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某个加班结束后的深夜,他在路灯下,看到了身体蜷缩成一团的,熟睡着的少女的脸颊。
他不禁愕然......
“青青......鹿青青......”
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嘶哑而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回过神来时,眼泪已经在脸上纵横交错。
他伸出颤抖不已的双手,想要抚摩少女的长发,少女却突然睁开紧闭的眼睛,警觉地躲开了。
“你想做什么?再过来的话我要报警了!”少女尖叫着,攥紧了手机。
听到少女的话,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鹿青青居然不认得我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世界坍塌了,魂魄坠入汹涌的海洋,坠入无边的黑暗波涛之中。
“喂喂,你没事吧?你,你在哭啊。”少女皱着眉头,远远地问道。
就在这时......疯狂的想法如同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大脑。
他要让亡者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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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影同学,这伤痕是怎么回事?”
三天后的晚餐时间,我像往常一样把椅子挪到宋影同学的座位旁边。在那时,我惊觉有一大片高高肿起的狰狞乌青色盘踞在宋影同学的眼角,明明到昨天放学为止她还没有那个伤痕。
“嗯...我没事,谢谢你担心我。对了,今天我忘了......我妈妈忘了给你做便当带来,真是抱歉呐。”
她朝我露出微笑,但任谁都能看出那是勉为其难的假笑。
“明明自己受了伤还在替我考虑什么啊!到底是怎么了?”
“是我......昨天回家太不小心,绊倒的时候眼角在桌子上磕了一下,真的不要紧的。”宋影同学避开我的目光,低下头小声地道:“诶嘿嘿,我真是个小迷糊。”
“宋影同学,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我不是,我没有啦!”宋影慌张地抬起头,连连摇头道。
“明明就有,话说撞到头这种谎言也太拙劣了点吧......”
宋影同学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不行,这是我的事情,让你为我担心什么的......不行啦。”
“可是宋影同学明明一直在替我担心啊。”
宋影同学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随即用非常凶狠的目光瞪着我。
“我才没有呢!你你你你你可别随意解读我呐。”
哇!宋影同学的眼神好可怕!但是既然开了头,就应该鼓起勇气把话说完才行。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遇到痛苦,难过的事,虽然只是绵薄之力,但如果我有能够稍微帮助到你的方面就好了......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自己的烦恼倾诉给我听。”
哇呜!说出来了,好难为情啊!
宋影同学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终于撅起嘴,有点失落地道:“其实是这样的......哥哥他,最近好像怪怪的,我很担心他。”
“你原来有哥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暗暗吃惊,发觉自己对宋影同学的了解其实相当肤浅,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对于自己的恋人鹿青青,我不也照样一知半解吗?
“嗯,他叫宋阳,比我大六岁,现在已经在上班了。
总感觉,哪里很奇怪。不,好像不止是最近的事情,从两年之前好像就开始了。
哥哥自从工作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奇怪。明明以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是现在却变得活泼起来,三更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经常听到哥哥从隔壁传来的笑声......可是从悄悄地把门打开一道缝,里面却漆黑一片......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把哥哥房间的灯一下子全都打开,发现他在对着空白的纸张和手里的笔自言自语,脸上的笑也阴森森的......他看到我进来之后,立刻就平静地看着我,还要我向父母保密,然后第二天又若无其事地去上班。
几天之前他在家里留了一张纸条,说是要到大城市出差,连衣服都没有带就出门了......哥哥以前一直是个很会替家人考虑,很正直的人,所以爸爸妈妈根本就没有怀疑他,可是......可是我知道的啊,哥哥是画师,工作是替公司画游戏角色的原画,根本就不需要出差......而且他连换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都没有带,根本就是说谎嘛!
他回来之后,根本就若无其事的样子,我问他也被完全无视掉,可是晚上又偷偷地在房间里哭......我真的很担心他,就悄悄地翻了他的抽屉,结果发现了这个。”
宋影同学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粉色手机,亮起屏幕上的照片给我看,是一张诊断书,患者名叫宋阳,罹患的病症是中度抑郁症。
“抑郁症吗......所以你哥哥并不是去出差,而是去大城市看心理医生吗?”我扶着额角,开始仔细地思考,“既然他很了解自己的心理状态并不健康,那么大概还不算严重到无可救药吧?”
“可是,为什么不和家人们商量呢?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说呢?大家一起商谈的话,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吧。”宋影同学噘着嘴问道。
“不,我想,你哥哥有可能曾经向父母倾诉过,向他们求助过,但是却没有用......有时候,理解是很困难的事。”
因为我也曾有过那样的经历,有过那样不被理解的痛苦。
那是在七年前的夏天,某个早晨醒来之后,我突然感到寒冷,四肢沉重,活力衰退,明明身体状况都很正常,却无法提起干劲,对做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那种病名为自主神经功能紊乱,是一种不会直接体现在身体上的疾病,因此,父母都以为那只是一次演技逼真的装病,一直一直在用讽刺和谩骂逼迫我打起精神去上学和补习班。
将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创伤和痛苦等量齐观是非常困难的,前者往往对得到同情和照料,而后者却往往被混淆被误解,被看作是矫情和无病呻吟。
“很抱歉!打扰到你们甜蜜的二人世界了!”
“宋影同学,我觉得你应该坚持和你哥哥谈一谈,他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妹妹,才对你隐瞒的吧,但是我想他内心还是非常渴望被关心的吧。”
“那个,两位同学?请不要无视我啦。”
教室的门口出现了一名女生,她有着纤细的身体,冬天的寒冷让她呵出的气息变成白色。她的双手背在身后,正有点扭捏地轻轻摇晃身体,朝教室里张望着。
话说,她刚才说的二人世界是在哪里?教室里明明只有我和宋影同学两个人耶,莫非她能看到我们都看不见的幽灵?哇,好恐怖,我开玩笑的。想不到这孩子意外地不懂得察言观色呢,我和宋影同学明明是在商谈严肃的事情,完全不像是情侣嘛,你说对吧,宋影同学?......咦?
宋影同学正死死地盯着窗外的白云,同时患上了番茄病,脸颊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一样,该不会是太过担心哥哥,思虑过度积劳成疾发烧了吧?一边摇晃着她的肩膀一边伸手向她的额头探去,却被一把甩开。她小声地嗫嚅道:“你,你去和她说啦。”
真没办法,那么只好由我来出面应付了。
“请问你有什么事?”总之先这样问了。
“请问高宇恒同学的座位在哪里?我有东西想交给他。”
“他现在去食堂了,我帮你转交给他吧,他的座位就在我前面。”
女孩犹豫了一下,把藏在背后的一个信封拿出来递给我道:“那谢谢你啦,不过,千万不要偷看喔。”
“这个自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到时候高宇恒问起来,我该说是谁交给他的?”
女孩嘻嘻地笑了下,说:“嘿嘿,不必跟他提起我啦,你只要帮我把信放到他的包里就好了,他看到内容之后就会明白我是谁的。”
目送着女孩离开,解决了这个意外插曲之后,我再次回到宋影同学身边,只是一小会儿而已,宋影同学的番茄病已经好了不少,我正想继续说话,宋影同学却使眼色让我打住。
已经有同学吃完晚餐,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
“在同学面前,尽量不要和我说话......会被人说闲话的。”
这是宋影同学第一天给我带便当时,对我说出的话,直到现在她还是坚持着这个原则,虽然不知为何,但我推测原因是被人发现和我这种阴沉孤僻的人待在一起会觉得很掉价吧。
“那么,明天再继续聊吧,你要加油帮助你哥哥啊。”我对宋影同学露出鼓励的微笑,把椅子搬回自己的桌前。
话说,那个女孩托我转交的,是情书啊......高宇恒似乎一直很受各种各样的女孩子欢迎,而我虽然有了女朋友,却连一次情书都没有收到过呢。当然我对鹿青青提起的话她想必会兴高采烈地当场拿起笔,洋洋洒洒地挥毫千言吧。但那不就失去了情书原有的意义了吗?
回家的路上只要胡思乱想起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家门口。
这栋老旧的住宅是在十几年前建成的,厚重的墨绿色铁门上,挨个排列着所有住户的邮箱。当然,在通讯如此发达的现在,连广告单和推销信件都已经几乎销声匿迹,更不用提私人的书信
可正是在那宛如棺材板冷清的厚重信箱里,此刻露出了信封的一角,像是在故意彰显存在感般,粉红的信封上,桃色的花瓣闪烁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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