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困又冷。
在冬日的早上，冒着雪上学真是让人十分不愉快的经历。
我背着沉甸甸的书包，顶着风雪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这些讨人厌的雪花迎面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想回家钻进被窝里继续睡。
虽然这么想着，我却依旧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这也是当然的，逃学这种事情，作为现实生活中的高中生的我，也只能是想想。
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我只是麻木而机械地继续往前走。
咦？
这是怎么了？
像往常一样走在上学路上的我，只感觉到半闭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刺痛的感觉。
这好像是强光。
回过神来猛然睁大眼睛的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灿烂至极的强光中，我只看到：几米外吆喝着卖早点的小商贩，前方不断变幻颜色的交通信号灯，行车道上正在拥堵的汽车，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乃至是高耸的建筑都一瞬间失去了颜色，变成像是铅笔草绘一样潦草简洁的线条。
我周围的世界，就像是忽然变成了漫画构图的线稿一样。
在这不可思议的景象中，我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刚才发生的一幕早就使我大脑中的睡意消失无踪。
然而再度投入我眼睛里的，是更为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个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形站立在我面前。
因为他低着头，我完全看不见清他的脸。
黑袍人的手上还握着的白骨手杖，他的手是我所能看见的唯一露在他斗篷之外的皮肤，惨白得犹如死人一般。
“桀桀桀桀——！”
黑袍人发出了一连串嘶哑的笑声，猛地抬起头。
一张苍白干瘪犹如白骨骷髅的脸对上我的视线，显出一副狰狞扭曲的笑容。
“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这么多年来的苦，都值得了！桀桀——”
黑袍人用摩擦玻璃一般难听的声音说着，他那深陷的眼窝中，露出一双简直就像是燃烧的冥火一样的青白色眼眸。
那是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眼神。
我和他对上眼的那一刻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破败的房间里，这个房间的构造和黑袍人的装扮一样让我暗自吃惊：
我脚下的地板上画着巨大的血色同心圆以及一些我根本认不出形状的符号，就像是西方传说中的魔法阵。
魔法阵的中心还立着一个环形的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把不起眼的黑色长剑。
整个房间都被破败的灰色石壁所包围，在一个火把所提供的可怜光亮下显得十分阴森。
除了这些虽然诡异，但现实勉强可能存在的东西之外。在魔法阵的四角上，居然还站立着四个手持长剑的骷髅！
那白森森的骨架，寒光闪闪的长剑，隐隐围绕其间破败不祥的死亡气息，只一眼我就能看出这些家伙绝不是什么电影道具，因为它们那双黑洞洞本该空无一物的眼眶里，跳动着两团诡异的蓝色火焰。
然而当我的视线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的水手服少女。她的年纪看上去比我要小，也就是初中生的年龄。但是这个女孩儿的样貌确实十分可爱，如墨的大眼睛，细长而弯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艳丽的樱唇，特别是她长及肩部的乌黑秀发被一个简单的蓝色蝴蝶结系成高翘的马尾，显得十分活泼，除了一身米黄色的典型日式水手校服之外，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
也别怪我打量的这么认真，因为这个女孩是唯一令我感到美好和熟悉的东西。
“我这是在做梦么？”
似乎是察觉到我在看她，少女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问道。
少女使用的是我从没听到过的语言，但是我莫名其妙地听懂了。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其实刚才那个黑袍人也是使用的这种语言，只不过意思理解起来实在太自然了，所以我一开始甚至没有察觉到。
她随口问出的问题和我想问的很接近，只不过我此刻纷乱的大脑里所想的词不是“做梦”，而是那些小说动画里常见的“穿越”。我隐隐有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但是逻辑却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是。”
出言回答的是那个黑袍人，他终于停下了那十分疯狂的笑声，那双可怖的双眼盯了过来。
被这毒蛇般的目光凝视，那个少女明显身子一缩，我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两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我是拉法，如您所见，是一位卑微的亡灵法师。正是在下以魔法之力，引导二位来到此地的。欢迎两位大人降临罗拉威尔大陆。”
黑袍人举起右手中的骨杖，做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浮夸的欢迎手势。
“······”
我和少女都被这十分荒诞，却表达着令人心神震荡的话语惊呆了，一时间无言以应。
“黑发、黑眸，两位大人的外貌正如三百年前传说中的魔王陛下一样。我拉法，愿意成为两位王者毁灭此世的先锋，愿为仆从，为王前驱，赴汤蹈火，追随着两位的身影，继承上代魔王的遗志，一同毁灭这个污浊恶心的世界！”
黑袍人说到这里，高举法杖，惨白的脸上已经显示出令我十分不安的狂热色彩，就像是虔诚的教徒一样。
“魔王？我们？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普通人啊。”
少女愣怔地说道。
本来心存同样想法的我，听到少女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却觉得不妙了。
如果眼前的事情都是真的，这个亡灵法师是真的在召唤魔王，他却召唤失误，只召唤出了普通人。
那么，他会怎么对待这些错误召唤而来的普通人？
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惊疑，我立刻紧紧地盯着他。
“桀桀，魔王大人不要开玩笑······”
原本呵呵笑着的黑袍人再度看着我们，他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黑袍人或许只沉默了两秒钟，在我的感觉里却漫长的像是几个世纪。
“没有恐怖的神威！没有庞大的魔力！这，这怎么可能？！”
他十分震惊地看着我们。
“不可能的！我们费尽心机，千辛万苦，牺牲了无数同伴，到头来只剩下我一个，才从肮脏的伪神殿中偷到了先代魔王陛下的圣剑！”
“我又以全身魔血为凭依，这才绘出了这圣典《所罗门的钥匙》上禁忌的时空传送阵！这才能让你们来到这里！”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称拉法的黑袍人已经是状若疯狂，他胡乱挥舞着骨杖，唾液横飞，面色十分狰狞。
他这副疯子的样子，似乎已经把一旁的少女彻底吓呆了，我则把目光投向魔法阵四角那四个依旧沉默耸立的持剑骷髅，心里暗自发沉。
“难道是伪神们终究留下了后手么？！”
黑袍人依旧咆哮不止。
“你们，明明是和历史记载中一样的黑发黑眸！你们凭什么没有力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再度瞪视着我们的，原本青白的眼睛里满是喷张的血丝。
“······”
这个问题，理所应当的我不能回答。
少女也同样一言不发。
就在我的脑子里那根弦已经绷紧到极点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黑袍人嘴角居然突然淌下大量的鲜血，仰头栽倒在地上。
那根骨杖都轱辘着滚到了一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愣愣地上前一步，屈下膝盖，把手探到了黑袍人的鼻子前。
没有呼吸……
难道他死了？
怒火攻心？
抑或是对现状的绝望导致的死亡？
如果这个死灵法师仍然是人类身份的话，没有呼吸近乎可以确定是死亡，但若是异世界的法师和人类体质不一样，可能也不稀奇。
“他，他······”
身后传来了仿若在颤抖的声音。
我循声转过头。
那个水手服女孩儿双手交叉紧握，脸色十分苍白，一副害怕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死了，也许。”
听出她想问什么，我点了点头。
虽然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死人，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但也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我没有表现出来。
我注意到自己回答她使用的也是一种陌生的语言，按照语法结构和发音和少女和死灵法师使用的语言近似，我好像极其自然地就学会了这门语言。
然而紧接着我就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更加要紧的问题，我立刻抬起头扫视魔法阵四角那四个持剑的骷髅人。
这一眼看过去，几乎吓得我魂飞天外。
这四个骷髅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动了起来，他们的行动虽然看上去十分呆板，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不是活物的关系，居然完全没有感受到他们移动的气息。
他们现在离我们只有几步远！
那双冰冷地跳动着的蓝火眸子死死地盯着我们，好像是锁定了一样。
四个骷髅人完全把我和少女包围了，他们手中的剑已经高高的举起。
而被我震惊的视线所引导，发现了这一幕的少女则已经彻底惊呆了，她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哆嗦，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本来同样非常害怕的我反倒是被她所提醒，这种时候绝对不是发呆的时候！！！
我抬脚一把勾过掉在一旁的白色骨杖，拿着它指向这些骷髅，心想这东西能控制这些骷髅兵也说不定。
被我手持的法杖指着，骷髅们的动作大概是停顿了一下——或许只是我神经极度紧张之下的错觉，然而无论如何，在接下来的一刻，它们依然迈着机械般的步子，逼近了我们！
卧槽，居然不行。
我不禁懊恼地在心里暗骂。
我确实不知道咒文，再说那个死灵法师也说过，我身上没有庞大的魔力，说不定连启动这根法杖都做不到。
骷髅的站位并不是标准正方形，而是矩形，我和少女后方的两个骷髅站位离我们更近，所以它们接近的更快。
两柄剑已经朝着我身旁的少女当头劈下，我不知道冷兵器的效力具体究竟有多强，但看骷髅兵向下劈时足以撕裂风声的力道，这两剑肯定能把她劈成碎肉。
这一瞬间，少女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樱唇微微张合。
别奇怪我为什么能把她的神态捕捉得这样清楚。
因为我大概头脑一热，反正就是一下子跳起来，扑向了那个显然已经被吓傻的少女。
在两张脸已经近乎贴在一起的时候，我自然地能看清她的表情。
两柄剑都狠狠地斜劈在我背上。
这两剑的力道大得可怕，再加上情急之下，我扑过去的力道本就很大，我们两个在地上居然翻滚出了十几米远，径直飞越过了原本从我们身前靠近过来的那两个骷髅。
如果我背上没有书包的话，这两剑肯定已经切断了我的脊柱。
我从没像此刻这样感谢过天朝的高中教科书这么厚实。
就算是这样，我也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从遍布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把自己的牙齿都咬断了，说不定还有内出血之内的惨烈创伤。
尽管身体的剧痛，本能让我一点都不要动。
但理智告诉我不动就会死。
我竭力再度恢复意识，重新撑开眼睛——
我发现少女正压在我身上，她呆呆地看着我，眼看着晶莹的泪水就在她眼窝里打起转来。
“我，我，我对不起，是我的错····”
眼见我睁开眼睛，她发出了不成样子的声音。
我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的视线依旧摇摇晃晃，显然这种眩晕感不是一时半会能摆脱的。
不过我视野中的东西让我感觉现在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少女的背后，是一扇门。
因为整个房间的光线过于阴暗，而且破旧的灰色木门几乎和整个房间的背景色融为一体，所以我一开始居然没看出来。
“后面，门。”
我没有理会她的言语，只是竭力压榨着身体仅存的体能，说道。
发出的声音真是嘶哑难听，大概是刚才伤到了肺部，简直跟那个死灵法师的嗓音有一拼。
我盯着少女的眼睛，试图以目光让她冷静下来，理解现状。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地思考，明明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这都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不是么？
“······”
她呆呆地看着我，这样沉静了足有一秒钟，她始终摇曳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
“后，面···”
现在哪怕挪动嘴唇对此刻的我而言，都已经是一种酷刑，我只是竭力向她示意后面的那扇门。
“······”
万幸的是这个少女终于恢复了镇定，她立刻从我身上起身，然后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也不知道她娇小的身躯是从哪儿来的力量，居然像是公主抱一样把我托着，奔跑了起来。
诚然，我这时候能清楚感受到少女胸部柔软的触感和她身上带有青春甜味的馨香气息，但我这时候除了赶紧逃出去，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竭力偏过头，去看身后那几个骷髅，他们好像也对现状迟疑了一下。
然而在我回过头看过去的同时，四个骷髅理所应当般地又开始对我们穷追不舍，动作看上去笨拙可笑，但速度很快。少女大概已经是全力奔跑了，然而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被拉近到只差两三米距离了。
我清楚地看见它们再度高举的剑刃上，闪烁的寒光。
少女很明智地没有回头，只是一味的狂奔，然后冲到了那扇门前。
坦白说，我在这时候已经想到了如果这扇门是锁住的，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这本来就是赌博，赌一赌还有一次机会。
少女求生的意志比我想的还要坚定，她脚下步子甚至根本没有停滞，居然闷着头用自己的身体直接撞向那扇门。
不过在这时候，她还有意识地弯下腰以保护我的身体。
砰得一声！
这扇厚重的木门就被撞开，我们终于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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