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泥墙,昏暗的光线。与其称为地牢还不如称作棺材。在这充满着压抑感的低矮空间中,一位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高贵气息、光是坐在那里就充满优雅风格的少女正居高临下的观察着昏倒在地面上的两人——不,确切的说是观察着一直眯着眼装睡的黑发青年。
“哼,醒了的话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如火焰般鲜艳的赤色长发不屑的摇动着,少女满眼蔑视的踹了踹一动不动的柯蒂斯,“真是拙劣的演技。”
“哈,被你丫看穿了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柯蒂斯的眼神却不含一丝笑意,“不过演技拙劣的,是你才对吧?”
“哦?你这话有什么根据吗?”
“反正你也把附近的卫兵都支走了吧,就别装了。”无视红发少女冰冷的视线,柯蒂斯从地牢角落中缓缓站起身,“想杀的话早杀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讨厌聪明人,只是——”微微皱起眉头,少女如冬日湖泊般湛蓝的双眸滑过一丝异样,“你就不怕我得到情报后将你们交给英国人吗?”
“嘿,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傻吗?都决定告诉你了,那当然是因为你丫也不服亨利那家伙的镇压啊,你肯定会……”
“出于最基本的礼节,我劝你免开尊口。我为什么要被你这种乡下野郎一口一个‘你’的叫来叫去?对你这等连教养的碎片都没有的野蛮人勿须再逞以口舌,我的品位都要被贬低了。”
直截了当的打断了柯蒂斯的话,红发少女相当不愉快的以高傲的口吻宣告:
“虽然对狂吠的野狗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但请你务必称呼我本名。我名为玛格丽特·约兰达。我身为特鲁瓦的领主,虽然不指望你这种野人会用‘请’字,但至少也加上‘大人’两字。”
“嚯,有个名字就好称呼了,”面对着以轻蔑眼神抬头望着自己的少女,柯蒂斯不以为然的笑起来,“那么以后就多多关照了,玛丽(注:“玛丽”是“玛格丽特”的昵称)。”
“你!”
“嘿,别那么激动。作为回报,你也直呼我为‘柯蒂斯’怎么样?——不过你要情报应该不是这个。”
粗野的向玛丽咧了一下嘴以示友好,黑发青年不顾玛丽青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驻扎在巴黎的英军大约四万,不过那只是第一波。这回可是英王亨利亲自出马啊,从诺曼底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亨利那家伙至少动员了二十万军队。你们贵族内部意见也不齐,围困布日尔的英军就是奥尔良那边的贵族搞的鬼,还有……”
“等一下,”玛丽湛蓝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得到情报的欣喜,而是揣度一般的困惑和狐疑,“你应该只是个普通士兵吧,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猜呢?”柯蒂斯脸上浮起了微妙的狡猾笑容,“我还知道你城中有两万常备军,只不过质量就不好说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一个普通士兵啊,你刚才不也这么说来着吗?”
“那么,下一个问题。”随意用手拂了拂火焰般的发髻,玛丽并没有计较黑发青年对自己的调侃,“你为什么知道我会帮助你们?”
“哈,你说这个问题啊。原本只是猜测,不过自从你站在这里后我就确定了。”
“哦?我对你的话倒是很感兴趣呢,能解释一下吗?”
明知故问的家伙。你这家伙为了掩饰自己举兵的行动,特意发布了全城戒严令,严格控制特鲁瓦进出入人数,害得我差点进不去主城。不仅如此,从前线逃跑的窝囊废们经过特鲁瓦后就消失了踪迹,应该就是被自己面前的红发少女保护并吸收进军队了吧,怎么想你丫都是要不安分的闹事啊。
“具体原因就不用我多说了,不过你丫也是胆大得很啊。就算是为了展示诚意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掏出腰间的匕首,黑发青年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着:“卫兵支开了,武器也没认真搜查。你啊,难不成也是个蠢货?”
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玛丽警告般从礼裙中掏出一片古旧的书页。
“圣遗物……吗。”
所谓圣遗物,就是神话传说或是英雄人物所留下的物品。虽然几乎是小概率事件,但持有者如果和圣遗物相性极好的话,就可以以“某种形式”再现远古的奇迹,但这种方式产生的奇迹极为短暂,而且会对使用者的精神和肉体造成很大负担。所以圣遗物虽然不算是特别稀有,但大多数贵族只是珍藏几件来炫耀家世而已。
“明明只是一介草民,知道的还真多。”再次不可思议的向柯蒂斯撇去一眼,随即少女失去兴趣似的将视线挪开,“所以你明白了吧,只要我有那个意思,随时都可以将你……”
“得了吧,连续使用的话你的身体会垮掉的。之前打中我的东西就是从这个破书页里射出来的吧,一道能够麻痹身体的光……难不成从这里射出的是电流吗?”
上下嘴唇掀动着,玛丽打算说些什么,但被大大咧咧的黑发青年抢了先机: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着的圣遗物使用者呢,这玩意怎么用啊,好像还需要咒文什么的吧?”
“……请不要用‘这玩意’来形容圣遗物。还有没见过活着的使用者,难道你见的都是死人吗?”
“就是这样啊。”
“不要开恶趣味的玩笑。”面对黑发青年插科打诨的戏言,玛丽嫌恶的拉开了与柯蒂斯的距离。
“我手中的是《约翰福音》中对末日审判中四骑士的记载,天启四骑士(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红’,它是代表天空的圣遗物,在具体使用中就会以闪电形式出现……”
“好了好了,宗教故事你就留着以后再讲吧,总而言之这玩意能够发射闪电,不过那么微弱的电流根本电不死人吧,你丫真的能靠这个上战场吗?”
“我是领主,不是战士。说起来,从巴黎一路逃到特鲁瓦的你们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吗?”
面对玛丽不客气的指责,厚着脸皮的柯蒂斯倒是没什么特殊感想,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不上战场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你的动作太生疏了,除了不会动的靶子谁都不会被你那慢到静止的闪电打中。”
“哦?那么被我打晕的你们两个就是不会动的靶子咯?”
“你可真是迟钝的要命啊,弗兰斯那家伙先不谈,我要不是故意被你打晕,怎么可能有和你这种大贵族单独交谈的机会呢?”
柯蒂斯满不在乎的顶撞似乎起了反效果,玛丽如冰雕般精致却冷酷无情的五官缓和下来,之后嘴角露出赏识的微笑:“你说的没错,也许我的部下缺的就是像你这种聪明人。”
“什么啊,你丫这不是会笑吗。难得有这么可爱的脸蛋,不笑可是很浪费哦?”
“……”
迅速收敛笑容,玛丽再次和出言不逊的黑发青年拉开距离。
“算了。”叹了口气,玛丽恢复了奚落的语气,用手指向角落里几乎被人遗忘的娇小骑士,“正事要紧,你还是赶紧把那个逃兵给我弄醒吧。”
“那丫头,不是逃兵。她是个堂堂正正的骑士。”
“呵……你称那种家伙为骑士呢。”根本没有掩饰蔑视的打算,玛丽用刻薄的口吻发难,“你自己看看她吧。”
本来想为弗兰斯争辩一下,但一回头——只见弗兰斯正紧紧地蜷着身体在那里熟睡。明明发生了那样的骚动,那家伙却依然在那里睡得死死的,甚至还发出了梦呓。真是……
“没用的家伙啊。”
“嗯,就这一点我们似乎达成了共识。”
“弗兰斯,快起来!”无论如何,先把弗兰斯叫醒比较好。
“嗯?嗯呜~”弗兰斯发出猫一样的声音,猛地坐起了身子。眯起眼睛盯着周围看了一会儿,就像是领悟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唔嗯~”
就这样睡着了。
……警觉性是要有多低啊。想了想,柯蒂斯毫不犹豫的扯着耳朵将弗兰斯拎起来,然后用足以震破常人耳膜的音量对着弗兰斯大喊:“陛下驾到!”
“啊,啊呜呜呜呜!”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弗兰斯从熟睡状态下直接跳了起来,“陛下!我没有睡着,绝对没有……嗯?”
出现在弗兰斯眼前的,是一脸无语状的玛丽和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柯蒂斯。
“领,领主大人!?”措手不及的小巧骑士慌里慌张的左盼右顾。之后——被柯蒂斯安抚的摸了摸头。
“咦?咦咦?”完全搞不清现状。嘛,虽然被摸头还是很舒服的啦。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名为玛格丽特·约兰达,是管理这一带的安茹公爵,也是特鲁瓦城的领主。虽然将客人招待到地牢里有些无礼,不过事出有因,希望你能谅解。”整理了一下裙摆的褶皱,玛丽露出了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
“哦,哦哦。我叫弗兰斯·得列,”娇小的骑士露出满面毫不逊色于玛丽的无敌微笑,“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请多指教啦。但玛格丽特大人为什么会将我们带到地牢中呢?”
“弗兰斯·得列……原来如此。”轻轻颔首,玛丽微笑着注视着娇小的栗发骑士,“虽然事先有听说过你,不过你本人比我想象的更加可爱呢。”
“诶,您知道我?难不成不知不觉间,我变得超~有名气了吗?”
“别说蠢话。”
无视掉忍不住插嘴的柯蒂斯,玛丽极具风范的优雅微笑着:“我和你的父亲在工作上有些往来,他有时会和我谈论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现在稍微解释下为什么把你们送进地牢吧。其实那是为了对外做一个表示,说明特鲁瓦现在不会违抗亨利那家伙。而且不知道对方的眼线布置在哪里,在地牢说话也比在公馆说话要方便许多。”详尽而耐心的开始解释,玛丽对弗兰斯的态度与柯蒂斯截然不同,“女性骑士不多见呢,一路奔波辛苦了。”
“是谁刚才说‘这家伙也能称之为骑士’的?”
“谁知道,反正不是我说的。”面无表情的说谎,玛丽淡定的回应着一脸不爽的黑发青年,“我们说一下今后的计划吧,通过各种渠道我已经招募了足够多的兵源,姑且也是进行了最基本的训练。之后就是……”
玛丽中断讲话的原因,是慌张冲进来的士兵。还没等玛丽询问,士兵就跪在了地上,然后——抛出了石破天惊的消息。
“玛格丽特大人,英军即将攻入城内!”
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诸位贵安,今天的解说人是我玛格丽特·约兰达。昵称是玛丽……等等,我可没允许你随便叫!我想大家对于圣遗物可能有点疑惑吧。其实圣遗物的选用大多是有真实出处的,所以大家可以当成神话故事来看待。当然,也有小部分和神话传说不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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