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一天,一户破旧的农村院落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这是一个两进院,五间屋子的老式砖瓦房。前面一间坐东朝西,南北走向的红砖平房里住着一对老夫妇。平房后面是一块土坯建成的屏风,由于年深日久,屏风上的画作早已模糊不清,掉落的墙皮使得屏风更加斑驳。绕过屏风,是二进院的小门。小门两旁是两排东西走向的土坯瓦房,每排都有两间。左边两间房是相通的,住着老夫妇的四儿子一家人。右边两间是不通的,前面一间住着老夫妇三儿子一家人,三儿子家有三个女儿。后面的那间是厨房,一大家子共用。院子后面背靠一座十几米高的土崖子,三儿子请人在土崖子上给老父母打了一口窑洞,冬暖夏凉。
婴儿的哭声是从三儿子家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这次是个男孩儿啊!”“赤脚医生”对着屋外焦急等待的男人说。她接生过很多小孩儿,但这次比以往要激动很多,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对这家人的情况也是非常了解的。
赵鹤松领着三个女儿挤进了屋,围在女人姬氏的床前。早已虚脱的姬氏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好好看看这个让她望眼欲穿的儿子。
三个女儿,大女儿8岁,她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弟弟,伸出小指头高兴的数着:“一、二、三、四”。她数到了四,却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意识到错了,赶紧把伸出的小手拳了起来,攥成个小拳头。姬氏看到了,脸上闪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表情,只是一瞬,随即便消失,似乎就连她自己也没能察觉到。
二女儿四岁了,一手拉着两岁的妹妹,一手给姬氏身上的被子往上拉。
三女儿咬着自己的小手指看着小弟弟,害羞的傻笑。
。。。。。。
晚上,孩子们挤在一张小床上睡着了。
“这下再没人敢欺负我了。”姬氏小声的喃喃道,语气中带着被迫害多年的农民翻身做主人的自豪感。
“你看你妈,把我都捏死了,一大家子的脏活累活都让我干,还指着鼻子骂我,骂我没本事,就会生闺女儿。唉,当初嫁给你,不就是想着你家人多,嫁过来之后不用像以前那样干那么多活儿了,要不然能嫁给你?谈恋爱的时候,连条裤子都不舍得给我买,结婚给你买衣服的钱还是俺奶奶给我的钱,俺奶奶从始至终就没看中你,我就图个嫁到你家不用干那么多活儿,没想到。。。。。。”姬氏面色平静,多年的“迫害”她早已习惯,甚至麻木,但此刻她的眼睛却还是有些红了。
“家里喂那么几头猪,没人管过一下子,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那次,猪跑进厨房把一簸箕白面给拱翻了,我打了猪两下子,你妈就让老四打我,还说‘你打猪,我就让老四打你!恁娘家没人,就一个弟,还。。。。。。打你成啥样就是啥样,你也撂不起来啥橛子!’。。。。。。”姬氏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看着旁边的儿子,脸上却浮现出希望的笑容。
“那不是我没在家,我要是在家,他敢打你!”赵鹤松牙齿咬的咯咯响,愤怒的吼到。他从来都不会说让人宽心的话,只知道乱发脾气。
“得了吧,你就嘴上厉害!你不打我都中了。”姬氏的视线从未离开孩子。
“唉,现在咱四个孩子了,老四新划的宅子,盖的红砖大平房也差不多了,他们啥时候搬走?”姬氏看着这个十几平米的小屋,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快了,等咱们把钱。。。。。。”赵鹤松没有继续往下说。
“唉,咱们哪儿还有钱,前些年你在新疆当兵,一个月八块钱,月月都把工资全交给你大哥,你妈说长兄如父,这家要由你大哥来当。你复员回来,就那俩钱,咱们一家吃喝都不够了,你妈还跟咱要钱。算了。。。。。。”姬氏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说过这个问题了,最后都是无果而终,她也实在不想再说。
姬氏摸摸孩子的脸,脸上又浮现出一些笑容。她转移了话题:“孩子起个啥名呢?”
“要不明天叫俺爸妈起个?”赵鹤松挠挠头。
“得了吧,我生孩子,他们老两口连一口水都没给我端过,也从来没敢奢望过能给我端口水,可是连孩子,他们也没看一眼。”姬氏已经对老两口失望透顶。
“先起个小名吧,叫孬孬,赖名儿好养活!赖名儿好养活!”姬氏意味深长的说。“大名叫俺姑父起吧,俺姑父有文化。孩子可不比闺女,随便叫啥都中。”
云鹏——大鹏展翅,飞入云霄,鹏程万里。
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男孩儿的名字被他的姑姥爷定下了——赵云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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