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威尔·李斯特走在积雪的石阶上,灰蒙蒙的天还零星飘着雪。他轻轻用指背拂掉额前黑发上的碎雪,接着望向走在前方石阶上的两名少年。
两名少年并肩走着,其中较高的那个穿一身松散白袍,长发慵懒地披过肩头,他步伐轻缓似带着某种韵律,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另一个少年一头银色短发,穿着蓝色的制服,背打得笔直,走路时不仅是四肢,连整个身体都在按照一种秩序向前移动。
长长的石阶盘旋在山间,山外是白茫茫的一片云海。石阶两边都是杆茎泛黄的竹子,竹子是很少见的,在梅根席拉只有少数魔法师能在自家庭院种上一小片,这样珍贵的植物是不可能在自然环境中存活的……
前方两名少年安静地前行,走在后面不远处的李斯特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并不打算上前搭话,他一向有耐心等待别人开口。
雪逐渐大了,整座竹山都被白雪包裹,前方的两人依旧静默前行,李斯特踏着石阶上的两排脚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他看到自己鼻中呼出的白雾,摇头笑了笑——居然还是白的。
“哥哥!”一个甜甜的童声在后面呼喊。
李斯特回头,女童在覆着雪的石阶上一蹦一跳向他跑来,一头红发扎成两根马尾,精致俏皮的脸蛋透着灵动的贵气,那望向李斯特的眼中充满了喜悦。她来到李斯特的身边,亲昵地挽住了李斯特。
“哥哥,你怎么走这么快啊?”她摇了摇李斯特的手臂,“爸爸妈妈都在后面呢!”
李斯特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任由女童挽住自己,继续无言前行。
“威尔,你才下床几天,不要勉强自己。”一名瘦削的美丽妇人从后面赶来,她微卷的黑发越过左肩,柔顺地贴在胸前,漆黑的毛皮披风也无法掩盖她高挑傲人的身材。她温柔地拂去李斯特头上的雪花,又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李斯特肩头。
“把药喝了,免得再犯。”妇人取出一个淡绿色金属小壶,递给李斯特。
还是少年的李斯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妇人,他张了张口,没有接过小壶。
一个高大英俊的红发男人从后方走来,他瞥了一眼李斯特,转身温柔地搂住了黑衣妇人的肩膀。
李斯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正要转身赶上前方已不见踪影的两名少年时,他看到了跟在最后的芙德琳。
她提着两大箱行李,低着头,正咬牙和覆着厚雪的石阶较劲。身上的侍从服在雪中显得格外单薄,她抬起头,发现李斯特正看向这边,立即条件反射似的瞪了李斯特一眼,随即低头继续和石阶较劲。前额一缕红发调皮地垂在了鼻尖,她腾不出手,便用力吹了一下,那缕红发在白气中飞舞了一下,又落回鼻尖。这下,她要较劲的不止石阶了……
李斯特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倔强丫头,情不自禁地走到她面前,将那缕调皮的红发轻轻拢回她的耳后。芙德琳扭头躲避,接着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手还悬在风中的李斯特。
李斯特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总是蔑视自己的女人,闭上眼转身,快步往山上追去……
前方蜿蜒的石阶路上又出现了两名少年的身影,李斯特身后已是白茫一片了。两名少年转头,李斯特也向他们看去。直到现在,他才看到两名少年到面容——银色短发少年英俊坚毅,目光犹如闪电;白袍少年美如天神,那张绝美的脸庞还未拥有硬朗的轮廓,真是雌雄莫辨……
三人的目光没有交集,那两人的视线集中在了李斯特身边——另一个李斯特。
李斯特轻轻瞥了一眼身旁熟悉又陌生的脸,对方也同时看了过来。两人皆是少年模样,微卷的柔软黑发下两双眼睛却不相同,一双冷静克制中带着温热,另一双则冷漠无情里透着无来由的恶。
另一个李斯特手中攥着漆黑的匕首,黑暗从刀刃上飞散而出,像是一缕缕轻烟。他抬头看向白袍少年:“梦境之子,有何贵干?”
那白袍少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个李斯特,对攥着匕首的李斯特问道:“我是叫你‘湮灭之子的遗灰’,还是该叫‘噬神者’呢?”
两个李斯特都不作答。
白袍少年也并不尴尬,绝美的脸上嘴角扬了扬,说道:“若你只是旧日残留的一抔黄土,自然不会有人打扰你安息,既然你准备苏醒,那迟早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白袍少年看向银发少年,银发少年正木然盯着李斯特。
“虽然仪式有误,但你本有机会成为神之子的。”白袍少年的语调中并没有透露出惋惜之情。
白袍少年又将视线转向两个李斯特,他身旁银发少年的血肉开始坍塌,迅速在石阶上化成了一滩血水,融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不过一个失败品而已,对我并无大用。”攥着匕首的李斯特开口。
“但你终究还是醒了……”白袍少年叹气。
“你们打算再灭我一次吗?”攥着匕首的李斯特声音毫无感情波动。
“……”这次轮到白袍少年默不作声了,他微笑伸出左手,用掌心去迎接飘零的雪花。
李斯特也在旁沉默,还是没有插话的打算。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白袍少年收回左手,对两个李斯特说。
“什么交易?”攥着匕首的李斯特问。
这次依旧没有回答。
“长眠者——阿列米亚,愿万物皆可在您的梦境中获得永恒的幸福!愿众生皆可在您的沉睡中摆脱肉体的枷锁!您是梦境的起点,也是终点!‘伪梦者’都将在您的梦境中得到救赎!”
倏然间,飞雪、竹山、云海都消失无踪。
一望无际的都是黄沙,鲜红的夜空。黄沙中心有一片湖,湖中映着一轮巨大的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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