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是有些昏暗的房间，吊下来的罩式电灯被设置成了节能模式，这黯淡的光源像极了不能充分燃烧的蜡烛，只是不会滴蜡而已。坐在桌前的男人将双手放在了桌上，汗从他的额际落下，只是梅蒂奇的骄傲支撑着他，让他的神色始终保持着一份近乎绝望的淡定。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女仆装，浅红色短发，身材凹凸有致并且容貌可爱的少女。任何一个男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秒必定会为她可爱的外貌和冷淡出尘的气质所折服，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从天上降到人间的脱衣舞……呃，天使。但是对于马洛伊·梅蒂奇来说，少女无疑是伏都教索命的十字路男爵、长着羊蹄尖尾的恶魔、红发灼眼的夏娜，空座町里学了虚化的装逼犯，不偷懒的乳町。
或许比上述加起来还要恐怖一些。
他亮灯的那刻看到少女坐在桌前，就知道今天已经没有办法活着离开了。
作为一个在灰色地带为梅蒂奇家族做生意的分家家长兼代理人，虽然根据地在离梅蒂奇本家颇远的博萨克，但是一些应该知晓的传闻，依旧有所耳闻。
毕竟这些远在分家的家长，要是想要再更上一步，就得摸清梅蒂奇刚换了的现任家主一些喜好。
比如送到本家送给梅蒂奇家主的女人最好是红色头发的，当然浅红色最好之类的。
而且他也知道这些女孩基本都会在第一次见到梅蒂奇现任家主的那天晚上就被玩死，活不过第二天早上。
就像是一千零一夜里古代印度的国王一样残忍。
起初马洛伊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后来他在一次年会上知道了，那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白兰度花了大力气潜伏在他身边，最终却和他相爱的女杀手，白兰度隐藏了数年的底牌。
他还曾在家族年会上亲眼看到过那个女子，那女人站在人群里，就像放在煤炭中间的钻石，视线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
奥托·梅蒂奇，梅蒂奇家年轻的现任家主，大概是还爱着她，在那些女孩们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所以才会和她们行欢好之事。但是可能又是恨的，所以才在第二天黎明到来之前掐断那些女孩们的咽喉。
而使梅蒂奇当代家主有如疯癫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了他的眼前。
在他藏的最隐秘也最安全的据点，在离他极近的位置。他甚至能够看到她睫毛的每一个细节，虹膜的每一丝隐壑和褶皱。以及瞳孔里反射着的灯的亮光。
太神奇了，为什么灯光明明那么黯淡，但是她的眼睛却那么亮呢？
“好久不见了马洛伊。”
她说。
“好久不见……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小姐。”
在她开口的时候他咬了咬牙。
“像从前那样就好。”
贝宁的眼神和话语都没有一丝动摇。
“好的，吉雅小姐，我稍稍听说了关于您的事，我真是倍感遗憾……”
嗒——
贝宁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的声音打断了他，她知道如果对话一旦以这个梅蒂奇式的姿态开始，那么他的话将会一直没完没了。
贝宁对这个说话的套路太过熟悉，那个曾经和她相爱又互相伤害的男人曾用这种方式逗乐她，无数次。
而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他还好吗。”
坐在这里的两个人心知肚明少女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她很好，而且，应该还很想您，小姐。”
马洛伊想尽办法，掏空了心思想说些让贝宁听到之后会稍微开心些的话。
可是他没办法从少女的面孔上看到任何表情，就好像其实那个他们谈论的男人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看到这，马洛伊有些慌乱地说，“我发誓，如果您肯给我个机会，我一定重新将您带到家主面前。”
怎么可能，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心里想，他一旦出了这庇护所的门，就一定要迅速让梅蒂奇本家发动尸骸圣者来抓住眼前这个胆敢逼他入死境的家伙。
“不必了。”
贝宁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双手不知何时从桌上撤下。她抬起眼，眼睛里无悲无喜，看着马洛伊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副骷髅，平静地和古代希腊时期没有瞳孔的女性雕塑一样异曲同工。
梅蒂奇代理人的手始终放在桌面上。
因为他的手离不开桌面。
左手的黑曼巴和右手的竹叶青。
两条短刃如同毒蛇的毒牙一般将他的双手钉在了桌面上。
在之后的一瞬间，两只匕首同时离开他的手，但也只是一瞬间，几乎是同一瞬间，马洛伊·梅蒂奇的头颅便滚落在地，连自己双手被解放都没能感觉到。
就死在了贝宁手中。
浅红色短发的少女有些悲哀地看着徒然向后倒去的人，椅子因为冲击力后仰，大概一会儿之后就会全然落地，狼狈不堪。
梅蒂奇的代理人已经死了。
不好意思，她想，她在每次杀人的之后都会这样想。
但可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
贝宁关上了所有机关的触发装置，然后沿着通道向门外走去，梅蒂奇的地道就像是人肠一般曲折，而且位于地下，黑暗潮湿。
但是没有光对她来说也不是问题，她调查过这地下迷宫的地图，所以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从这黑暗的迷宫回到了博萨克梅蒂奇分家的府邸。
那是书房的书柜后面。
然后她又以不惹人注意的方式经过了全是佣人的走廊和大厅。这些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的主人留在这里当做白兰度家族发泄和杀死的诱饵，还忙碌地走来走去。
最后她走到门前。
门前是一副很诡异的情景。
女孩身上多了很多狰狞的伤口，甚至有些还露出了骨骼和内脏，其中尤以胸口的伤最为恐怖，好在吞噬囚笼这个女孩是个五阶的技能者，心脏也没被取出来。
而一边的男人岁看似优雅，但嘴角溢出的血也说明他受到的伤不见得很轻，此刻呆立着，动弹不得。
贝宁走了过去。
“你就是……他们……要我等的人吗？”
疼痛让吞噬囚笼一句话的间隔里都倒吸着冷气，听上去有抽泣一般的可爱。如果不是因为受伤太重，衣衫遍布鲜血的话。
“大概是的。”
手起刀落，这个被定住的异教神谱就此死亡，他的身躯失去了形状，原本优雅的身姿逐渐凹陷下去，血从他被戳破的皮囊涌出，很快遍布了梅蒂奇分家府邸门前的每一寸地砖。
巨大的书本化作石板跌落于地，轰然裂开。
真是不好意思。
她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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