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强,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从我出生起,“天才”、“强大”、“百年难遇”,诸如此类的评价是我最常听到的话语。我周围的人一直都是如此夸赞我的,我也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我感觉十分无趣,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成就感。
厌烦了这样生活的我,决定离开我的国家——尼福尔海姆,去看看其他种族、尤其是与我们交恶的人类究竟是怎样的程度。
然后我很快便意识到,沉浸在无数赞美之词之中,过分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而忽视了最为宝贵的实战经验的我,一旦离开了尼福尔海姆,就连人类之中最为普通的下等骑士都可以用诡计轻易致我于死地。
但是,在他们撕下我的鳞片、还未来得及砍下我的头颅时,正好在河边散步的她听到了我的惨叫,将我救了下来。
她那副冰冷、毫无兴致、仿佛只是梦游来到这里的样子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她轻轻松松地用风切下了那几位人类骑士的头,指了指自己身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的意思是要不要跟过来随我的便吗?
我无法理解她的意思。但毫无疑问,继续呆在这里我一定会死。我挣扎着、难堪地沿着她的脚印,穿过辽阔的雾霭之森,来到了瓦特海姆。这是一个荒凉的国度,因为临近冥界海姆的缘故,这里的时间流动异常缓慢、几乎全年都笼罩在阴森的夜晚之中。生活在这里的,只有极少数在近乎一万年前,那场名为“诸神黄昏”的浩劫中幸存下来的暗精灵,还有那天救下我的女人。
我没见过她,我的老师,尼福尔海姆的公爵几乎逼着我阅读过每一份有关其他国家的资料,但并没有那一页中存在她的画像。从其他暗精灵对她恭敬地态度、以及那副过于悠闲地使用魔法的样子,我几乎能断定她就是尤克特拉希尔中最为神秘的、瓦特海姆的夜之魔女,拉塔斯.塔尔托克。
虽说默许我跟她来到瓦特海姆修养疗伤,但是她似乎对我的存在并不感兴趣——准确地说,她对周围的任何事都没有兴趣。她深居简出,几乎不和任何人有交集。只有伯芮告诉我,这里之所以还能维持最基本的运作、而没有被海姆吞噬,全部是由于仰仗着夜之魔女那强大的魔力。
“我们是这世上最后的暗精灵,我们的姊妹——夜魔族因为可以与任何魔法产生共鸣而在浩劫中被其他种族迫害。在无尽的夜晚中,我们逐渐忘记了如何在太阳下生存。所以,让我们可以继续这片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中生存下去的拉塔斯大人就是我们的阳光。”伯芮是如此告诉我的。
可是拉塔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在伯芮的照料下,我的伤势恢复良好。不知不觉间,我的翅膀已经可以重新带着我滑行一段距离。再过几日我就该离开了。虽然在随身携带的“以太之晶”的庇佑下,离开这片介于海姆与尤克特拉希尔之间的土地不至于让我骤然衰老,但是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过长、导致水晶碎裂的话我便基本等于是被困在这里了。
在我下定决心告别之时,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听说昔日冷若冰霜的拉塔斯大人在研究失传已久的神迹魔法时遭到以太侵蚀,醒过来时虽无性命之忧,但因为脑部受到了冲击而失去了部分记忆、甚至换了个人。
“你要吃饼干吗?”我在去厨房准备拿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饭时,正好遇到了她。她听见我进了厨房十分惊慌,连忙把手背到身后。确认不是伯芮之后才长舒一口气将方才藏起来的饼干罐递给我,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故作神秘地对我说:
“伯芮一天只允许我吃一份,但她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我忍不住……你也尝尝,不要把我来过的事说出去好不好?”
没等我回答,伯芮的怒吼就远远地响起:
“拉塔斯大人!您是不是又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得走了!”她听到伯芮的声音,立刻在风妖精的帮助下从厨房的窗户跳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伸手从饼干罐中捞几块饼干分给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妖精们。
有什么改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们,向霍德道歉。”第一次见到拉塔斯生气是在我准备偷偷离开、但是行李却被妖精们弄得七零八落时。拉塔斯第一次发了脾气,不是因为我要离开,而是因为妖精们喊我为“臭爬虫”。
“可是你好心收留了这只爬虫,他却……”水妖精不服气地抖搂着羽毛。妖精们大部分都是以鸟的形态显现逗留,只有在使用强力魔法、或是在魔力强大的人身边短暂出现时才会用长着翅膀的小孩子的形态——那才是她们本来的模样,毕竟她们是“以太的代言者”。
“不、管、怎、么、说、啊,”拉塔斯用魔杖尖敲了敲水妖精的头,严厉地对她说,“如果霍德叫你们飞虫你们会开心吗?”
“……”沉默良久,水妖精才不甘心地瘪嘴说了一句“不会。”
“所以不管怎么说,弄坏别人的东西、还上升到种族歧视都是错误的。”她再三强调,终于妖精们才勉强想通、异常别扭地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并从牙缝里挤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虽然毫无诚意可言,但对于异常傲慢的妖精们而言,这已经是历史性的让步。
“至于你啊……”明明比我还矮半头,她却叉着腰一副姐姐的语气对我说:“要走的话可是要好好和主人道别,这才是基本礼节哦?”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一起道歉。似乎很惊讶我这副反应,她笑出了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纯粹、温暖、无瑕……就像是瓦特海姆的月光。
以太之晶还能再撑最后一年,正好我的鳞片还没完全长好。我鬼使神差地决定再多呆一段时间。
她是第一个愿意听我从龙族视角讲述尤克特拉希尔的规则、浩劫与历史的异族。也是第一个即使对她毫无益处、也愿意偷着帮我藏饼干的家伙。更是第一个敢在我做错事时耐心同我解释为什么这样是错的人。
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来历,但她愿意冒着被人族化为敌人的风险救我、收留我、照顾我。她对我捏造的“霍德”这个身份深信不疑,也从怀疑我所说的一切可能只是在欺骗她。自我出生起,战斗、杀戮、警戒……这些都被当做生存的基本知识灌输给我。
我一直认为利益与强大才是维持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基本。直到这位深居简出的魔女的出现,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依然存在所谓的“善意”与“信任”。
我无法确定之前那般冷漠的她和现在这样温柔的她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但哪怕一切都是虚伪的,这段时间我由衷地、感受到了愉快。
虽然只过了几天,但我感觉某种我在尼福尔海姆中未曾感受到的东西,如今在这片荒凉之地被一点一点地被拼凑起来。
“愿望吗?”收到她送我的花冠后,我这么问她。如果问她喜欢什么,她一定会说是伯芮做的点心。短时间内学会烘焙对我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希望在离开这里之前能够给她独一无二的惊喜,怀抱着这份心情,我如此问她。
“愿望啊……”她有些出神地想着,笑得有些傻气,“我说我想创造一个大家相亲相爱的happy end……哦就是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你会相信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如果结束战争是你的愿望,那么在你短暂的寿命期间与人类做个了结、阻止尤克特拉希尔的枯萎,这些我都会努力做到。
向龙神起誓,我会竭尽全力守护你的这份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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