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一点,我和花铃下山了。
太阳高挂在我们的头顶上,散发着炎热的温度。
“好热……”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
“快下雨吧,热死人了……”
路上的人们不断地发着牢骚,抱怨这个热死人不偿命的天气。
这个鬼天气,路都有些看不清了。
我还能忍受一点,可花铃已经摇摇晃晃了。
在稀疏的视线中,我看见前方有家小吃店,门口摆着内有空调的字牌。
我指着那家小吃店,对她说:“我们去那里吧,正好吃一下东西。再继续这样晒着可是会中暑的。”
她看向前方,但不知道在看哪里,既不是那家小吃店,也不是前面的行人。
大概她也看不清前面的路吧。
我没等她回答,拉着她的手走向那家店。
刚走进店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股寒气游走在店里的每一个角落,令人浑身舒畅。外面与里面一对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店里的人有些少,但空桌也不是很多,毕竟外面这么热。
我和花铃选了其中一张空桌坐了下去。
她摸了半天椅子后才坐下,大概是在检查椅子上是否有汤汁吧。
我看了一下菜单,对服务员说:“我要一碗牛肉面。”
我看向花铃,“你想要吃些什么?”
我已经做好花铃会大点特点的准备了。钱包的厚度没什么好在意,花铃能过开心剩下的时间就行了。
她沉默了,没有说话,也不抬头,大概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吧。
可能她在顾虑我的钱包,也可能是在想如何面对父母,又或者是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办。
“和阿谷一样。”
她小声地说。
我又看向服务员,“再来一碗牛肉面。”
“两碗牛肉面吗?”
“嗯。”
服务员走后,花铃仍在低着头。
我有些搞不清楚了,现在的她又在想什么呢?呃……我好像一直都没清楚过她的心理想法来着……她会不会在隐瞒什么?会有什么隐藏在她的那副笑容之后吗?似乎不太可能,因为她的笑容是她内心的吧,那样的笑容看不出半点虚假啊。但如今她在沉默,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而我却无法为她排忧解难,要是我像她一样会读心就好了……今天的她好像,并没有读过我的心?在山上的时候就被我蒙混过去了,她是怎么了?
牛肉面上桌了,花铃看着面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起了面。
她大概是怕烫吧,不然才不会等这么久。
我看着她吃面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有些烫吧?我记得我第一次吃的时候,面才刚上桌就直接拿起筷子大吃了一口,烫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我右手支着脸,向她讲述着那件包裹着我,让我感受着温暖的往事。
“在我十岁的时候,姐姐带着我去探险,说是要去寻找未知之地。那个时候我们都对电视上的很感兴趣,尤其是姐姐。电视上常常会播放一档荒野探险的节目,那是以探险的方式来介绍那些被人遗忘的文明古迹的节目。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毕竟当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感觉很厉害很酷,也想去那么做,于是这就成了我们的探险之旅的起因了。”
渐渐地,她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那个时候,姐姐突然拉着我走出家门,嚷嚷着要去探险,我有些害怕,但又没办法反抗,所以就被强拉着走了。不过说是探险,其实也就是在小镇上到处乱跑,但结果是迷了路,肚子也饿了。”
我长叹一口气,抱怨道:“明明是自己长时间住的小镇啊,为什么会迷路啊……姐姐也真是笨啊,不过我能被她强拉着走也是没有主见啊,当时要是再勇敢点就好了……”
我滔滔不绝地讲着:“不过当时我也是挺开心的就是了,也没怎么发脾气,毕竟我也不敢发……但那个时候迷路又肚子饿,真的是快把我急哭了,我还以为再也回不去了。姐姐虽然有对我发火,但还是安慰了我,虽然之后又心很大地说去吃东西……”
“但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太多,也跟着姐姐去吃东西了,比起想对策,索性先填饱肚子是最好的。然后就找了一家小面馆,吃起了牛肉面,就是你现在在吃的这个。然而我们才刚吃到一半就被找过来的老妈抓住了,被带回去后免不了一顿严厉的训斥。”
“唉,”我又叹了一口气,“我至今也没明白老妈当初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不过我更在意的是那碗牛肉面,那碗面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啊,可惜没吃完……”
我看向她,她没有回话,也没有吃面,仅仅是沉默着。
我的过去大概勾不起她的兴趣吧。
“果然,太无——”
在垂下眼皮的瞬间,她眼角泛起的那一丝泪光停住了我的话。
我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用手划去了泪珠,“只是面太好吃了。”
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像是在隐瞒什么。
“这样吗……你喜欢就好。”
她是不是在想以后的事呢?家人会怎么样,朋友会怎么样,街道会怎么样,城市会怎么样,国家会怎么样,世界会怎么样,或许她在想这些吧。看不到以后的变化了,变得害怕也是很正常的,只是,变化不一定是好的……
曾经的那些过往再也不会出现了,曾经的天真和单纯不会再有了,曾经收到的祝福不会再收到了,曾经温柔的那个姐姐也消失了,曾经和姐姐吃的那碗牛肉面也永远吃不完了……变动的世界里再没有那些我曾珍惜的事物了……
这样想,变化一点也不好啊……
不如把我的生命全部给她吧,让她再幸福地活下去,让我结束这个噩梦吧。
“呐,花铃,如果生命可以转移的话,我——”
“阿谷,等一下,我们去一趟中心广场吧,我想看看喷泉。”她打断了我的话。
这个话题不行啊……
“可以啊,你想去哪就去哪,我陪着你。”我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我拿起筷子,嘴里嚷嚷着“快吃吧”,然后夹起了面吃了一口。
顿时,一股奇怪的味道萦绕在我的舌尖,像是什么东西胡乱加在了一起,总之,做得蛮糟糕的。
花铃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又或者是这面完全不合我口味?
隔壁桌的人在和老板对话,老板一直在道歉,嘴里说着什么“缺少配料所以换了一种”。
我看向花铃,她正吃着面,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
一处公园里,我和花铃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由于天气太热,我们停下来休息了。
公园的小孩子顶着太阳到处乱跑,完全不顾天气的炎热,还好几次差点把花铃头上的帽子弄掉,还好被我拦住了。
“小孩子还真是天真啊,要是我也能像他们这样就好了……”
我发出这样的感慨又能有什么用?只能是嘲笑活成这样的自己吧。
“像孩子那样生活,很舒服啊,至少不用那么烦恼……不过,现实没那么简单,才没有那么方便的事……”花铃说。
“嗯,所以我们才会活得这么痛苦啊……”
世界要是这么简单,像孩子那样不顾一切地尽情玩耍就可以生活下去的话,那我就不会这样了。
花铃缓缓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要活下去,一定会有宝藏的,一定会幸福的……明天,还有明天,要努力下去,哆哆鸟会指引,通往幸福的道路……”
“哈,说得真像个孩子啊你。要是真的会那样的话就好了,只可惜哆哆鸟是不存在的,明天还是这个样子,后天也会是这样,大后天也是,一直都是。我的未来已经定格了,而你的……”
我停住了话语,继续说下去的话是会被骂的吧。
“相信我吧,就算再辛苦,只要……还有明天,就一定会……幸福的……只要去寻找,只要相信,不要害怕……呐,相信我吧…………”
还有明天就一定会幸福……这是谁的说法?这没有道理。我经历了这么多明天,有幸福过吗?每一天都是痛苦的,一天比一天痛苦,从没有什么幸福,只有每天得过且过的慌乱。我不相信!
但……为什么?
“花铃,我说啊……”
我转过头,发觉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声轻轻的,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因为劳累而睡过去。
她也是天真的孩子吧?虽然活着很累,但心仍然是孩童。
我看着在前方玩耍的孩子,平稳地呼吸着。
风缓缓吹来,穿过嬉戏的孩童,带着一丝清凉,来到了我们身边。它就那样看着我们,不发出一点声响,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花铃和尽量不活动却又忍不住去挠痒的我。它笑着,停留在我们身旁,轻轻地笑着。
风很舒服,身旁很宁静,又有充满活力的孩子在玩耍,还有一个静静睡着的她,这算是此生的少有的时刻吧?很美好啊……
时间啊,请永远停在这一刻吧。
这是一个木偶的,微不足道的请愿。
………………
下午一点十一分,我们到达了中心广场。
我们坐在了喷泉附近的一棵树下的石椅上。
中心广场的人可是相当的多,有从其他城市来玩的人,也有趁节假日出来购物的人,还有来旅游的人……即使是在烈阳的照耀下,整个广场仍然熙熙攘攘。
我们眼前的这处喷泉在源源不断地为广场提供清凉,它喷出的水花模糊了太阳的光线,平静了行人因炎热而焦躁的心灵。有些小孩伸出手去触摸弹射出来的水花,有人顶着烈日在喷泉旁合影,也有的人在观望飞荡在空中的水珠。在夏天里,水永远是最美妙的东西,折射着光,又带来清凉。
在夏天看一看这样的东西,很不错啊。
我看向花铃,发觉她又睡着了。
她今天似乎很爱睡啊,在哪里都可以睡着。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将死之人是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的。
“两位,你们好。”
我抬起头,看向前方,发现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拿着相机的人朝我走来。
他来到我面前,看了看花铃,又看了看我,拿起了相机向我示意了一下,说:“你好,我可以为你们拍张照吗?马上就能拿到照片哦!”
我沉默地看着他,不理解他的举动。
他指着相机继续说道:“这款相机俗称‘拍立得’,顾名思义,就是拍了就可以马上拿到照片的相机。由于数码相机的流行、相纸价格的昂贵等等多种问题,它的知名度不高。但我非常喜欢它,这种方便的功能非常好用,很浪漫!所以就算是再低迷我也要让人们知道它的存在,知道它的价值!就算它越来越跟不上时代,我也会继续向别人讲它的故事,继续使用它,直到我手中的这台再也无法拍照的时候。”
“欸?因为喜欢所以坚持?你不会后悔吗?万一哪天被人反对的话不会难受吗?”我问起了他。
他摸着手中的相机,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我是被反对过:因为不断地买相纸而被家里人觉得我在乱花钱,那时他们就在反对我。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个爱好,没必要花这么多钱。但我觉得,既然自己下定决心了,那就要坚持下去。坚持自己的路走,就算很痛苦,但肯定会很开心的,因为那是自己的心之所在。如果因为这样的事就后悔的话,还谈什么喜欢呢?现在后悔,只会造就更大的后悔,所以我绝不会后悔,人类之所以会创造‘后悔’这个词,大概就是为了不有更多的后悔。这个词蕴含的可不只是对自己行为的那份悔悟,还有对自己能不再后悔的那份期盼。”
期盼……这是‘后悔’的另一层意思?我还是不能理解,明明忏悔就好了,沉沦就好了,还要期盼什么?救赎吗?自己的未来什么样子自己再清楚不过吧?未来能不再后悔真的不可能啊……
“你,很有觉悟嘛!”
“那当然,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上,要是没有觉悟就只会牵绊着自己前进的步伐。人,果然还是要对自己的决定有信念啊!”他又举起了相机,向我示意,“不说这个了。我想为你们拍一张照,可以吗?”
“我没意见,”我回答他,又看向花铃,“主要是看她怎么想的。”
我这时才发现,花铃已经醒了,一直用木讷的眼神看着那台相机。
那个人问了一下花铃,花铃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们站在喷泉前,花铃依偎在我旁边,露出了她那灿烂的笑容。我伸出了左手,比了一个剪刀手。
似乎花铃很开心啊,那就太好了。她开心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二……一!”
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一阵风吹过,花铃头上的帽子被吹起,长长的白发散乱开来,伴随着美丽的笑容与我一起被相机小小的圆孔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我和他以及行人看着这一头如雪一般美丽的白发,表情凝固了。唯有花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帽子吹落到一个人的脚下,那个人拿起帽子,走近了我们。
“这,这头白发,难不成是海——”
“东谷!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她染发了啊。”那个人打断了他的话。
我看向那个人的脸,那是一副熟悉的面孔——时晴。
“我到这里来随便逛逛,没想到就碰上你了。”他说着,“你怎么没告诉我她染发了啊?”
“呃……”
染发?没有啊,花铃本来就是这种头发啊。
“染发?”他疑惑地看着时晴。
“啊,他们是我朋友,那位女生最近戴着帽子,其实是染发了,你要知道,我们学校可不准染发的。”时晴大声地回答他,像是对在场地所有人宣布一样,“要说为什么是白色的我也搞不懂,可能是因为看到新闻所以才会去染这种颜色吧,毕竟真的蛮好看的。对吧,东谷?”
时晴看向了我,眼睛中像是写了“快配合我”这样一段话。
这家伙,知道了啊……
我假意地叹了一口气,说:“哎,染发这种事本来就不想被发现嘛,更何况还是白发。”
时晴将帽子递给我,我为花铃戴上,将她的白发隐藏在帽子里。
时晴又大声地说了一句:“毕竟那是个稀有的病,没可能谁都会得,因为不是哪都能见到的。”
听到了这句话,停下来的行人又开始走动了起来,去往他们要去的地方。
为我和花铃拍照的人恍然大悟,手挠着头向我和花铃道歉:“对不起啊,我误会了啊,那种稀有的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我碰到呢。”
他走近我们,取出照片交给我,“给,这是你们的照片,拍的很不错啊。”
“不错吗……”
我看着照片:略带模糊的背景中,花铃的头发微微飘起,帽子飞在半空中,我的剪刀手露在照片的右侧,花铃则在左侧,而花铃的笑可谓是整张照片中最显眼的部分。
“欸,”我看向他,“为什么你要给我拍照?”
他笑了笑,说:“因为你们看起来是相当……和谐的一对啊,感觉为你们拍照会很有趣。”
有趣吗?兴趣使然就来拍照啊,真是个奇怪的人,但也是个不错的人。还有,他刚刚停顿了吧?
“再见啦,”他挥挥手,向广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下次再见吧,如果你们还记得我的话。”
我将照片递给花铃,又看着走远的他,内心有些庆幸没被发现。
时晴也挥了挥手,“那,我也走了,好好度过属于你们的时间吧,两位。”
而在他走过我身边时,他在耳旁小声地说了一句:“之后再好好解释吧。”
这就是万幸中的不幸了。
………………
我和花铃走回树下,继续坐着乘凉。
花铃仍旧一言不发,一直看着照片,像是要研究出什么来。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她也在惊讶着自己的笑吧,毕竟是那么的美丽。
“阿谷,笑得很开心啊……”
“欸?”
我看向她,她正抚着照片上的我,带着笑,用着温和的眼神注视着那个我。我又看向照片,那上面的我,如释重负一般地笑着,很开心。
我,为什么会笑?我很开心吗?不可能吧?现在可不值得高兴啊……
“东谷?”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到我的耳中,激起我的反应。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女性——是我的姐姐,西雨。
她摇晃着扎着刚过肩的马尾的头,,一手插着腰,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她大概是在对比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吧,毕竟自打我从家里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我能认出她,是因为她还和三年前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和之前一样。
如今看到的她,还是那么令人羡慕,令人向往。但只是这样罢了,我不是她……
“姐姐……”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
我想,如果我没有回应她的话,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了,逃避与后悔的最好选择。
得知我的反应后,她的表情从怀疑变到了确信,又变成了惊讶,最后是无奈。
她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你啊,想不到这么久没见,你就已经颓废到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要不是刚刚喷泉旁发生的事的话,我可能就把你忽略掉了。”
“你还是我亲姐姐吗?”
“那你是我亲弟弟吗?变成了这样的你是我的亲弟弟吗?”
她的反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有几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的女性走到了她身边,看样子是她的朋友,她们是一起来这里玩的。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多少条短信和通讯记录在你手机里了?除了客服,几乎都是我和爸妈的吧?”
不,是全部。到这个城市这么久却还没交到一个知心朋友,像我这样的可谓是少之又少吧?就算有交换过电话,但那也是对方碍于情面吧?从来都没有和我通信,就连软件的生日祝福都不会发,可能是因为他们老早就看透我的本质了吧?我的社交圈真是差劲透顶了。
我这个世界的弃子的处境任谁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想说,就连我自己也一样。所以我低头沉默了,和昨天电话里一样,不说一句话。
她看着我,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的弟弟居然成了这样一个社交失败者……”
花铃抬头看着姐姐,却又不像是在看着姐姐。
姐姐并未在意花铃,大概是将她当成坐在我旁边的朋友了吧。但无论是不是朋友,她都不会理会。她从来都是这样,无论是在拿人,无论是当着什么人的面,她都能镇定自若地做自己的事。她从来都不会觉得丢了什么脸面,也好几次因此被骂,被惩罚,被人暗讽。但直到后来,所有人都承认了她,没有人说过她的不是,就是如此。
而现在,她要当着花铃的面、她朋友的面、周围路人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她要做的事——
“你啊,还是回去吧。”
她说着,直指我的心坎,“昨天的电话你擅自挂了,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说清楚。你不想回去,这我知道。我从小就在照看着等你,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但你有没有好好考虑过你自己呢?你在想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的吧?你迄今为止都只是在盲目地学着我做事罢了,只是想像我一样生活,不受他人约束,可你有好好考虑过你自己的内心吗?那些都是因我的思考而出现的属于我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你所想出来的。你并不能成熟地考虑事情。”
“一时意气用事,而又固执地不承认错误,你就是这样的人。”她的话从她嘴里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来,像是要将我包裹起来一样,“你一直都是一个软弱的人,心里明明不情愿,却又服从安排。既然不情愿,那为什么不直接反驳?只是躲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没有一点底气,捂着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任何声音,就像一只可悲的老鼠。现在的你自暴自弃了吧?离求死已经不远了吧?不,也许早就在想了吧?呵,现在以及是一只臭气熏天的成天在下水道里躲躲藏藏的恶鼠了!”
“西雨,你说话太——”
“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像一块巨石重压在我的心上,压得我难以呼吸,“东谷,你曾说过自己活得像个**纵着的木偶,被人控制着一举一动,不能以自己的方式去生活。那么你现在呢?一时意气用事,自己从家里逃了出来,获得了独自生活的机会,却变得如此狼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仍旧是那个软弱的、成天口是心非的、需要他人帮助的弟弟。但这一回不同,现在的你是一个失去了操纵者的木偶,你已经无法动弹了!
“你说着想自由地生活,而你在获得机会后又做了什么,你好好看清楚吧!现在的你和以前没两样!都只是在心里想想,实际上完全不敢去做。因为你知道,失去了丝线的你只是一堆毫无用处的木头!傀儡不会自己动弹!”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对我吼道:“我不会去强要求你做什么,但你变成这样了我不可能不管!你现在仅仅是想找一个新的操纵者,继续过你这傀儡般的一生罢了!你这个样子,就像一个小丑,表里不一,可笑又可悲。这就是你渴望的样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能不管你!你还不如回家去好好待着!”
呐,没错啊,姐姐说的全都是对的,我想要的人生、想成为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知道……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寻找自己的人生,说什么要有自己的美好生活,这仅仅是我自己以为是而已……就这样自暴自弃,不再希望人生,作为一个世界的弃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做一个报复世界的恶人?得了吧,我只是说说而已,胆小鬼才没有那个胆子!现在的我就像一个傻子,做着愚蠢的事,蠢笨到无可救药,还想要有救赎?可笑!东谷,不配拥有这些!我就只是一个腐朽的木偶而已……
“啊,是啊,”我的声音已经开始打颤了,我将这种感觉粗暴地吞咽进我的肚子中,“我仅仅是一个,小丑而已……”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我的脸上响过,我感觉不到疼痛,只能知道这是姐姐的愤懑,我的懦弱已经彻底激怒她了。我知道此时此刻她会是什么表情,也正如我抬头所能见到的:眉头紧皱,紧咬牙关,那一副愤恨着我的软弱的模样。
花铃看向我,脸上满是惊愕与担忧。姐姐的朋友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说不出一句话来。
姐姐又一次抬起了手,却被她的朋友们拦住了。
她甩开朋友们的手,两眼恶狠狠地盯着我。
“呐,我说,反驳我啊,大声地反驳我啊!”她阴沉地对我说。
“……”
我说不出一句话,我这一个不成熟的小鬼,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地位,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你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你清醒一点吧!”
甩下这句话,她一脸愤怨地跑向了广场的另一端。她的朋友也不知所措地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无力感袭进我的身体。我靠在椅背上,透过交错的树杈无神地看着天空,大脑一片空荡。
我在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我在这里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如今的我还活着吗?我死了吗?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是否真的存在过?我固执了什么?固执给我带来了什么?我有软弱了吗?我为什么要软弱?只是一个怯懦的胆小鬼的我,现在还要做什么?的确,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了……
“阿谷……”
花铃……我在让她担心啊,我又让她担心了啊。昨晚是,现在也是,我要让一个只剩几个小时寿命的女孩担心我多少次?是不是太过头了呢?我只是在无意义地浪费她的时间啊……
“花铃,她就是我姐姐,西雨。我的名字和她的正好相反,父母取名字很随便吧?”我看着刺眼的天空,一字一句地向她吐露着,“可能正是因为名字相反,她才有着与我相反的性格吧:直率、表里如一、勇敢、坚强、自主……她有着令我羡慕的性格,所以她过着与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低下了头,说:“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所以我学着她,从家里来到了另一座城市。我怀抱着希望,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像姐姐那样有自己的新生活了,但事实证明,我是错的,大错特错。我根本没有准备好,我只是在乱来,我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我把我的希望化为了一滩烂泥……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我就是个小丑而已。”
啊啊,是啊,小丑的结局就该是这样的。
我呼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现在,我不打算再当什么小丑了。姐姐说得对,我并不成熟,我还没有好好思考过事情,我应该回到父母身边,在他们身旁好好成长。成熟了,我才可以出来独自生活。”
又在骗人了,我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明明知道自己毫无能力,却还那样固执,我可真是愚蠢啊!人应该听得进他人的劝告,而不是一味地捂上耳朵拒绝,否则就会没有将来的。我醒悟了,所以我会听姐姐的话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会那么做。
我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强装出轻松的模样对花铃说:“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是没事了,木偶是永远不会有事的。
花铃看着我,露出了放心的表情,——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并没有看着她,我看着的是那座喷泉。
经喷涌而出的水流而折射的阳光,那明晃晃的光芒亮在那里,就在我的视野中,很刺眼。
还是走吧,我讨厌这样的阳光。
“呐,花铃,我们接下来——”
忽然间,一只冰凉的手触在我的脸上,将我的头向右转。
进入我的眼帘的是带着悲伤的神色的花铃。
她在笑着,却不是以往那样的美丽,像即将凋零的花朵那样,没有了那份美的姿态。
花朵艳丽,终将凋谢,何况于只有一晚的昙花呢?
但此刻,我仍然觉得她很美丽,是那么地吸引着我。即便是少了美态,她的神韵还在紧抓着我的神经。
“阿谷,”
她开口了,声音很微弱,语速很慢。她每说一个字都要花很大的力气。
“我全都知道了,所以,请不要再对我撒谎了……”
果然,木偶腐烂的气味已经影响到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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