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移动的速度快得难以被看清,克罗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头顶涓涓流下的血迹和汗液如蛛丝般交织着淌在自己脸上。
他不断地试图去捕捉那剪影出现的规律,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自己又会遭到一次猛击。他身上油漆着坦德家族烧霞炽炎旗的板甲已经被砍得稀巴烂,深深浅浅的伤痕遍布内置的锁子甲,每一处都是他反应过慢的代价。
与这种战士一对一,他根本没有布置结界的时间。据说历史上最优秀的魔导骑士可以在战斗中用迂回的脚步一点点绘出结界,但即便是密宗法袍等级的魔导骑士也极难在战斗的高度紧张中遏制魔力并加以利用,更不用说他这种半吊子。
上过润滑油的重铠比平时灵活,但仍然笨重,克罗一边在心里抱怨它的不中用,一边忍痛挥起大剑“烧云”,想限制对方的移动,但换来的是膝盖上再次重重地挨了一斧,若非关节处的护膝和圆碟片,他的膝盖骨早飞出老远了。
不能输,输了就一无所有了。
克罗突然顶起烧云,那影子也正好闪到了他面前。大剑在空中猛斩过来,一阵奇妙的柔软手感从剑端传来,克罗利用惯性向前又是一记突刺,用左腿微微保持平衡后立刻又是挥砍,从空中洒来一串血珠。
克罗撑着剑勉强站立,这一套连击是他在闲暇时间练的,实在太费劲。他感觉体力仿佛消耗了一大半,但这一来敌人腹部的刀伤就和他头骨上的伤扯平了。
影子与他拉开距离后,双方都站定了脚步,克罗才得以再一次看清楚敌人的样貌:
他手里拿着两把空心手斧,身着褐色的皮甲和轻便的黑铁护腕,脚穿一双烂皮靴,身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迹,有的属于他们俩,有的则属于之前与他决斗的人;他的头部被一张脏兮兮的白布包住,背后是蓄起的黑色长发,每一攥头发隔一长节就用一个木结拴住,每走一步就当当响。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那从白布中突兀钻出的扭曲犄角。按卡拉索人的说法,他是个兽人,或者正确地说是一个异民族战士。克罗敢肯定。
克罗用右手摸了摸头上的血,应该没有大碍。他即刻在瓦兰瑞竞技场的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和板甲,扔在地上,接着又是破碎的护膝和护腕,惹得看台上的老爷小姐们无不惊呼,最后他身上除了下身的宽松马裤和被汗水打湿了的打底衫,已经没有了任何防御措施,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凡雅在气急败坏地骂他。
现在只有赌一把了。克罗向兽人招手,示意继续。
兽人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冲来,左右开斩,克罗从容抵挡,腹部深深的伤痕令他很难再做出什么诡异的姿势,动作也慢了不少。克罗上上下下地与他周旋,一脚踩在两人洒下的血上,一脚一记飞踢,不过兽人并没有中招,反而侧身再次攻来,克罗立刻收剑掩护身体躲避,兽人没有罢休,一记竖劈过来,也被克罗完美挡下。
推开那愤怒的一斧后,克罗开始选择暂避,他每挡下一记攻击之后立刻向后跳一大步,迫得兽人必须左右奔波,两人叮叮当当的刀斧撞击声围绕着竞技场中心反复回响。
两分钟后,克罗注意到自己第五次回到了血的地方。
完成了。克罗突然给毫无防备的兽人来了一个三段突,习惯了对付消极防守的克罗的兽人一下没反应过来,狼狈躲开。而克罗已经利用了他闪避而空出的一秒钟,用沾了血的脚后跟为地上鲜血绘出的巨大结界画上最后一笔。
克罗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做到了,就像故事里的伟大骑士们一样,用脚步画出结界,不知不觉就赢得比赛。他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兽人这才反应过来中了克罗的计,他惊慌地想要逃离结界,但就算逃也逃不到哪里去,这些兽人好像以为没有站在咒术毁灭结界里就能没事一样。
启动结界在克罗手上,那是一个由他自己的血画出的小符号,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启动了。
克罗只能勉强算一个入门的魔导学士,甚至学习念咒的资格都没有,连这个结界都是他背着父亲为他找的那个老头魔导士在书上学到的。而现在的他,能听到环绕着耳畔的尖叫喝彩,从这个存在了数千年的神圣战场四处传来。
结界结构很简单,但需要放出的魔力非常高,鲜血绘出的狰狞毁灭结界开始缓缓旋转,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它的燥热。此时的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克罗看着惊慌失措的对手。
洪波一般的东西滚了起来,像是玻璃一样的触须,炸裂似的从结界中心迅速扩展开来,连克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应该是爆裂咒术吗?克罗惊慌地想,即便结界画得十分凌乱,但也不至于异化成这种根本不沾边的效果,莫非自己记错了?
在场的观众还是十分兴奋,无数已经待命的密宗老巫师已经在赛场上空制造出一个不可能被攻破的巨大立场盾来保护那些无辜的看客。但谁来保护自己呢?
花瓣、气球、掌声依旧倾泻而下,他们完全没有发现面色苍白的克罗·坦德手中的魔术已经失控了。巨大的玻璃触须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自己的主人,而是选择先消灭兽人,他围着赛场疾走,躲避着触须每一次沉重的进攻,根本没有功夫去管手足无措的克罗。
但是受伤的兽人根本跑不快,他扔掉手斧以拖慢触手的移动速度,然而这时结界中又有一只触须迅速钻出,重重地把他打飞到立场墙上。
“克罗·坦德胜利!”约兰爵士的大嗓门根本没有传进克罗的耳朵里。
“双方放下武器!克罗大人!您赢了!”约兰又大声宣布了一次。然而触须又一次重重地打在了兽人身上,他发出了一声全场都能听到的惨痛呻吟。
“住手!克罗大人!不要再打了!”约兰再次大喊,这次观众席上躁动了起来。
克罗没有任何办法,他无法停止魔力供给,他的魔力焓就像被什么异物撑起来了一样,他知道,那就是他所创造的怪物。
又一根触须冒了出来,但三根触须都并没有完全从结界里探出来,其中两只开始疯狂地敲击密宗法袍们构建的防御结界,一只仍然在追杀兽人。
下面有个大家伙。克罗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第四根、第五根玻璃触须出现了,观众们开始站起来,刚才那边振奋的叫声变成恐惧的叫嚣,尽管法师们依然在大声咒骂着维持结界,但触须们每一次攻击都显得极为危险。
“该死的!克罗·坦德!想办法把结界毁掉!”约兰爵士抽剑,二十多名太阳宫白衣殿卫军也拔出武器,他们统一使用了强化念咒,让手中的长剑泛起蓝光,冲进了赛场,而肯恩国王所处的看台上,那些权贵们早已撤离,取而代之的是一队年轻的密宗院士正在都等待号令。
兽人已经拿回了斧头,他跑过发呆的克罗身边时,永斧背狠敲了下他的脊背,他差点一个跟头摔倒。
“小子,快关结界!”他用着不太标准的瓦兰瑞语大喊道,声音很沙哑。
凡雅·林奇和卡洛拉也冲上赛场来,用她们深修的奥术攻击触须。克罗这才如梦初醒,他立刻把大剑丢在地上,展开手,露出手心,正想把那隐藏极深的符号擦掉,一只巨大的触须突然把他卷起,倒挂在空中,克罗眼前整个世界都翻了一转。
“别动,小子!”兽人抄着斧头飞也似的跳上触须,狠狠地砍在那玻璃体上,这时几个殿卫军也赶到了,几把附魔的大剑狠狠地砍在触须上,触须立刻如触电一般放开了克罗。
克罗几乎是头着地掉下来的,但他不得不忍住疼痛,擦掉了记号。
结界没有再转了,说明已经没有魔力供给了,但是触手依然在攻击人。
所有魔导师都将火力倾泻在努力想逃出赛场的四根触手上,而约兰带领的殿卫军和两个少女则和抓住克罗的触须战成一团。
克罗挣扎爬起拿起了自己的大剑“烧云”,一把砍在触须身上,这种感觉极为奇特,感觉就像砍在某种韧性良好的橡木上;而兽人则用斧头在触须顶上疯狂乱砍,不久,这只便倒下了。
兽人仿佛知道了要领,他又提斧去收拾其他四只触手,他的斧头似乎比附魔剑和魔术有用得多。只见他跳上一只的顶上,用斧头对着触须时常弯曲的那个部位一整狂砍,接着又是一个、又一个……
直到最后一个玻璃触须倒下。
兽人脱力地站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飘忽不定。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不停攻击触须的尸体,以防止它们再次复活。
“妈的!小子!”约兰怒目圆睁,冲到克罗面前来,正想一巴掌打过来,只见一个女孩立刻挡住了他的手,导致那一掌并没有落下来。
“他又不是故意的,请不要为难他。”凡雅·林奇关键时刻的义正言辞让克罗怔住了。
“况且并没有死伤者,就算按法典也应该以比武失手判决才对,您也没有惩罚他的资格。”
“是啊,随便打人也不对啊!”卡洛拉大声赞同。
克罗看到了约兰盯凡雅的凶狠眼神。
“这不管她的事,让我来……”
“后退,克罗。现在的你连自己的使魔都控制不了。”
“很好,小姑娘,很好。”约兰喘着粗气,不满地放下手,“既然没有死伤者——我会向总务御臣报告的,但是很明显我们已经知道胜利者是谁了。”
“羊人‘奎’获胜!”约兰走过去举起那个快要瘫倒在地的羊人的手,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狼藉赛场高高举起。
因为他脸上缠着布,克罗完全看不到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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