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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丝缇娜 Ⅰ(上)

黛丝缇娜 Ⅰ(上)

圣足区是卡拉索瓦兰瑞最干净也最漂亮的街区,这里的民居只有少量富裕的卡拉索人是私宅,其余建筑多是歌剧院、茶餐厅、高级酒馆、春楼和彼岸各大银行的分部,但是就是没有隐秘神龛。

黛丝缇娜从马车车窗望出去时,正好有一座像极了神龛那桃形大门的建筑闪过,她的目光追随过去,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大马戏剧场的门。

黛丝缇娜记得她很小的时候,曾来过一次富丽堂皇的卡拉索瓦兰瑞,那时的塞利斯像她妈妈一样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城中某处神龛前,让她跪下,冥想,祈愿,昏暗的神龛里人影熙忽,梦幻一般的托兰塔熏香在梁宇间轻轻缠绕,通向无名之神那一端……

这里没有我的神。黛丝缇娜想。

“小姐,待会儿见了福特·沙华或者费米·堪察韦,千万不要翻脸,注意把背挺直……”塞利斯一板一眼地在黛丝缇娜面前说教,而她只是望着窗外看那些转瞬即逝的风景。

“好啦,我知道啦。”黛丝缇娜不耐烦地摆摆手,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匣子,“帮我选下项链。”

塞利斯接过那个红木匣子,继续唠叨她要注意的礼节,尽管这些东西她从三岁以来就一直在被反复灌输的贵族礼仪。

“用餐不要太快。那些大人物都是卡拉索人,说话不用加‘卿’……”

“够了。”黛丝缇娜直接打断了她,她要思考的根本不是这些琐碎细节。

塞利斯知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地为耶拿纳家的大小姐选出一件件精致的项链,来搭配她耀眼的金发。

黛丝缇娜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想立刻向塞利斯道歉,但有什么东西又把话梗了回去。

“小姐,巴洛大人的话,您怎么想?”长久的沉默后,塞利斯突然发问。

她很清楚,蓝恶魔大大低估了自己,他大概以为黛丝缇娜不过是一个稍有点能力的千金,甚至可能觉得她连自己父亲被堪察韦架空这件事都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

黛丝缇娜留了一个心眼。

“见过费米之后再说,还不急。”黛丝缇娜撩起金发,将它搭在自己身上那件枣红色高腰洛丽裙后,一手接过塞利斯呈上的一只银制双鱼,在镜子前频频转头,“帕兰蒂那边要是有反应,我们再动,我可不想轻易把命交给蓝恶魔。”

“小姐,你是真的长大了。”黛丝缇娜望向塞利斯,她在落寞地笑了笑,“上次带你来王都时,你还只是个孩子……现在还真有贵族的气概了。”

黛丝缇娜放下手中的饰品,一下子扑进了塞利斯怀里,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楚。

“小姐?”塞利斯一时间不知所措,黛丝缇娜紧紧拥抱着她。

“我没有……我不是……”黛丝缇娜呜咽着。

“小姐?”

“叫我黛西。”

“黛西……”

“我也不想这样呀。”黛西的声音带有明显的哭腔,但她知道,色温伯爵可不能轻易掉泪。

“塞利斯,我知道的呀,我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我也知道密谋不是光彩的事,我也很害怕呀。可是……可是……”黛西的脸深埋于塞利斯胸前,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声音轻轻啜泣,被杂乱的马蹄声掩盖有如虫鸣。

来自一个名叫黛西的小女孩的哭泣。

“黛西,哭吧,哭吧。”塞利斯轻轻将她的头抱住,白银首饰散落一地,“你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你没有必要承受这一切。”承受整个瓦兰瑞王国对耶拿纳的非议。

塞利斯的怀里有色温花园里的丁香味,她喜欢在院子里把那些花采来在暖阳下晾干,缝进莱门特和黛西的衣服内包里,黛西问到这味道,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属于十岁的她的古老耶拿纳大厅。

回不去了。黛西在黛丝缇娜耳边轻语。

回不去了。

黛丝缇娜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慢慢从塞利斯怀里起身,汲干了泪水,就像汲干了所有作为孩童的回忆一样。

“塞利斯,我的装没有花吧。”她的泪眼转而看向镜子里,让自己的脸努力上扬。

“您还是笑着比较好看,尊敬的小姐。”塞利斯欣慰地笑了。

太阳宫的红地毯仿佛是从大门一直铺向天上一般,这座宫殿与俄里密克顿的夏风宫、对角岬的萨铎尔宫那样的巨大占地面积不同,而是以高度压制了扬·勒不梅特尔世界的所有建筑物。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时,六名卡拉索瓦兰瑞的白衣白甲的禁军排成两行,准备为她们开路。黛丝缇娜露出自信的微笑,向卫士们欠身致敬,这时卫队长哈哈地大笑起来,一把扯下了他的头盔,里面露出一张黛丝缇娜再熟悉不过的脸。

“席勒叔叔!”黛丝缇娜惊呼道。

席勒·卡兰登爵士的父亲是瓦林伯爵的部下,席勒是他的三子,成年后就被送到卡拉索瓦兰瑞,成为了一名册封骑士。他不时从王都返回色温时都会为黛丝缇娜带来一些只有在诺帝卡或南瘠地才能搞到的稀奇玩意,这些日子是黛丝缇娜幼时最快乐的时刻。

但是他讨厌极了她的父亲莱门特伯爵。

“卡拉索瓦兰瑞的生活还过得去吧,黛西?”席勒笑嘻嘻地与她们寒暄,“气色不错,塞利斯大姐。”

黛丝缇娜高兴地挽起席勒的铁甲臂腕,塞利斯却没有把注意力过多集中在这个年轻时自己的跟班身上,黛丝缇娜注意到她看向了远方。

“小姐,那是——”塞利斯提醒黛丝缇娜。

黛丝缇娜顺着塞利斯的目光望去,不远处,堪察韦家族麾下三面不同颜色的执剑死士大旗分别代表狂猎堡、寇兰和灰桥,在耀武扬威地高高飘扬。它们周围簇拥着的,是赛特家族的红尾鳟鱼旗、塔托家族的羊角旗、法伦尼家族的独眼葵旗和哮尔家族的碎城钢索旗。

“那是堪察韦的狗们,比你们先到一步。”席勒的长脸拉了下来,“带这么多诸侯来,天知道费米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多亏了女王在南边屯兵,堪察韦想必在悲风谷留有重兵,“屠夫”凯利安男爵和几个天知道什么名字的贵族老爷留在那里以防不测,所以这次没来。我们没必要害怕他们。”

“小姐,您会很安全,我以骑士名誉向您保证。”

“谢谢,亲爱的席勒爵士。”

确实如此,即便堪察韦权倾朝野,也没有理由公然带兵入王都,那么多南莫顿的封臣北上,不过是在给耶拿纳施压,这黛丝缇娜已经猜到了。多亏了蓝恶魔的提议,现在的黛丝缇娜并非孤立无援,除了终于开窍了的帕兰蒂·卡特势力以外,只要堪察韦动作一旦过激,她大可让他们看到,耶拿纳背后站着的还有瓦兰瑞御臣世家科里一族。

至于帕兰蒂那边,黛丝缇娜暂时还不知道蓝恶魔故弄玄虚地塞给他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当然也不会知道帕兰蒂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反应。

今天许多纯血人类的大小贵族已经去蔷薇高地或御河殿区花天酒地去了,太阳宫比起昨天算得上冷清。黛丝缇娜注意到地板上铺设的西堪那香毯比起昨天浓郁的栀子花味今天的丁香味更加沁人心脾。可想而知这里的侍女们每天都有用不同的花瓣池来浸泡香毯,太阳宫的奢侈真是令人瞠目。

黛丝缇娜和塞利斯在席勒的带领下缓缓步行在盘桓交错的底律斯式大转梯上,阴翳的天光从中轴罩住整个御花园的玻璃穹顶外透进来,显得格外凄冷。

黛丝缇娜不禁抱起自己的两臂,抬头望向上方宛若无穷延伸的白榉木转梯,有几个贵族家的孩子跑起下来,接着又出现了两位素色的冷漠女侍、一位紧张的信使和一位莽撞的老骑士,时间在微微的嘈杂声中流淌。

秋天就要过去了吗?黛丝缇娜突然想到。

“小姐,别紧张。”席勒把两人送到国王大厅时,厚重的厅门前已经围拢了一支气派的队伍,看他们的衣物多是浓墨重彩的鲜艳绸缎,就可以断定这是一群加别塔贵族,“他们不敢怎么样。”

据黛丝缇娜所知,由于俾塔斯大桥出险,西境人是最后抵达卡拉索瓦兰瑞的。

“巨獭湾的路可真陡哦!”塞利斯牵着黛丝缇娜的手穿过人群时,一位肥胖的贵妇人操着一口俗不可耐的茅里欧斯和加别塔混合口音的瓦兰瑞语,正在向女伴们喋喋不休:“这一趟可真是辛苦哦!”

她们根本不是贵族。黛丝缇娜不屑地瞥了她们一眼。

这也难怪,自落英骑士团与俄里密克顿的军队一体化之后,西境三地的旧贵族利益受到了极大损害,早已是日薄西山。现在有权有势的西方名门,多是在十一月平叛战争中才崛起的一群兵痞和军阀,黛丝缇娜在国史课上学到这里还没有什么实感,当真正接触到这些人时,她才自心里厌恶他们。

国王大厅高近五丈,呈一个巨大的十七角图形样式,它比起其他大厅的豪华,更突出的是厚重和沧桑感。

大厅墙壁上是暗黄色的壁画,详细地记录着史前的卡拉索人是如何在御河河湾建立起他们的王国的;地上是一整块纯白的石板,被打上了厚厚的玻璃蜡,蜡与石板之间有着无数条相互联通的沟槽,有一丝丝澄澈的御河河水在沟槽间缓缓流淌,巨大石梁顶起的穹顶以深蓝为底、以月长石点缀出一副宏大的帝王座星象图。而其一等星——也就是最大的那一颗月长石对应的位置下,就是无数代瓦兰瑞帝王就坐的那块磐石与古木交错生长的大椅子——洁安娜之石。

两千年来,国王大厅从未移位。建城王法吉特在建设最初的卡拉索瓦兰瑞时,这里就是最早建设的两处之一——另一处则是御河殿。建成王座的这块石头是一块奇石,它会像植物一样自己生长,法吉特将它凿开之后就发现了这一点。据说有一次法吉特在上面睡着了,醒来后居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一小部分已经被长出来的石头环抱住。

御河殿和太阳宫都位于高地,且地下相通,大堂的玻璃蜡下流淌的御河河水就是从王座下流淌出来的,向四周缓缓蔓延,象征着卡拉索的国王将如涛涛江水般奔向扬·勒不梅特尔的每一个天涯海角。后来第一任圣女、卡拉索王后捷安娜撒手人寰后,悲痛欲绝的法吉特命人将石头刨开,将王后葬在这泉眼之上,并将这块能够自行生长的奇怪石头命名为捷安娜之石。这样,他才能让千秋万代的子民在饮水思源之际,都能想到他的王座和爱人。

长出来的石头将捷安娜的棺椁包住之后,便再也没有继续生长,于此同时捷安娜尸体的营养却滋养出一株栀子花丛,随着时间推移,这株茜草逐渐长大,竟然长成一颗巨木,与石头相互包裹,勉强显出一个王座的样子,这就是两千年来未变的捷安娜王座,如今巨大的太阳宫就是围绕着这个王位修筑的。

肯恩国王没有坐在上面,大堂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想知道比赛延期的原因,他们有人站着,有人坐在王座前的长桌边,但那八把分立捷安娜之石的选帝候银椅子却没有人碰。

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穿着金花斑的卡其色礼服,身披烫金暗绿法兰绒披肩,头戴蘩齿圆冠的男人,虽然算不上时髦,但搭配他的栗色头发却很好看,如果他没有板着脸,并且发间没有那些若有若无的银丝的话。

他身边站着的那些人,黛丝缇娜都一一认得:用黑布遮住左眼的理查德·堪察韦、雷顿·堪察韦的两个遗子马丁爵士和古尼莱特爵士、野蛮的艾雯·赛特,以及泰诺·塔托伯爵和奥拓·法伦尼伯爵,其余还应该有的人却不知去向。

黛丝缇娜没有管那么多,穿越人群死死地盯着那个坐在银椅子上的绅士——费米·堪察韦侯爵。

费米显然也认出了她,但他绝没有像黛丝缇娜那般憎恨、敌视对方,他向泰诺伯爵示意,只是不屑地朝着身边人笑了笑,便不再理会黛丝缇娜。

火药味十足。

这时,另一个重要人物也从容不迫地来了,英俊的帕兰蒂·卡特公爵和他的部下在总务御臣提伦·约修亚的带领下从另一个大门进来,引起大家的注意,他们径直走向那把离费米最远的银椅子,路过黛丝缇娜时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好像他们昨天没有一起密谋过一样。

那本是耶拿纳家族的位置。想到这黛丝缇娜感觉有一股胃痛。

“那我们开始吧。”提伦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唯唯诺诺地站在几百名境外贵族面前,背对着王座宣布道。

“诶,因为今天肯恩国王和巴洛宰相有事不在太阳宫,由我和库吉特森大人主持。”

这位御臣出身贫寒,黛丝缇娜从他的口气就能听出。这时一位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就是库吉特森·开诺,铁夫人西娃的弟弟。

“嗯,这届选帝候真少呢。”库吉特森很坦然地说出这个尴尬的事实。

“确实……因为俾塔斯大桥出险的原因,温伦公爵和坎依亲王不得不走远路,所以会稍微迟到。阿里谢侯爵的领土在闹狼灾,估计是会缺席了,格里特涅公爵也有事来不了……”温伦就像是在向库吉特森打报告,他吞下了一口气。

“雷德安大公染上了西部麻疹,不得不留在俄里密克顿疗养。”

台下响起一片极低的议论声,黛丝缇娜看见帕兰蒂和费米互视了一眼,接着两人都把头转开了。

“大家静一静,第一件事,我们马上通知推迟比赛的各项安排,请稍安勿躁……”库吉特森大手一挥,径直在长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提伦没有提到瘠地选帝候艾雯·霍墨留斯,她和费米手下的女教头艾雯·赛特同名,也同样凶悍。

卡拉索瓦兰瑞应该不会欢迎伊恩之盟的女王前来北方吧。

“塞利斯,帮我记一下。我可不是来听比武礼仪的。”黛丝缇娜悄悄对塞利斯说。

“好的,小姐。”

黛丝缇娜仔细观察着帕兰蒂周围的那些人,很不幸的是她除了认识那个含苞待放般的薇依·卡特和委托的莫顿常备军负责人洛德·铁林爵士以外,其他人都很面生,那里面甚至没有海眼城的盟友“扑克脸”霍曼·杰斯摩林克伯爵和璞玉城的奥昆·亚拉伯。

帕兰蒂到底在搞什么?莫非他真想不到费米会在会议上向他们施压?黛丝缇娜想不通。

即便洛德爵士站在他这一边,也难以见得他们对堪察韦来说有优势,难道帕兰蒂已经决定不采纳蓝恶魔的提议,所以在向费米示弱吗?黛丝缇娜不安地想。

那可是耶拿纳家翻身的大好机会。

不会,绝不会。蓝恶魔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块兽牙一定包含着对帕兰蒂来说很重要的情报,蓝恶魔才会有自信与两个家族密谋。

但帕兰蒂三岁被送到堪察韦家做养子,回到海眼城之后又每天被他那半疯的老娘灌输复仇思想,他的行为很难估计。

黛丝缇娜在提伦那催眠般的腔调声中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埋头到人群中去寻找一个老头。

福特·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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