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转身和攻击两个动作。
至少自己绝对会比他更快。
“揍他啊！你在做什么！”
史蒂芬嘈杂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这似乎让天使不太爽，正想发作，却突然感受到后劲上传来的一击重击。
“人类！”
它捂着后劲转过了身，夹杂着一丝神性在内的怒吼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不过这对于桐倒是不管用的，毕竟他的契约者也是一位神明。
就算是前神明，芭丝特所持有的神性与神格也是不知道比这个石头玩意高到哪里去了。
“呿，步枪弹也没什么用吗……”
桐手里的早已不是原先那支Five-seveN，而是那支无托的M14步枪。
“你这该……”
并不等那石像一样的东西把话说完，桐便举起枪来，弹匣里的子弹倾泻而出。
桐很确定，就算是再坚硬的石材，7.62毫米的弹药也一定可以留下一些坑洼。
但很明显，他错了。
或许说他没错也是可以的，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算那家伙只是抬起手来挡住了脸，那些子弹也只是击中在它的身上，
打出一阵漂亮的火花，然后消失不见……
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是特种防弹衣也能被开出个洞来的特殊弹药，却连擦伤一样的痕迹都没能留下来。
“呿，真是该死。”
熟练地换下弹匣，桐并没有急着射击，他在想办法把这个熊大力的石像鬼引出去，不然这么打下去一定会波及到纯的。
然而对方却似乎并不顾忌这些，那东西的右手散出一阵灰金色的光，一柄长刀从术阵中出现，被它握在了手里。
基甸之刃，桐知道这些东西，天使的‘标配武器’，桐绝不会认错。
麻烦了，就算是神性那么薄弱的仿制品，这样的武器也绝不是一般的兵刃所能比拟的。
还没等桐在心里把这些感叹说完，那东西便疾步冲来，挥刀便斩。
“啧。”
桐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顺身向左，抬起手中的甩棍做了一个格挡的动作，而长刃的锋与甩棍碰撞，削除了阵阵火花。
就算被卸除了大部分的力道，桐也还是觉得一下子吃力不住，甩棍险些从手中脱出。
来不及感叹这家伙的力气究竟有多大，桐的右手抬起刚刚换上弹匣的步枪便是一阵射击，弹药尽数倾泻在了‘天使’的侧肋上。
可遗憾的是，依旧没能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
桐一脚蹬在了‘天使’的身躯上，将自己与那东西拉开了距离，手中的甩棍被扔在了原地，而右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手枪也再一次喷出火光。
“起！”
一时间，一道由钢筋组成的铁幕将那东西与桐隔了开来，可那东西并不急着切开那道幕墙，而是举起手中的长刃想要格挡刚刚那些射出的子弹。
从那些子弹中，它能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气息，就好像是……附魔？
然而出乎它意料的是，这些子弹并没有冲着他而去，却是全部打在了它头顶的天花板上。
正当他以为是桐打偏了，且要冲向桐时，他头顶的天花板却突然炸裂开来。
混凝土块连着钢筋与彩钢板的废渣砸在了它的身上，一时间将那东西半掩了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桐收起了保护纯的铁幕，从炸出的空洞里一跃上到了超级市场的一层，然而，还没等他站稳，那股近乎于实质性的威胁感再一次地涌现出来。
来不及回防了，刚刚那样的妨碍也不可能！
桐猛地一蹬刚刚着地的右脚，使得身子向正前方飞去，身后响起了钢铁砍进混凝土里的声音，若是从一旁看得清晰些，长刃的刀剑离着桐的靴底也不过仅仅的几毫米距离……
石像天使拔出长刀，正要再上一步将桐一刀了结时，桐突然便在空中转身，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天使的脑袋。
不，或许说是炮口才比较合适。
四十毫米口径的手持榴弹发射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桐的手上，随着他扳机的扣下，左手又顺势甩出了一颗石子隔在了石像与自己之间。
桐终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背部传来的冲击感甚至让他一下子缓不过劲来，而那颗爆破榴弹也终于砸在了石像天使的脑袋上，炸出了无数杀伤碎片。
石子也应声炸开，化作一道光幕将碎片挡在了桐的身前。
鲁恩魔术，桐还能掌握的为数不多的保命技巧，‘能识皆允’，桐在内心里感谢了那位慷慨大方的女王陛下无数次。
来不及咳嗽，桐爬起身来快速地将下一颗榴弹装进了发射器里，等待烟雾散去。
然而过于安静的氛围却让人觉得似乎哪里不太正常，目光余角里瞥见一个身影，似乎正是刚刚被榴弹炸到了的‘天使’。
这东西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绕到了桐的左侧！
这个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取出‘盾’来，榴弹射出去不一定杀得死它不说，自己搞不好会被炸死。
左手又拔出一支甩棍，这一次桐决定主动出击。
发力向前，勉强躲开了挥来的刀刃，桐按着本能自下而上地挥出一棍，想要将那东西的下巴打碎，然而却并没有击中的手感。
挥空了？
不可能！自己可是算准了距离才挥出了这一棍，那东西绝不可能躲开！
迅速拉开距离，桐终于有机会仔细看清楚那石像天使——无头的石像天使。
更正，是头部正在重新‘生长’的石像天使。
该死……
抬腿避开那家伙冲着自己下盘而挥出的一刀，桐开始思考着究竟怎么才能停下这台人形兵器，有两个选项，他却哪一个都不想选。
代价都太大了……
等等，桐觉得自己似乎知道这奇怪的玩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左手的甩棍堪堪挡住长刃的挥击，桐俯身冲进那东西的怀里，右手的榴弹枪早已换成锋利的匕首，划向石白色的侧腹。
就算那家伙的反应再快，也挡不住如此意外的一刀。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像砍在钢铁上的那般坚硬，却是有着割开肌肉那般的阻力。
果然如此！
本还以为这东西有什么护佑着它的‘神秘’，但看来这家伙应该就是一只‘史莱姆’罢了。
“人类！”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拳让桐惊出了一身汗，急忙将左手手中的甩棍格挡在了面前，右手放开了还嵌在石像里的匕首，架住了甩棍的另一头。
带着劲风的拳头砸在甩棍上，力顶千钧，只一瞬就将高强度合金制造的甩棍打得弯折，桐甚至不确定这根棍子能不能撑住这一击。
强烈的冲击力再一次将桐击飞出去，虎口上传来的痛感险些让他以为自己的大拇指已经从手掌上撕裂了下来。
好在是甩棍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当然，这支甩棍的报废也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你这从**里生出来的异教徒！”
那东西拔出嵌在侧腹上的匕首，冲着桐怒吼着。
扔下手中已经折成了诡异角度的甩棍，桐将两颗石子砸在混凝土的地面上，瞬时炸出的烟雾将他的身影从天使的视线中抹除。
现在的状况并不容乐观，但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实际上，究竟是好是坏还是取决于桐。
桐躲在那东西观察不到的货架顶端观察着它，从插板背心内侧的暗袋里取出一支注射器样子东西，桐还有没几秒钟的时间可以犹豫。
“啧，真是麻烦死了。”
晚期左手的袖子，桐用牙齿咬掉了针头上的保护套，冲锋衣无弹力的布料紧绷在手臂上，算是充当了止血带的效果。
针头刺穿进了肘部皮肤下的正中静脉，将有着异样荧光的药剂送入了桐的体内。
这种时候就不要管消毒什么的了，桐还是在心里说着这种没营养的吐槽，安抚自己的情绪。
炼金药剂，这玩意可不单单是代替肾上腺素的东西，它还是打开‘节流阀’的开关，是用来榨取‘源’的极限的，
‘邪恶药物’。
确实是有够邪恶的，要知道，这东西的依赖性可以比得上最恶的毒品，而且还从来不会带来什么愉快的幻觉。
这是桐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想用的药物，不过为了尽快救出还被困的纯……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外观效果，只有因为回路被药剂刺激而过度扩张所带来疼痛，心脏剧烈跳动着，脉搏的感受尤其清晰。
被压榨而出的玛纳在回路中疯狂涌动着，桐甚至有些久违这样的感觉。
“冥门（瓦尔哈拉）。”
声音并不响，至多就是人们平时对话时的音量，但敲打在石像天使的声感系统上却像是千斤的重锤。
‘言灵’，虽然这一词是被日本的阴阳声闻之术者所创造，但这一概念早在原初之时就被建立，而这一条言灵，也不仅仅是单纯的‘言灵’那么简单而已。
‘通往死地的分歧，或是无尽地狱，或是英灵神殿，亦或是泯灭于虚无之间’。
是拥有着最高规格神性的，‘神言’。
声音暴露了桐的位置，因为失去了目标而暴怒着的天使正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攻击，却突然被一股锐意怔在了原地，一时间竟忘记了进攻。
霎时，一道银蓝色的光贯穿了柯士科的顶棚，坠落时产生的气浪甚至让桐不得不遮护起自己的双眼，阻挡在它的路径上的一切事物都被撕裂成了碎片。
当桐与那东西再一次睁开眼，烟尘与各种各样的碎屑飘舞着，那当中，一支长枪就这样插在了他们之间的混凝土地板里。
刻印着鲁恩文字的枪头闪烁着灰钢特有的光辉，而黑皮绳缠绕在深棕色的木制枪柄上，散发出神圣却又死亡的气息。
天使在记忆中搜索着能与眼前的长枪所能相对应的，但得出的唯一一个结果却让他如何也不能相信。
“永恒之枪？不！不可能！”
天使不再‘矜持’，破嗓子发出的声音自内而外地暴露着它的惧意。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个砸碎的手里？天使利赛里斯在心中怒吼着，质疑着。
异神奥丁绝对已死，死在了我主的坐骑之下是不争的事实……
与奥丁所契约的诸多神器也应该在那场战争之中泯灭了才是！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一定是……
“是仿品！一定是仿品！”
也许是石像天使过度的思考与情绪波动超出了这一具分身的能力限制，又或许是无端生气的仇恨使得那东西忘记了自己对力的控制。
这一次的挥击，甚至挥出了音爆。
音爆的冲击带着杀人的刃气朝着桐冲来，肉眼甚至能观察到空气的扭曲。
这一刀，必中。
当然，如果桐不是魔术师的话。
同样的‘当然’，魔术师之间的斗争存在一切‘如果’——天使的长刃斩过人影，但却并没有击中的手感，只有一颗应声落下的小石子。
‘天手之术’，东洋忍术中的术法，又称‘影之术’。
“杂碎！我要杀了你！我还要把你的脑抹在烧红的铜柱上，把你的筋肉喂给最卑贱的野兽，把你的心肝肺全都剁成杂碎倒进红海的瘴气里上下沉浮！”
发现自己又一次失手的天使怒吼着，惨白的躯体上甚至出现了闪动的电弧。如果桐没猜错的话，它体内的‘核心’正在疯狂地转动，压榨着史蒂芬的玛纳。
桐站在昆古尼尔的一侧，看着正在货架上暴怒的天使冲着自己猛地跳下。
桐觉得那东西已经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理智，甚至用脚蹬在货架上加快自己的俯冲速度，它准备玉石俱焚？
拔出还插在地里的神枪，枪尖微震的声音如同利剑出鞘，悦耳动听却又充满了杀伐之气。
一张三七步早已打开，右手持枪在后而左手呈掌在前，食指弯曲，似乎是夹着什么东西在左手上不让它落下去。
“啊啊啊啊！”
下坠初速就不小的石像天使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只一瞬就飞过了本就不长的七米高度，怒吼着挥刀斩向了立着奇怪站姿的桐。
然而桐并没有避开，而是冲着急速下坠的石像天使而跃了起来，这让天使感到非常的意外。
要知道，在这样的攻势之下，那挥刀都只是‘修饰’，真正的杀器是把身体当弹丸射出的天使其本身，庞大的动能甚至能把桐的内脏直接震碎成肉糜。
但是桐冲了上去，左手食指忽然的放开，一颗印刻着鲁恩的水晶显现出来，
“爆！”
霎时炸开。
爆炸的气浪不只是将原本急速下坠的石像天使停了下来，甚至还将他向上抛了起来，然而定向爆破并没有对桐造成什么损伤。
落地，屈膝成弓，扭身蓄力，转动身体，右手猛地发力将昆古尼尔投掷而出。
行云流水。
脱手而出的永恒之枪再一次化作银蓝色的光，带着耀眼的电弧飞向还在空中的那东西，而它甚至妄图用手中的基甸之刃将已经掷出的昆古尼尔挡下，未免可笑。
作为奥丁的神权证明的永恒之枪，锻造时就被赋予了最高的神性，以及被奥丁与密米尔所封装进的四个概念。
‘御雷’，‘贯穿’，‘必中’，‘必胜’。
凡于世界树九界之间的一切事物，哪怕是最坚硬的艾奎斯之盾，在昆古尼尔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是力量层级上的绝对碾压。
已经被昆古尼尔推动着后行了十数米的石像天使被顶在了建筑承重的钢制支架上，动弹不得，他的一切力量都被用在了防御面前这支想要把它贯穿的长枪上，
别说连狠话都再说不出一句，甚至连心智功能都被压缩到极限。
桐并没有保留实力的意思，这一击是用尽全身之力的结果，炼金药剂的效果只能持续三分钟，也就是说，这三分钟里桐必须杀死‘天使’。
或者‘天使’杀死自己。
在昆古尼尔与那东西僵持的时间里，桐也并不是闲着，他的思维正高速工作着，以保证自己所拟化出的昆古尼尔能够保持最稳定的‘存在状态’。
天使说的没错，这支昆古尼尔确实是仿品，真正的昆古尼尔早就在那场战争中被折成了三节，在无尽的业火中烧成了焦炭。
魔术虽然看似是超自然的东西，却也必须遵守物理法则——它并不能凭空造物。
每一个魔术的效果，都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才能顺利完成，而所有的术阵与术式，包括咒言与言灵，也只不过是代价与效果之间的‘催化剂’而已。
哪怕是刚刚看似是幻想中才有的‘天手之术’也只不过是通过‘鲁恩’而扭曲出的光学效果，更不用说现在这支永恒之枪，
那只是桐堆砌出的、无限接近于昆古尼尔的一个‘幻影’，只是玛纳所构成的‘概念’。
灰色的长刀终究没能挡住银蓝色的闪电，碎裂了无数的灰烬飘散了在天使的眼前……
“神盾（艾奎斯）！”
天使突然的怒吼让桐一惊，忽然出现的羊皮的盾挡住了银枪的去路，那是宙斯的神盾！
没想到这种低位阶的天使都能获得‘艾奎斯’这个‘神秘’的使用权，真是意外，但说到底，那终究也只是低劣的仿制品，就算拥有神秘，低劣的材料也不能支撑起过热的术阵。
“贯穿（昆古尼尔）……”
桐的声音响起，昆古尼尔枪身的闪电顿时变得稠密，爆耀出灼眼的光芒，两团巨大能量的碰撞将抵在羊皮盾上的灰钢枪尖烧得通红发亮。
“昆古尼尔是奥丁与世界树的意志，它所持有的‘必胜’概念也可以等同于‘必杀’，针对的是一切于世界树所诞生的事物，自然也包括你……”
桐吃力的说着，剧烈的疼痛甚至让他觉得眼球快要被紧绷的肌肉挤出眼眶。
而天使祭出的最后一张保命符如同薄纸般被撕裂，枪尖也终于刺进了天使原本持盾的手掌，巨大的能量只一瞬便冲进了天使的体内。
桐瞬时解除了和昆古尼尔的连接，几近脱力的他跪倒在地，看着正开始分解的‘天使’。
他有义务确认对方的死亡，无论是作为魔术师，还是民间顾问，或者是纯的……
然而天使似乎依旧不准备就这样干脆的死去，他原本紧闭着的唇开始蠕动，艰难地挤出一些音节。
桐知道，那一定是很恶毒的咒骂。
“主要，要，降罚于……”
并不等那石像天使把最后一句咒骂说完，细微的裂缝已经攀上了他的脸颊，破坏了他的发声器官。
终了，支持着这具分身运转的术阵与回路在昆古尼尔的电击之下早已因为过载的关系重归于无，而充满着狰憎恶而狰狞的面庞的石像开始化作粉末，落在地上。
看起来与面粉无异的粉末就这样堆积在地上，只是其中三颗黑色的珠子让桐觉得非常有意思。
“原来这家伙有三颗核心吗……”
不得不感叹这是十分精妙的设计，三颗核心同时控制着‘反牛顿流体’所制成的身体绰绰有余不说，而且同时承担着输出的情况下绝不可能出现‘核心过度输出’而焚毁的情况，
实际上，不仅如此……
捡起黑曜石制成、表面镌刻着无数细小术阵的珠子，桐观察了起来。
如果没把对应的神秘猜错的话，三颗珠子分别对应的是智慧、力量和生命，各司其职却又不分彼此。
也就说，击碎任何一颗核心，负责录写数据的核心都能用上一套备份恢复身体，即便击碎了录写核心，存储在另两个核心的数据也能恢复被击碎的那颗核心……
标准的‘三位一体’，还真是有亚伯拉罕系的风格。
本还想将三颗珠子收进储物袋，可‘咔啦’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里显得特别清晰，三颗珠子无一不出现了断纹，然后裂成了碎片。
“诶……果然不会留下什么好东西吗？”
碎片最终还是被桐随手扔在了地上，反正周围早已经一塌糊涂，也没必要在意什么公德心了。
炼金药剂的药效早已经过去，留下的只有浑身的疼痛，好在是还不妨碍桐拿起枪，检查了一下余弹和枪支状况，桐再一次开始向监控室那边走去。
然而桐总觉得，似乎周围是太安静了点，安静得根本听不见史蒂芬和那个紫眼睛混蛋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
大意了！
谁都没说过这些家伙只有那个石像天使一种攻击手段！
那个‘希拿大人’！
不顾身体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悲鸣，桐强迫自己再一次进入战斗准备的姿态，他试图集中起已经有些涣散的注意力。
然而，这一次发生的‘然而’实在让桐来不及作出适当的反应，一道红色的身影突地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一道直拳直直地冲着他的喉骨而来。
该死的，真该庆幸这把M14早就被自己抬到了胸前，不然现在就是一具烂了喉咙的尸体了……
桐颤颤巍巍地从‘纸制品区’的废墟里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那块被自己撞弯了的铁牌，样子怎么看都是十分的凄惨。
“咳咳……”
将挂在身上的单点枪带解开，扔掉了已经被打折了的步枪，桐拔出匕首与手枪，警戒地看着就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位‘天使’。
“不是我说，你们今天都打坏我多少东西了？甩棍就算了，那把枪可是很贵的！”
然而对方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桐，那眼神让桐觉得很不舒服，就像看死人一样。
“喂，这位不知道是天使小姐还是先生的，你们天使都用基甸之刃吗？能不能有点新意？”
虽然桐嘴上还这样‘风光’地打趣着，但说实话，他现在光是站着都已经感觉非常吃力，搞不好今天得交代在这里。
然而对方依旧不回话，这让桐感觉很懊恼，甚至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装载情感模块’。
“喂，大哥还是大姐的，您好歹倒是回句话啊？”
状况非常差，对方既不说话也不进攻，只是看着桐，这让桐非常难判断对方的意图，尤其是在失去了主武器的情况下，桐也只能和对方‘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这根本不能算僵持，说不定对方手里还有着一招就能让桐落地的绝杀手牌。
桐这么想着，他还……
可突然传来的鼓掌声让桐暂时停下了那个疯狂的想法。
这超级市场里什么时候又混进来了其他人！该死的，大意也该有个限度！
“真不愧是洛德布罗克家最优秀的黄金产物，雪原白姬的番犬！竟然在这样的状态下都能击败小生倾尽心血的作品，佩服佩服！”
听着这个声音，桐开始觉得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有点复杂起来，因为自己绝不可能认错这个声音。
只是，没想到‘内奸’和‘幕后黑手’竟然是同一人，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与自己近在咫尺——
“果真是这样，本来还想是不是你，原来还真的是。莱尔·杰纳斯！”
没错，莱尔·杰纳斯，正是那个来自维州警署的、成为了痕检科新老板的莱尔·杰纳斯。
“哦？听你这么说，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从那个天使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无论是棕红色的卷曲长发还是湛蓝色的眼睛，桐都认识，
确实正是那个莱尔。
“先不说气味的事了，讲起来，杰纳斯的正确读法其实是耶纳斯吧？可其实从一见面我就觉得奇怪，因为你的体态特征和这个姓氏并不相符。”
没错。在拉丁语系的发音中，Jenas中的J应该发Y的音，所以Jenas并不是‘杰纳斯’，而是‘耶纳斯’。
这也是为什么桐会觉得这家伙有问题，因为莱尔根本长得不像使用拉丁语系的伊比利亚半岛住民。
“真是敏锐，明明其他人都没发现啊。”
“不，其实应该叫你‘希拿（Zenas）’——‘神的馈赠’，才更合适吧？”
桐看着站在天使一侧的男人，这么说道。
“不得不说是很细致的文字游戏，改变了一个字母，就用两层壳把自己包装了起来。”
可对方并没有接下桐的挑衅，而是笑眯眯地看着桐，就像是邻家大哥哥那样。
恶心。
“我说，要不要改信我主呢？相信我主的光芒一定会照耀你的，他一定会宽恕你的罪。”
“为什么突然劝降？”
桐并不认为对方会突然‘大发慈悲’，他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契约者，我不喜欢这个家伙，这家伙身上有异神的血腥味。”
你们这些家伙身上的血腥味就少吗？桐正想这么说。
“加百列，收起你的刀，”
“是。”
尽管迟疑了一下，加百列还是将手中的基甸之刃收进了鞘中。
“先说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令人遗憾的误会，而我是诚心希望你的加入，为此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任何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即使我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也不答应你？”
“我相信你会答应我。”
桐举着的枪并没有放下，他迅速地思考着，然后，
“为什么是她？”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
“玩梗适可而止。”
“真是开不起玩笑的人。行吧，你对灵脉（Ley Line）这个概念，了解多少？”
说着，莱尔随手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下一只还算完整的钓鱼凳坐下，要是配上一支啤酒，那样子简直就与跑到海边崖钓的度假者没什么区别了。
这家伙就没有一点‘对立中’的自觉性吗？桐在心里吐槽着。
“按拉丁文中的记载，‘乌鲁贝所站立的地方，必是在爵菲斯梦上’。”
‘既然对方并没有现在就攻过来的意思，那么这边也应该稍事休息吧’，桐抱着这样的想法坐在了旁边一个还完整的纸箱上。
长时间的站姿举枪对他来说也只是一种无谓的消耗。
“没想到你还会拉丁语，真是后生可畏。没错，凡是‘都市’所站立的地方必定是‘灵脉’所经之处。那么我问你，灵脉，是怎么来的？”
‘乌鲁贝’在古拉丁语中有着城镇的意思，但在魔术师们的概念中，它还有另一个意思，‘魔术师们的工房之城’。
尽管这些都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常识，可桐并不清楚莱尔究竟想说什么，但总之，莱尔脸上那种难以言述的神情让桐觉得非常不舒服。
那种让人觉得明明就可以说出来却偏偏要卖关子还特别引以为豪的表情，简单来说，大概就是这样。
“这种事请你去问神代的那些老祖宗去，本来就是他们留下来的‘未解之谜’吧？”
是的，哪怕是卢浮宫也没能给出足够令人信服的说法，而各种流派对于灵脉这个概念又有诸多不同的解释，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灵脉确实都是神代的遗留
“我知道你想说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但是是有的，只是谁也没相信罢了。”
“灵脉根本不是什么谜团，而是‘神’本身。”
莱尔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让桐一时难以接受的一句话。
“你再说一遍？”
“拉格纳洛克一战之后，神代彻底断绝，大气中的玛纳含量骤减至几近于无，大量异种因此消失，原本如同猿猴般苟存的人类种菜终于获得了陆地的实际掌控权。”
莱尔说的全都没问题，这些都是各个魔术结社乃至卢浮宫都承认的‘事实’，但桐不知道莱尔这时说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最近诸多针对神代的考古却发现，神代时根本就不存在‘Ley Line’的概念，也就是说，灵脉是神代之后才出现的‘神秘’。”
“我记得托瑞拉托斯学派提出过类似的假说，说是拉格纳洛克导致了灵脉的产生，但是他们给不出支持的证据，卢浮宫将论文驳回了。”
“实际上他们猜得没错，灵脉确实是因为拉格纳洛克而产生，我问你，拉格纳洛克是什么？”
“是诸神之间的战争。”
桐猜不出莱尔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用最简单的定义回答。
“准确的说是神族之间的战争，虽说不知道是不是和北欧神话中那般一致就是了。我再问你，神是什么。”
“是被赋予‘神格’的威忒（生命）。”
“没错，神的本体并不是生命，而是神格。当神格被转移到另一个生命上时，原本的生命就不再是神。那么问题来了，按照卢浮宫的说法，一旦持有神格，生命将趋近于无限……”
“但是拉格纳洛克之战中，诸神确实战死无数。”
无意的出言打断了莱尔的讲述，桐似乎觉得自己知道莱尔是什么意思了。
“神格的转移需要宿主的确认，没有宿主的确认，即使是宿主化成灰烬，神格也不会寻找下一个宿主。”
“而神格的本体是难以数计的以太（信息）和玛纳（能量）构成的……”
“灵脉其实是诸神的‘尸体’，是失去了宿主的神格……”
莱尔的思路并不复杂，在逻辑上也没有漏洞，但确实不会有人会往这样的方面想，因为这实在是太扯淡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气中的玛纳为什么会骤减也就可以理解了——
失去宿主的神格想要‘修复’宿主，然而失去宿主的神格并没有行使魔术的权柄，唯一能做的就是，
“这些神格的残留会不断地吸收大气中的玛纳。”
“没错。简单地说，当玛纳总量足够大时，‘引力场’也会变得足够大，以至于互相干涉。换句话说，现在的灵脉其实就是充满了玛纳的神格之间互相影响的结果。”
莱尔的表情不再是笑嘻嘻的样子，而是严肃起来，终于有一种认真谈事情的样子。
“我相信你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桐当然知道，玛纳是无属性的‘能量’，也是拥有属性的‘能量’，如同薛定谔虽说的那般，一切都是‘观测’的结果。
如果，一旦，‘观测者’观测到盒子里的猫是死的……
鬼知道这团玛纳会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
而最令人担忧的是，
“‘乌鲁贝所站立的地方，必是在爵菲斯梦上’……”
如果那只是普通的城市，那必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可按魔术师们的尿性来说，这些由玛纳构成的炸弹会不会爆炸都只是时间问题。
“根据我们的观测结果，上世纪开始的世界纷争大多都和灵脉、也就是那些神格的意志失控脱不了干系。”
没错，莱尔·杰纳斯是对的，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然后果难以估计。
“所以，我们将拯救这个世界。”
可是，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就算莱尔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就算莱尔的理论是正确的，可桐还是觉得，这条逻辑链上依旧有着决定性的缺陷。
看着莱尔那又一次变得疯狂的笑容，桐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相信这个人的话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只差一点，就中了他的圈套，怕是史蒂芬和那个紫眼睛种马也是中了这个家伙的潜意识洗脑才会成为他的手与爪吧？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想‘拯救世界’，而是‘改变世界’，靠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
“那么，拯救世界和你们绑架我家的管理人又有什么关系？”
桐出言挑衅，是时候‘谈判失败’了。
“该说真不愧是雪原白姬的番犬吗？可我该夸你聪明呢？还是该夸你愚蠢呢？”
那种笑容，不仅疯狂，还包含着许多嘲意，但桐并不吃这一套，应该说，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套。
“你那个叫白姬室明的饲主早就死了，来我这做条狗也是不错的不是吗？”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桐的声音很冷，冷到自己都觉得颤抖了起来，那是愤怒再一次激发了肾上腺素的分泌，肌肉在激素的效用下蓄力待发。
“我的饲主名字不叫白姬室明，她叫白姬纯。”
尽管再怎么愤怒，桐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应该已经释放出足够的威胁。
足够到原本都已经让人难以察觉到存在感的加百列突然拔刀护在了莱尔的面前。
“竟然为了‘钥匙’而放弃成为‘正义’的机会，加百列，这可真是让人叹息的愚忠啊。”
“是的，契约者，真是愚蠢至极的渣滓。”
“这么说可不行，加百列，和对方谈判可是要有礼貌的。”
莱尔站起身，微躬着身伸出右手，颇有绅士之意。
“我再一次诚心地邀请你加入我们，不知周先生意下如何？”
“这可不是讨好一条狗的动作，希拿先生。”
平静的语气里极尽嘲讽之意。
“那看来是谈崩了？动手吧，加百列。”
“遵命，契约者。”
话音未落，一道如同刚刚一样的红色身影如同闪电般急速冲来，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对方不再是用拳头，而是一把杀人无数的长刀。
桐这边也早有准备，手中的Five-seveN连续地喷出火舌，空尖弹改造而成的炼金弹头冲着正在急速冲来的加百列飞去，一道由弹道组成的网将她与桐隔了开来。
可加百列并不挥刀也不格挡，而是直直地冲来，翅膀微张的动作让桐感到了压力——
无数的羽从翅膀射出，与弹头相撞而落在了地上，甚至还有更多向桐飞来。
“呿。”
抬手射下飞来的羽弹，桐向后撤退着，他可不希望被加百列的长刀割下脑袋。
当然，并不是每一发都能幸运地将这些东西击落，比如说胸前的防弹插板上插着的那根，还有四肢上划开的伤口。
“真是该死。”
炼金药剂与羽弹的碎片在空中纷飞，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竟然有些好看，如果加百列那张没表情的脸能够笑一笑的话。
不过桐现在可没时间说这些没营养的吐槽，右手换上那支榴弹发射器，趁着加百列还没进入距离，桐果断扣下了扳机。
即使对方是貌美倾城的天使，他可不会手软，尽管不知道这一招究竟能不能对位列天使长的加百列其本尊造成伤害。
银色的一闪切过飞行的榴弹，桐不免心中一喜，看来美丽的天使小姐并不懂现代兵器的工作原理。
随着引信收到撞击、燃烧而引爆了整颗榴弹里的炸药，爆炸带来的热量瞬时引燃了正在空气中弥漫的炼金药剂。
火瞬时淹没了加百列，那可是堪比铝热弹的高温，哪怕是再坚固的物质也难以承受。
没有时间观赏这样没品的烟火，桐搜索着从刚刚开始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莱尔，他并不希望那家伙会趁着他和加百列掐架的时候对纯做出什么事情来。
“渣滓，你大可放心，那个女孩可是钥匙，我们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加百列静静地走出了还在燃烧的烈焰，如同那只是全息影像做出来的投影一样，其实也没有感到多么意外，毕竟对手可是天使长。
要是这么容易就领了便当，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实话，从你们对她动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变成‘过分的事’了。”
他决定相信面瘫天使的话，纵使这家伙很可能在下一秒就把他送进地狱的怀抱。
将已经没有弹药了的榴弹发射器扔到了一边，桐拔出了另一支、也是最后一支的匕首，摆出了近战的姿态。
“我希望你在和我战斗的时候不要分心，渣滓。”
加百列手中的长刀一挥，硬是将依旧在燃烧的烈火斩成了两半，然后消失……
“还有，也别耍这些没用的小把戏，渣……”
计划迅速在桐的脑海里生成，没等天使把‘滓’字说出来，桐便将两支匕首守在身前，猛地向天使冲了过去。
四米的距离可不算长，还没等加百列来得及射出羽弹，桐就已经冲进了她的射击死角。
身前的匕首挥舞着荡开了加百列的长刀，依靠着突然地奇袭取得了暂时优势的桐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进攻，却只是用拿着匕首的左手拍了拍加百列的后背。
这真是对天使莫大的挑衅，左腿收膝之后猛地向后踢出，正中靶心，将桐一脚踢出了五六米的距离。
来不及防守，或者说根本没有有效办法去防守的桐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脚，跪着着地的他开始咳嗽起来。
这一脚可不比被小轿车撞一下好多少，血的腥甜味道很快就充满了整个喉咙，随之而来的还有肋骨上传来的呼吸痛。
就现在这样的状况而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桐闭着发痛的右眼，调整了一下被踢歪了的插板背心。
尽管不知道桐那样看起来十分无脑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加百列也不准备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可正当她带着怒意一步向前，可本能却告诉着她‘危险’。
是因为刚刚那轻轻的一拍吗？
反应过来的天使已经来不及闪躲，四面八方出现的魔术反应将一支支冰棱送向她的身躯上，如同密集阵机炮一般。
甚至以她的疾速也只能挡住其中一小部分。
“该死的渣滓……”
被加百列用来格挡的基甸之刃早已布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而已经被冻住的双脚已经让她难以移动，她已经成了这些术阵的固定靶。
翅膀上的羽毛也早已被冰棱冻住，加百列甚至不能用羽击防守……
实际上，加百列担心的从来就不是冰棱，这些东西并不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她担心的是这些冰棱里面的东西。
这些冰棱可不是单纯的固态水，它们被设计成了包含着液氮的混合物，而液氮的超低温——
足以将任何被冰棱击中的东西冻成冰棍，字面意义上的，超低温的冰棍。
随着印刻着鲁恩的石子落地，浓密的烟雾再一次散开，使得被困在了原地的天使长失去了黑发男子的踪迹，最终慢慢地在原地被冻成冰柱。
虽然显得有些多余，但桐这一次的障眼法并不是针对加百列的，而是不知潜伏在了何处的莱尔和另外两个混蛋。
在阴影中摸黑到了原本安放装备包的地方，一支黑色的UMP-45从包中被取了出来，这本应该是在M14无法工作的情况下才会拿出来的武器，却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这让桐觉得有点没面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对阵的是拥有着天使长神格的加百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
拉开UMP-45的折叠托，桐回想起那些冰棱陷阱的术阵，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个二工程联动术阵。
第一个术阵会通过存储的玛纳抽离压缩空气时产生的热能，生产出超低温的固液混合物；而第二个术阵使用第一个术阵反应时产生的余热瞬间使空气膨胀将混合物作为弹体射出。
桐不得不收回关于‘不够专业’的前言，
因为就理论技术层面来说，这样的二工程联动术阵实在是非常精巧的，没有写出具体的侦测对象也只是因为需要节省二号术阵的空间。
当然，缺点也很明显，敌我不分，而桐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这些术阵的火力完全吸引到了加百列身上。
“虽说是赌了一把，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说着和败家的赌徒没什么差别的垃圾话，桐拭去了额角的汗，加快了换装的速度，和弹匣一同**进了背心插槽的，除了弹匣和备用的匕首，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也被他塞进了插板背心的内侧口袋里。
插上弹匣、保险解除、上膛，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桐开始向冰棍加百列那里移动起来。
在找不到莱尔的情况下，也只有这样做了，毕竟冰棱的术阵也不能压制加百列很久。
不出所料的是，这些陷阱的术阵果然都已经停止了工作，当然原因并不是因为加百列被消灭了，而是因为术阵产生的热量融穿了术阵的附着物，而附着物的损坏也损坏了术阵本身。
对于加百列这种等级的天使来说，这样的异常状态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解除，而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抬起手中的冲锋枪，桐不断地单发点射，.45 ACP的弹头击打在加百列周围的地面上并没有产生跳弹，而是化作了液态一样的物质留在了小小的弹坑内。
桐并没有系统的学过炼金术阵的搭建，当年在结社考试时靠着作弊也只不过拿了个合格，但现在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了。
然而并不等桐来得及全部做完，冰块碎裂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加百列已然苏醒。
“该死，明明还剩三个点就能做完了……”
加百列手上的坚冰已然碎裂，桐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戒备起来。
事实上，没用多久，加百列就突破了并不厚的冰层，她的眼神甚至比刚才的液氮更加冰冷。
桐甚至怀疑，要不是冰棱已经削弱了加百列一部分的实力，她流露出的杀气就能化作实体把自己千刀万剐。
“真是该死……”
于是他又骂了一遍。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杂碎？”
“虽说我倒是希望你能骂我渣滓而不是杂碎……”
右手的手指依旧压在扳机上，桐竖起了左手的中指，
“正面上我啊？性冷淡老太婆？”
与自认‘烂命一条’的桐不一样，拥有着高贵的自尊的天使长小姐自然不会不吃这么**裸的挑衅——
要知道，自己成为天使的时候可也只有十七岁！
基甸之刃破开长风，迎着桐射出的弹雨而来，速度只比刚刚更快，将靠近她的弹丸纷纷击落。
而桐这边则是且战且退的模样，半自动的射击模式下精准度被大大地提高，虽说没有一发弹药不是被击飞就是被躲开，但加百列前进的速度确实被大大减缓，
毕竟如果不花时间反击的话，即便是通常弹打在眼睛上也不会不造成任何伤害。
说到底，这些子弹的任务也只是牵制天使长的行动而已，桐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能用通常弹击杀最靠近‘唯一神’的生物。
虽说是半自动的状态，但桐扣动扳机的速度并不慢，25发的弹匣很快就被打空，而加百列也趁着这个间隙将距离急速拉近。
“呿……”
左手快速换弹，拍击解除空仓挂机，上膛，桐停止了后退，快慢机被调向了全自动——火舌连续地从枪口喷出，UMP-45正以每秒十发的速度倾泻着她的火力。
仅三秒不到，25颗空尖弹如同一张索命的锥形网将加百列的正面散开，在三米的距离上即便是持有着‘疾速’的她也不可能全数躲开。
然而让桐意外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一张盾如同本就在天使长手中一般，理所当然一样地将25颗空尖弹尽数挡下。
看着掉落在了地上的那一片金属碎块，桐一时间竟忘了要做什么。
真是该死！
看着迎面挥来的长刀，桐又一次地在心里骂道，今天说不定已经说了本来是一月份的脏话。
来不及拔刀格挡，桐左手迅速地拆下并联弹匣格挡在了面前，希冀于高强度塑料能挡住天使长手中的利刃。
强大的冲击力，这是桐对于这一击的唯一感受，要说还有什么感受，他会说‘左手手腕搞不好已经骨折了’；所幸的是德国工艺的弹匣果然挡下了这本该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的一刀。
“啧……”
本就饱受药剂带来的疼痛的桐，吃痛地咂了一声，右手放开冲锋枪换上了枪套中的Five-seveN，对着加百列的侧腹来便是数枪。
不同于刚刚的‘石像鬼’，加百列有着完整的神经系统，就算5.7mm的空尖弹无法穿透她的皮肤，但却能将冲击波和疼痛完美地送进她的身体。
这一次终于换作是天使长小姐吃痛地‘唔’了一声，加百列手上的劲道终于松开，桐也趁此机会跳出了长刀的挥击范围。
“卑鄙的臭虫！”
这一次连杂碎都不算，变成臭虫了吗？
桐在心里吐槽着自己的称呼，左手换上了新的弹匣，标准的Hk拍击解除了空仓挂机的状态，抬手一枪打在了加百列的脚下。
这样一来便还剩两个……
天使长小姐显然对这一枪感到十分奇怪，难道是这个人已经放弃了抵抗不成？
不同于还在调整呼吸的加百列，桐并没有停下攻击的步伐，他向着自己的左侧移动起来，Five-seveN平稳的射击着，5.7毫米口径的空尖弹如同不要钱一般倾撒在加百列的剑盾之上，击打出漂亮的花火。
这样寒酸的‘火力压制’并不能持续太久，加百列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能力，桐盘算着，同时也计算着剩下的两个阵眼在什么位置。
可是战场并不会一直如他所愿，或许是防守的厌烦了，象征着加百列天使身份的翅膀突然展开，霎时见射出的羽弹之密集，堪比重机枪的火力压制。
羡慕着对方火力的桐闪身躲进了承重钢柱之后的庇护，听着羽弹击打在钢铁上发出的沉闷响声，桐又一次地换枪，趁着加百列停火的间隙，手中的UMP瞄准了中央承重柱的一侧，
如果没算错的话，纸品区那块被自己撞弯了的铁牌就是剩下的两个阵眼中的其中一个。
不等桐来得及按下扳机，视野边角的冰柜玻璃上出现的反光让桐不得不放弃术阵的布置，不用想，那正是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左侧的天使长！
桐果断放弃射击，就地滚开了加百列的全力一刀，金属砍进混凝土的声音并不好听，但至少好过砍进身体的那种。
这一次，桐没有选择退开，他就地着力，猛地冲进了加百列的怀里，左手反持的匕首挡开了天使长的长刃，而右手则再一次拔出枪套中的手枪对着近身的天使长再一次喷出了火舌。
虽然并不会因此受伤，但加百列确实地能够感受到疼痛，即便是稍有面露表情的她也忍不住地哼了一声，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给她的‘伤痛’甚至超过过那场战斗。
她从没想到一个人类竟然会如此难缠，想到这里从没受过的这些‘屈辱’，加百列甚至有些委屈起来。
但是桐可不会绅士地等天使长小姐发完愣——趁着这个并不长的间隙，炼金弹头瞬时从UMP的枪**出，指向的正是刚刚瞄准的铁牌。
左手的匕首也放弃了格挡，而是化作了掌击向天使长的胸口……
忽然地，原本布满了炼金溶液的诸多弹坑发出了细微可见的光，这使得在长久的紧张之下桐也终于松了口气。
那正是术阵开始正常工作的现象！
而天使长小姐则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术阵的效果，她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源被什么东西限制了起来。
顾不得心中升起的委屈情绪，她猛地抬膝击中了桐的胸口，这一下甚至将桐打飞得比上一次更远，可那种恼人的束缚感并没有消失，而是愈发地严重了起来。
“你这变态又对我做了什么！”
她捂着胸口向桐恨恨地问道，
“别说的好像我是那种**的渣男好吗？”
桐勉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气管中涌上的腥甜味道再熟悉不过，包括侧肋传来的呼吸痛也是。
肋骨绝对断了。
这可真是遭罪，本来那家伙好歹还顾及到周围并没有全力输出，可刚刚的膝击绝对是完全没有限制自己的力量。
这远远要比被刚刚那汽车般的一脚更加凶狠，应该比得上货车了。
在心里槽着没什么意义的话，桐小心翼翼地拔出了已经内凹的防弹插板，然后终于感觉呼吸轻松了那么点——如果能够忽视那恼人的呼吸痛的话。
所幸是盒子里的东西还完好无损，桐安心地叹了口气。
“闭嘴，你这不知廉耻的变态！”
没时间犹豫了，手颤抖着在口袋里握紧了黑色纸盒，
“所以说不要把我说得像是个得了女孩子的便宜还不卖乖的秋月先生一样好吗？”
棒读出逗逼般的台词，毕竟，这就是他最后一次逗逼了也说不定；而后，被桐紧握着的注射器被猛地扎进了肋骨之间的间隙，
一个都不落的。
如果有炼金术师看见了这个景象，是一定会疾呼‘疯了疯了’的，那可是三支没有稀释过的炼金药剂！
鬼才知道一起扎下去会发生什么！
指尖尚未凝固的血被抹在了湛蓝色的右眼上，血液流进眼睛而造成的酸涩感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从精神深处躁动起来的无限破坏欲。
这就是肌肉注射的优越之处，注射的瞬间就开始产生效果……
然而桐似乎还是高估了他现有的身体素质，从源之中喷薄而出的玛纳冲击着本就在悲鸣的魔术回路，
现状可以说与悬崖之间的走钢丝无异，桐几乎将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在了制御玛纳上——如果稍有分神，结局很有可能与玄幻小说中的‘爆体而亡’没有差别。
至少七窍流血死相狰狞是肯定的事情，大概会和肯尼斯一个模样。
“这臭虫人渣变态垃圾，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加百列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周围的玛纳浓度正在上升，这些不受自己控制的玛纳甚至开始变得粘稠起来，让她觉得恶心。
她警戒着，试图着挣脱桐布下的‘束缚’，又看见正站在对面不远处的男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但却又听不见一点声音。
确实，桐的声音很轻，轻到融入在周围的背景噪音里之后，以至于加百列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轻轻地蠕动。
然而加百列很快就理解了那是什么，不需要听见，也不需要看见，仿佛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一般的，‘神言’。
‘始初之子，诸神之王……赋我以权柄，授我以神眸……见诸世之本源。’
加百列作为天使长，却从没有听过这样的神言，甚至夹杂着她也不能理解的语言，
“不能理解……”
加百列的翅膀再一次张开，羽弹再一次倾泻出去，成群。
虽然因为源被束缚住了的关系，弹速慢了不少，但对于人类来说依旧是致命的，至少对于面前这个快要被血浸透了的人类来说。
“冥门（瓦尔哈拉）。”
彼时，一张巨盾凭空出现在了桐的身前，因为高温而灼红的盾面在昏暗的环境里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羽弹甚至来不及撞击在吨面上就被高温蒸发消失，只留下‘咻’的风声。
太阳车的巨盾，司瓦克。
神话中用来阻挡太阳的炙热的神盾，其盾面的高温与太阳表面近乎无异。
感受到加百列停下了攻击的桐散去了巨盾，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理应被束缚的加百列竟然从原处消失，视野里能看见的，只有迎面飞来的四把飞刀。
堪堪地躲过了这意外的奇袭，可一道银光又紧随其后自右侧而来，目标正是自己的脖颈。
如果在不防护，或许只需不到一秒自己就能达成身首分离的成就。
“来い（koi）！”
霎时间，以桐的右手为中心，充满着东洋气息的复杂术阵爆发出耀眼的雷光，一柄直刀如同本就在手里一样，挡住了看向脖颈的基甸长刃。
加百列难掩心中的惊讶，甚至不小心叫出声来，可她并不会因此而停下攻击，趁着桐手中那柄日本长刀还在与自己右手手中的基甸之刃僵持，左手的短刀自下而上的刺向桐的肝区。
然后，然后就是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细微得不可闻，却又无比清晰。
明明是刺进了的声音，可天使长却觉得手感似乎并不正常。
无声地，桐突然起势，一脚将加百列蹬出了近身，又顺势挥出长刀！
本就被一脚踢中的天使长甚至来不及重整态势，便只能匆匆忙忙地接下桐的一刀，显得十分狼狈，而拉开距离的她也终于看清了桐那插着短刀的左手臂。
没错，他用左手挡下了致命伤。
没有拔出还插在肌肉中的短刀，桐再一次突然起势，右手长刃直取加百列心口而来，但可惜的是，并非是全盛时期的他，即便是注射再多的药剂，也还是难以抗衡上位天使，就算是被布下的术阵束缚了一定能力也一样，
加百列手中的长刀只轻轻一碰便荡开了桐的直击，而后忽地回刀，早已预料到会如此的桐将手中的直刀回转反握，挡住了她所瞄准的空档。
并不像是普通刀刃向击所发出的‘叮’声，而是更加沉闷的声音，巨大的冲击力将桐的虎口震得发麻。
‘真是该死。’
眼看着加百列右腿高踢，桐的身体却因为伤痛而跟不上反应，
‘躲不开。’
咒骂着，桐只能抬起左手格挡着保护自己的头侧，再一次硬吃下加百列踢击的桐又一次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咳嗽了起来，
而左腕也终于折出了诡异的角度，甚至能看见因为断骨而导致的突出。
‘早知道就应该把昆古尼尔留给这该死的性冷淡BBA。’
拔出还插在左腕上的短刀扔在了地上，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明明深得不见底的伤口却没能流出多少血来。
“没时间了……”
低语呢喃着，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桐的视野还是变得有些暗淡起来，右手的长刀**了混凝土的地面，桐靠着它勉强地站在原地。
或许可以说，自己与石像天使一战之后就没有了与加百列一战的能力，也说不定。
“术曰……建御雷神之阵……”
强打起精神，撇开了杂念，将咒言念出了声。
霎时一张布满了高天神纹的复杂术阵以桐为中心出现在了他的身下，同时出现的还有两柄日本刀模样的武器，就如同桐**了地面里的‘布都御魂’一样。
顾不上去固定左腕的伤势，桐将两柄长刀如同‘布都御魂’一样，收进了腰间的刀鞘中，失去了左手协助，这样的动作显得非常生硬。
但这并不妨碍三柄寒兵散发出凛冽的气息，甚至于尊贵到了一神之下的加百列都回忆起了不寒而栗这个词的含义。
十拳之剑与八重垣刀。
‘术曰建御雷神之阵’，其实只是桐代行的权能，建御雷所指正是《古事记》中诞于十拳之剑的军武之神，司掌刀剑与雷电的神明，和桐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事实上，如果桐需要使用并不是‘根源式’的建御雷阵，其实是需要‘祭’的，但现在的情况下就别指望能够做那种事情了。
只能形式从简，以流血为祭了。
“不可能！”
本已经在进攻途中的加百列感受到威胁，强行收回了攻势，警戒着已经伤得破烂一般却散发着夜叉一样的气息的黑发男人。
一次性使用三把神器，算上之前击杀能天使的昆古尼尔，便是短时内四把。
这怎么可能是史蒂芬所说的‘普通魔术师’能做得到的事情！
“不，就算你能召唤出这些神器又有什么用？只有一只手的残废注定会失败！”
加百列下定决心，手中的基甸之刃消散而去，而再一次从手中浮现出的是一柄幽蓝色却泛着金色光芒的长剑。
如果桐没有记错的话，这柄长剑正是大天使长米迦尔的佩剑，斩杀巨龙路西法的神剑‘萨夫艾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米迦尔的佩剑为什么会出现在加百列的手里，总之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麻烦，因为‘萨夫艾尔’所被封装的概念正是‘斩尽邪恶’，
而八重垣刀正是从邪妖八岐大蛇中诞生的‘妖刀’。
不止如此，因为不同于西方神话中的单一概念，自日本神话中诞生的诸多神兵都有着镜面性，同时拥有着正与邪——
搞不好，萨夫艾尔甚至能损伤到被奉为神刀的十拳之剑与布都御魂。
不，没时间犹豫了……
他结膜因为充血而变得血红，这让原本看起来就显得诡异的黑蓝异色瞳看起来越发的诡异，以及危险。这个男人即便如同破布袋一样不堪，但却依旧散发着恶鬼夜叉般的气息。
右腿在前，手握在了柄上，桐弓身蓄力……
正面压制便是了，通想着。没错，正面压制。
心脏开始更加高频跳动，周围的白噪音被自己的血流声淹没，如同潮声一般，汹涌着。
痛觉神经或许早已罢工，因为桐已经感受不到那原本快要摧毁他的剧痛，又或许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地。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
右脚蹬地而出，一个弓步向前冲出，人形只便到了天使的面前，拔刀挥斩，暗红色的八重垣刀自上而下，在空气中画出一张血色的扇面。
流畅地如同划过大气层的陨星，一切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那是居合术，追求一击必杀的奇袭之术，无数武士与浪人都死在了这样的刀术之下，然而这似乎对天使并不管用，因为桐完全没能感觉到划过血肉的手感。
加百列设法后闪，躲开了这对于免许皆传来说都可能致命的高速一击。
可让加百列奇怪的是，桐并没有如同她预期的那样停住八重垣刀，而是任由它切进了混凝土的地面，转而拔出了左侧腰间的另一把长刀……
第二次居合！
依旧是自上而下的斜斩，却是更快！
十拳剑的刀锋撞击在格挡的萨夫艾尔上，发出了刺耳不堪的噪音，然而长刀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桐右手尚存的余力带着两柄刀剑继续滑行，
直到露出了加百列毫无防御的后背。
接着，右手果断放开十拳剑，桐拔出了最后的一柄布都御魂。
第三次居合！
不，应该说从刚刚那一击开始便已不是居合之术，倒不如说，用尽全身之力的一次拔刀斜劈才是更合适的说法。
终于，如同布都御魂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样，‘HuTsu’的一声，物打完美地切开了加百列右侧的翅膀，无论是骨还是肉。
在桐几近濒死的状态下，这完全是舍命的一搏，好在桐的三次居合完美地超出了加百列的预判，对她造成了足够致命的一击，而加百列甚至还没能用上刚换上的‘斩尽邪恶之剑’萨夫艾尔。
右翅落地，自伤口而出的鲜血如同泉涌，剧痛让加百列难以自控，甚至放开了手中的幽蓝长剑。
“你这，该死的，杂碎啊啊啊！”
她嘶吼着，面部扭曲得不再像是天上才有的美丽天使，而是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罗刹。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啊！”
失去了理智的加百列摇晃着身体，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恐怖的话语。
天使们是神主的眷属，而他们被赋予的权柄正是寄存于这双与人类不同的翅膀，相应的，翅膀被斩落也正代表着加百列已经不再是与米迦勒同位的大天使长。
甚至不比最低位的天使们。
没有神主的再次册封，她已经不再是天使了。
她甚至不能再拾起萨夫艾尔，也不能再用基甸之刃，更不用说那挂在腰间的‘审判号角’。
“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三次疯狂的斜斩比桐想象的更加耗人气力，他的右肩因为错误发力而失去了力量，甚至连血振收刀都完成不了。
相比之下，虽然已经失去了神格，但并没有失去魔术能力，也没有失去控制四肢的能力——她歪歪斜斜地冲向桐，速度虽然不比有神格加持的那般快，但也比已经力竭的桐来得更加迅速。
右手终于握不住的布都御魂，摔落在了地上。
“真是该……”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前天使长，桐的右手颤抖着举了起来，打出了一个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响指。
只一瞬地，十数根铁链应声而起，将早已失去了理智的加百列缠绕其中，而桐的颈动脉离开加百列的手掌也不过数厘米的距离。
然后，随着桐无力垂下的右手，加百列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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