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宫的宰相会客厅外,传来踏在西堪那香毯上特有的“咚咚”声。
匆匆赶来的,是一位银衣信使,他一进门,便半跪在当朝宰相“蓝恶魔”巴洛·科里伯爵面前,另外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大人也停止了对话。
巴洛放下了手里的烟斗,示意信使站起来说话,另外两人也朝他点点头。
“大人,瘠地来的红鹄急报。”信使将一封信毕恭毕敬地呈到巴洛面前,之后立刻退下了。
红鹄带来的总是战争和流血的噩耗,巴洛心想。
“巴洛大人,这应该秋天以来是瘠地送来的第三封求救信了。”卡菲林特·瓦兰瑞正挑拨着一直关在笼子里的火烧鸟,这只美丽而迅猛的飞禽正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位眼中如流淌着融化的白银的俊美男子,“我觉得王都还是该做些什么。”
蓝恶魔用他那沾染了浓烈烟草气息的左手挠挠他一头诡异的蓝发。那团蓬松的蓝色粗发,在整个瓦兰瑞都是他最引人注目的特点。
他本想直接扯开信封上面的龙头草引火漆,但不想那火漆已经被小心翼翼地用刀划开过了。
蓝恶魔极其厌恶地瞪了正在逗鸟的卡菲林特。很显然,若非信使不怕被杀头而胆大包天地看过信,就是某位卡菲林特手下的密臣已经先于宰相检阅过信件内容。
“……战火蔓延到冬尼斯堡南方,红岛的海提尔家和茶花城的库因家已经先后放弃领地,向银月桥方向撤退。前方斥候报道,女王手下的‘伊恩之盟’联军这次不会少于五万人。这个数字正在随着野蛮人北进而增加。”
巴洛顿了一下,他悄悄打量着两位大人的神情,禁军御臣史考特·卡沃伸出他细长的脖子,手撑在膝盖和下巴之间仔细聆听着;而王兄卡菲林特却似乎认为哑巴鸟比瘠地战事更有趣。
“加上最后一部分浸润区的援军——卡文男爵手下的三千名骑手,瘠地诸侯军总数不超过一万七千人,我军正向冬尼斯堡收缩集中,请王都速派浸润区常备军支援银月桥。迈提斯·福林男爵呈。”
巴洛没有提到女王要求前往卡拉索瓦兰瑞参加比武的事,没有人想让瘠地民来卡拉索,更不用说那个蛮子的女头领还声称她会带一支军队来比武。他一字一句读完信后随手将其搁在手旁的斯塔夫铜手台上,换起刚才的烟斗,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态度躺到靠背上。
会客厅被淡紫色的壁纸包围着,八九张各式各样却搭配恰到好处的沙发围成一个大圈。这在太阳宫中算得上是最简朴的装饰,但也正适合御臣们商谈国要。
史考特·卡沃今天本是要找王都里管钱的财政御臣商量因大量外邦人涌入卡拉索瓦兰瑞而不得不增拨军费维持治安的事,由于近年来财政御臣茹贝尔·堪察韦大人重病在床,蓝恶魔不得不代其理事。
中途卡菲林特大人偶然路过此处便饶有兴趣地加入谈话,以及处理两位贵族矛盾的事扰得谈话中的巴洛心烦意乱。
“那就拨两万常备军去瘠地呗。”沉默之后,卡菲林特开口说道。
“卡菲林特大人,要是您手下的密臣多用些心思来对付叛军而不是天天监督我们吃饭睡觉,我想那七万多名士兵大可不必在戴文海岸紧急待命。”蓝恶魔对两年来隐私常常被密臣们“关心”极为不满,偶尔想溜出太阳宫,去罗兰区找个女孩温存温存的他,总会被一两个身份不明的人物盘问半天。
“那派禁军去南方怎么样?我想咱卡拉索的卫队总比那些野种强。”卡菲林特巧妙地绕开话题,但这却让一旁的史考特再一次抱怨起来。
“禁军两千人向西去了俾塔斯,五千人部署在王都避免这些人搞出乱子,黑城河、御河各个中上游的城市也需要禁军驻守。”史考特不耐烦地挥挥手,“两位大人,我可是一百个闲人都凑不出来。”
“但若是国库能拨出个一万卡泰尔,我保证瓦兰瑞国泰民安,瘠地民一个都别想进关。”
不过都是些尾声堡或恶妃港的雇佣军而已,卡沃家族不知又能从中渔利多少。蓝恶魔恼火地挠着头发,然而那团蓝色的头发却和他的心思一样越搅越乱。
“要是那个什么海伦战团还在就好了,虽然只是个靠不住的雇佣兵团,但至少还能稍微牵制下伊恩利亚人。”卡菲林特感叹了一句,可是没人理他。
“我一个子都拿不出。”蓝恶魔此话一出,史考特·卡沃直接气得躺进沙发里。
“今年我们向彼岸地联合银行借了五万卡泰尔的贷款,一万五千筹备了比武大赛包括打点冠军赏钱,一万开销在西方的军队上,五千修补了卡泰尔门和周遭城墙,三千打发不满的富农们,八千分给了你的禁军,其余的一半当成歌莉娅公主的嫁妆,一半转借给雷德安,当高利贷——国库现在叮当响。”
“该让老狐狸弗德里希去做他的选帝候,这样也轮不到我们打点常备军了。”蓝恶魔一五一十地算账,卡菲林特还是逗鸟,而史考特却越听越来气。
“那各邦的秋收税呢?”
“加别塔、茅里欧斯和俄里密克顿的送不到,瘠地的就更不用说了——你自己找瘠地女王要去。浸润区打仗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彼岸、莫顿、皇后岭的倒是送得过来,但是各项开支还是多得赶都赶不完,三下五除二用得精光。”
“这么说来战争还真是西方人的摇钱树。”卡菲林特笑了起来。
“那么,巴洛大人,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史考特起身离去。
“不送,史考特大人。”
“你真该一早就这么直接说的,贪得无厌的卡沃家真让我难受。”等史考特·卡沃气冲冲的脚步消失在走路那边后,卡菲林特才放开了那只可怜的哑巴鸟,转而对拿着已经燃尽了的烟斗的蓝恶魔说道。
最贪得无厌的绝不是卡沃。蓝恶魔细细揣测着。
“你尽可以离开——对了,下午有两个会议,有个王都财团的生意报告和一个关于加别塔常备军的部署问题的军事会议,你要来么?”
“不用了。”卡菲林特·瓦兰瑞摇摇他那披着的慵懒棕发,随即也起身告辞,“等有不得不露面的事我再去。”
反正他手下的爪牙们一清二楚。
“那好,你去吧。”蓝恶魔自己留了下来。
王都的经济看似一片繁荣昌盛,实则已经难以周转了,眼看白昼日益变短,已过秋天最后一季收获日,而西方南方的麻烦事却愈演愈烈,若是战事一发,冬季缺乏物资的卡拉索卫殿禁军极难发挥作用。而今虽然西境叛军只是密臣的消息,但俾塔斯大桥被毁、众多俄里密克顿的诸侯集结兵力等事已经间接证明了此事属实。
最让人担忧的是南方。巴洛心里十分肯定女王不会进攻狂猎堡,他多年前望到萧索的夜河河屿、在父亲身边的马背上亲眼见识了孤注一掷的诺拜丁大军在狂猎堡城下全军覆没的情景——那里有着怎样可怕的守卫力量他再清楚不过。而一万七千人守卫的银月桥也足以抵挡二十万人的进攻。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瘠地民选择突破初冬刚刚退潮的浸润带,或是翻越黑铁山脉那种穷山恶水,甚至是跨过仙妮特半岛的鲛人领,一举插入瓦兰瑞王国的心脏,打王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说不定,让女王来卡拉索瓦兰瑞参加比武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如果她不带上自己的五万战士的话。这样一来若是女王有什么想法,禁军立刻可以把她扣押在王都,等春天一来、他能顺利解决西部叛军之后,再着手对付瘠地人也不迟。
这不过是王国麻烦事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同样棘手。
“派里斯,葛文。”蓝恶魔呼唤到。
“大人。”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都穿着绘有瓦兰瑞王国的龙翼芒石图案的重铠,身后是垂下的白色披风。
“去找帕兰蒂·卡特公爵和他的妹妹,说我要见他们,把他带到西尔芙厅。”
“再有一个,今天下午的那个见鬼的军事会议我不出席,让忒斯去,让他做好笔记给我看。葛文,你去带上纸笔,待会儿跟我走。”
“好的,大人。”两人向宰相巴洛·科里做了一个标准的抚肩礼,便转身离开了。巴洛眼中,他们肩上的勋章闪闪发光。
两人离开后,蓝恶魔旋即带上自己喜欢的那只火烧鸟,返回宰相阁中更衣。火烧鸟在纯白色的鸟笼中蹦蹦跳跳,并不像畏惧卡菲林特一样畏惧它的主人,但不管它怎么活泼,始终叫不出一声。
这就是生活在鬼狱领的动物物竞天择之的结果。听说上古时期的火烧鸟叫声比它们仿佛燃烧着的羽毛更加惊艳,但后来迁移到了鬼狱领后,就再也无法发声。死寂的鬼狱领怎容得一个叽叽喳喳的鲜活生命?蓝恶魔心里乱成一团,只是想着这些可有可无的闲事。
回到宰相阁,蓝恶魔立刻脱下不起眼的黑色绸服,换上精美的金边奶白丝衣,肩上饰有一团黑天鹅羽毛,披上了一件滚银边的黑色天鹅绒斗篷,带上了被他随意放置在书写桌上的紫罗兰桂冠,那是宰相的代表。
对着镜子,蓝恶魔注意到自己能透过浅薄的丝衣看到自己左肩上那一道显眼的划痕,他极不耐烦地把斗篷拉左边遮住了一切。
“巴洛大人,那可是您的荣誉勋章。”一个带有轻微嘲讽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我记得老鼠们今天早上已经查过一次房了。”蓝恶魔瞟了一眼阳光正好能照出的一根红光,蓝恶魔早上出门将自己的馈赠安置在这里时,那根无法被其他人看到的微光是绿色的。
“您的生活小把戏很高明。”女声轻笑着,“但是政治小把戏还是欠火候。”
“我可什么都没干。”蓝恶魔苦笑着转身,果然是那个女人。
“蟒小姐,您这样为难我,也许以后您就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蟒无声地来到了巴洛·科里的面前,他看不见她是怎么过来的,就如同……如同看不清光是如何来到自己面前的一样。
“别和堪察韦正面作对。”蟒的声音又像警告又像忠告,“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您。”
“我没那个胆子,而且你也无法威胁我。”巴洛·科里勉强地笑,他没有感觉到杀气。
“只是我的忠告而已,我并不和他们站一队。”蟒的声音在耳边麻酥酥的,“您召‘魔剑’见面的西尔芙厅有密臣监听,去冥想厅要好些……您也知道卡菲林特大人眼线密布,两年来您也该适应了。”
“我从不觉得卡菲林特会被他那愚蠢的老婆操纵,但还是要谢谢你。”
卡菲林特·瓦兰瑞的妻子正是费米·堪察韦的妹妹芙德,在巴洛眼里,她是个害羞而不失心机的女人,可惜堪察韦家族颓势已现,巴洛正是想借此机会让这个笼罩王都几十年的影子彻底烟消云散,芙德丈夫卡菲林特手下的肃反委员会便是他的头号大敌。
“我可是蓝恶魔。”巴洛畅快地回答,“你只看到我蓝,没看到我也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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