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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苏醒

第一回·苏醒

圣历1796年,南荒大陆,雷诺努斯平原。

作为占据这块平原两个最强大国家——克林顿公国与福伦公国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两年有余。

随时间流逝,战争带来的伤害和余波已经几乎消失殆尽,虽然暗地里仍旧有某些人并不甘心于现状,但不管怎么说,和平……至少是表面上的和平,已经来临了。

国界重新开放,商路再次开通,在正式职业者的围剿下,那些趁着战争时节呼啸山林的匪类,也依次被斩于刀下,头颅被挂在城门口稳定人心。

整个雷诺努斯平原看起来生机勃勃,甚至有愈发繁荣的趋势。

但就像那句矮人谚语所说,即使再亮的烛火,也照不亮脚下影子,有人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下,自然也会有一些倒霉蛋,享受不到光明的温暖。

毫无疑问,奇诺山丘上的红枫村,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

…………

大片被负能量侵蚀后的金黄稻田,显出丧失生命力的枯黄,原本干净平整的碎石小路彻底被血液侵染,火焰在房屋与尸体上燃烧,灰色烟柱歪歪扭扭的冲入夜幕,散落下来的苍白余烬,让村庄周围空气,也带上了难以言明的腐臭气味……

今天早上还宁静祥和的红枫村,此刻已经变作一片死域。

在这恐怖死域中央,站着一个身着黑袍,周围洋溢着邪恶负能量的高瘦人影。

黑袍身影双脚踩在村民尸体流淌的鲜血中,将脸遮住的黑色兜帽下,缓慢诵读着一些莫名词汇组成的句子,等到身周开始升起满溢怨恨的灰白雾气,他立即伸出隐藏在长袖内苍白的双手,与口头诵语同步,开始配合掐动一些令人感到不适的怪异手势。

随诵读时间推移,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在黑袍苍白双手间汇聚——有闪烁着不详紫黑色光芒的符文,在黑袍身周空气里浮现。

不多时,紫黑色符文开始围绕施术者闪烁旋转,并在虚空中衍生出扭曲怪异的花纹,一个偌大圆形法阵出现在黑袍脚下——“千魂祭!”黑袍用干涩嘶哑的声音喊到。

阴冷负能量扫过已经没有活人的村庄,一张张狰狞怨毒的磷火脸孔纷纷从尸体内浮现,并被魔力强行收摄到黑袍捏着法决的双手之间,一时间,成百上千的魂灵就像飞鸟投林一般,从四面八方向着男子掌心汇聚。

“哈哈哈!吾族正当复兴!死亡的阴影终究会吞噬世界!哈哈哈哈!!”

等到已无灵魂投入,黑袍人影看着掌心一颗内部有无数灵魂正在挣扎的紫色珠子,发出一阵尖厉而猖狂的笑声后,就仰头走进自己造就的传送门,消失不见。

就在这邪恶法师做完一切离开后,一团不知从何而来,有着张清晰脸孔的特大号磷火,猛地从一条凭空生成的裂缝中越出,开始在死寂的红枫村中,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说来奇怪,这团磷火虽然看起来光亮凝实,却宛若虚无一般,遇墙穿墙、遇树过树、即使不小心钻入尸体内部,也会很快跑出来。

但这种穿越,也很明显并不是没有消耗的。

每一次钻过尸体,磷火身上光芒就会黯淡一丝,脸孔也会模糊一份,到了最后,在身上光芒已经消散大半,脸孔也模糊了一小半的情况下,它才于一具有着暗紫色长发,脖子上戴着一条书形项链的尸体上空,停止了移动。

这是具跟普通农民死尸同样身穿亚麻长袍的尸体,除了头发是暗紫色这点,它并没有体现出来什么特异点,但在磷火感觉中,这具尸体却正在莫名散发出对于自己的吸引力。

磷火在纤细尸体上空盘旋数圈,才小心试探着触碰了下,这具被头发挡住脸孔的尸体额头。

阴风吹拂,挡住脸庞的乱发被掀开——一张双眼紧闭、属于女性的苍白出现在磷火眼中。

磷火身上气息肉眼可见的消沉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可就在它即将离开尸体头颅瞬间,少女脖子上被血侵染的书形项链,突然发出一道光芒,罩住磷火还没来得及离开头部的尾巴,开始向后拉扯。

背后突如其来的吸力,让磷火上模糊面孔浮现出惊恐表情,隐约间它知道,如果自己被拉入那个项链绝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生存压迫下,它用尽自己身体最后一丝力量,狠命向前一窜!

嘣——

无比痛苦惨叫响起,空气中好像传出了橡皮筋被崩断的声音,却是那团特大磷火被自己力道和项链吸力,硬生生分成了两段。

巨大的疼痛让磷火丧失了方向感,头部一半晃晃悠悠进入了尸体,尾部一半被项链吸收,在半团灵魂进入后,暗紫色头发的尸体一阵抽搐,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但只是瞬间,它就颓然恢复了平静。

取而代之,是其胸前项链上,愈发浓郁的魔法灵光。

如梦如幻的魔法灵光散出万千细丝,向周围辐射,蕴含了憎恶与怨恨的灰色负能量,与鲜红颜色的馨香血液在项链牵引下,开始从红枫村四面八方的村民尸体中流出,缓慢的向着少女尸体移动。

源自整个村庄的灰色邪恶负能量混杂血液,如丝如缕,就像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藤条,爬上尸体,并将其层层包裹。

泥土在软化、血液在逆流,被灰色魔力包裹成气茧的少女尸首就这样缓缓沉入了地面,片刻之后……

一切恢复死寂。

只有彻底被掏空生命力,风一吹就变成片片余烬的其余村民尸首,在无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奇景。

…………

咔擦——!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水桶粗细的深紫色雷霆划破天穹,紧接着,轰隆隆连续雷鸣便从天际传来,震的人骨缝发痒,让人不自觉感到在天地伟力间,自己的渺小。

时间推移,雷霆愈发粗壮、阴云愈发厚重,终于,随着第一点雨水滴落,雨滴由小到大的淅淅沥沥,快速取代了雷鸣的震耳欲聋。

一道朦胧雨帘在天地间拉开。

雨越下越大,磅礴雨水坠落地面摔成水雾,汇成模糊青烟,在数日前就已经焚毁的木制房屋上升腾飘舞……山间土路迅速变得泥泞,一条条混杂着污泥与灰烬残骸的地上溪流就此生成,它们向地势低洼的地方流淌而去,就像要冲洗净这世间污秽。

哗哗——浑浊的泥水泛起涟漪,溅到皮质的靴子上,让其所有者一阵厌恶。

“能不能冲洗污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是我们两个再像现在这样,站在雨里傻呆着……”

一名身穿皮甲的男子,用手肘怼了怼身旁手持圆盾短剑,仍旧在仔细寻找着什么的同伴。

“我们不仅完不成调查任务,并且还有绝大的可能性,染上风寒……身为冒险者,可没人会为我们的伤病买单,你说呢?”

“去休息一会吧,寻找任务又不是站岗,太过执着可没什么好处。”

“……你说的也是,我向你道歉,我只是接了这调查村庄任务,连续两天没有任何发现,有些不甘而已。”被怼的同伴虽然脸上依旧不甘心,但也知道在这样大雨天寻找线索的不现实,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皮甲男子走向了不远处半塌房子内,自己竖起的露营帐篷。

“真是次糟糕的任务。”

“有什么不甘心,我们只是倒数第二层次的冒险者,如果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早就被那些上面的正式职业者大人们拿了去,哪由我们染指?你要看开点。”

“你说的也对,但是如果没有其他发现,我们这回报酬就太低了……什么时候才能攒够我的老婆本啊……”

“老婆?不存在的,像我这么帅的都没有女朋友,何况你这……”

“闭嘴,去死!”

吵吵嚷嚷,外加几声抱怨,谈话声随着互相搀扶两人渐行渐远,持续降低,直至完全被雨声覆盖。

在两人走后没有多久……

扑哧——

一只肤色苍白到发青的纤细手掌,冲破已经被雨水滋润到粘软的地表土层,在刚刚两个冒险者站过的地面下,探了出来。

紧接着手臂,是头颅、上半身、双腿……一道身上裹着泥浆与凝固黑色鲜血的身影,就在雷鸣与大雨的洗礼下,挣扎着,以一种恐怖片中的经典形象,扒着身旁土壤,从地面下爬了出来。

“啊哈……这是怎么回事……好冷……”

从土里爬出来的深紫长发人影虚弱的叹息着,嗓子中发出的声音先是带着奇怪口音的嘶哑男声,紧接着是雷诺努斯平原人正常的女声,然后这两者声音开始快速融合,在说出最后一个字符时,又变成了带着磁性声线的独特幽冷女声。

环顾四周没有多少收获,低下头,这深紫长发人影将手臂伸到自己眼前,前后翻动着。

“这里是哪……我复活了?雷暴、雨夜?……唔!”

好像想到什么,刚刚复苏,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的死者,慌忙低头扯开衣襟。

纤细的身体看起来虽然稍显瘦弱,却凸显出一种匀称的美感,微有起伏的前胸、平坦光滑的小腹、盈盈一握的腰肢下,是紧致小巧的臀型,在其下,一双纤长美腿足以让绝大多数女性为之羡慕,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腰部以下双腿之上,那片诱人的……

“嗯!”放下双手,虽然体内丧失了大部分温度生机的血液,已经做不到给自己脸颊提供热量,但看到刚才美景的复生者,仍旧感觉头晕目眩,脸庞一阵阵发热。

可眩晕过去,就只剩下了无处发泄的郁闷。

“获取身体的那段记忆果然不是梦境……虽然这副身体在我上辈子,以自己身份,只能从照片上看到,但是我那压根没用过几次的大宝剑啊……”

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被破旧衣袍下,大腿间空荡荡的一片,刚刚苏醒,却丢掉了男性尊严的复活者,无可抑制的陷入了纠结的沉默。

直到一道惊雷划破天穹,她才失神中恢复。

深深吸了口气又将其吐出,浑身被雨水浸湿的她打了个寒颤。

“……罢了,能够死而复活已经是最大的奇迹,我应该看开点。”

将湿漉漉的额前乱发收拢耳后,她环顾四周,将视线重新钉回自己爬出来的大坑。

“对了,还有这个东西……”

暗紫色长发的少女转身,将上半身伸入自己刚刚爬出地穴中,几经摸索拿出了一本表面黯淡无光,但有金属镶边的厚重大书。

“魂书教典……吞噬了我半片灵魂的魔法书……现在我的半身……”就着雷光打量两下手中厚重大书,感受了下那种有宛若血肉交融的其妙体验后,少女将其紧紧揣入自己怀里。

“真是乱七八糟的共生关系,不过……这些事情暂且压后研究。”

现在我可没有这个时间……刚才听说话意思,就知道不会对我客气的冒险者,谁知道他们会对我做出什么——就我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和半亡灵身份。

握握自己触感冰凉的手掌,半隐于长发下的猩红双眸看向雨幕不远处,那些正在躲在屋主人已经死掉的红枫村房子里,正在篝火照耀下,谈天说地的冒险者。

温暖、舒适、还有美食,与自己这边冰冷、潮湿、以及饥肠辘辘,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对比。

但是我并没有选择,唉……

身份不明、语言不明、还有现在已经完全改变的种族……而且无论是哪个世界,在我记忆中也没有哪个是对亡灵友好的。

姑且暂时隐蔽,整理好情况,再跟这个世界进行接触吧……

双眼眯起,亡灵少女抱紧怀里大书,踉踉跄跄向着荒废村落外,漆黑可怖的森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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