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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时钟仍在作响

第九章 时钟仍在作响

我松开了花铃,问她:“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想要和她去更多的地方,想和她有更多的回忆。她仅剩最后的几个小时了,我想陪着她去寻找她的幸福和她的宝藏,让她没有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她没有回话,神情呆滞,面色很差。

“花铃?”

她地身子开始摇晃,眼睛忽睁忽闭。

“花铃,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的心像被揪紧了一样,慌乱涌上我的心头。

我希望她只是吓吓我,然而事实是,真的出问题了——

她的眼睛闭上了,身体向我这边倾倒了下来。

“花铃!”

我接住了她,快速地掏出了手机。

我早该这么做的,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此时,是下午两点十七分。

………………

医院三楼的一条过道上,一些植物盆栽摆放在那里。过道的一侧是一扇扇房门,门上有有着编号。此时的过道上仅有一个人在,那就是我。我正靠在一扇编号为307的房门对面的墙上,低着头,焦急地等待着病房内医生的消息。

急促的脚步声从过道另一边传来,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我旁边。

一股力量将我的衣领揪起,一个愤怒的声音从我面前传来:

“为什么不早点把她送过来!”

我看向前方,发现了一张愤怒的中年男性的脸,看得出泪痕和皱纹,憔悴感很重。

“这个人一定就是花铃的父亲吧?”我在心底这么判断着。

“因为这是她的愿望。”我回答。

“愿望?”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什么愿望能比她的命还重要!没有什么比她还活着更重要了!”

我推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的脸说:“她不希望再继续苟延残喘,她想要在离开前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寻找自己的幸福,这就是她的愿望。比起毫无意义地多活几天,她更想要的是拥有一段充实美好的记忆,你难道不明白吗?”

“不明白?那孩子是我们养大的,怎么可能不明白!”

我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憔悴的中年女性。

她一定就是花铃的母亲。

她的声音中夹杂了无奈与忧伤,“她在住院后就一直这么告诉我们,我们希望在她痊愈之后弥补失去的时光,所以我们才竭尽所有。但当医生告诉我们这是绝症的时候,那种承诺就成了一纸空文了!我们也不想让她这么遗憾啊,但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不对,花铃逃出来也是为了你们啊,她希望你们不要再抱有那种执念了,她想的是你们可以在她离开后好好地生活,而不是没了她就活不下去。”我对她这么说着。

他们沉默了,眼中泛起了浓重的悲伤。

花铃也向他们说过这样的话吧。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欸,该不会,你们没告诉过她吧?过于她的病。”

他们没有应答。

对一个生了绝症的人,他身边的人通常会选择不告诉他,因为说出来只会让人徒增绝望,甚至放弃生命。希望是美好的,怀有希望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战胜绝境,撒下善意的谎言的人们就是这么想的。但他们有没有想过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们应该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吧?她知道实情后会做什么,你们很清楚,不是吗?”

“你又懂什么!你以为你足够了解她吗?你只是一个路人!”花铃父亲对我吼着。

“那你们作为她的父母又为什么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呢?说到底,你们和我一样都没好好思考过她的行为吧?她到底在想什么,你们知道吗?”

花铃父亲攥紧了拳头,“知道,我们当然知道!但除了瞒着她我们还能怎么办!实现她的愿望吗?哪有那么容易啊!”

“你也看到了,那孩子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那样做已经没有意义了……”花铃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谁说没有意义的!完成她的心愿可是会让她感到幸福的!”

“幸福才没有那么简单!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啊!”花铃父亲对我吼道。

“你根本就——”

“医院里请保持安静!”

我刚想反驳,就听到一个女声从门那边传来。

我看向那边,发现有一个女护士从里面出来。

我们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在病人静养的地方大吼大叫,确实不妥。

“这里是医院,病人们都需要静养。如果想争吵的话,请到外面去。”

“对不起,护士小姐……”我们三人都低下了头。

花铃父亲抬头,关切地询问了花铃的状况。

“目前不太好说。医生马上就会出来了,等下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好……好……我们继续等……继续等……”花铃父亲这么念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那名护士又进去了,过道上就留下了我们三人。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打开了,医生和那名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另一名护士随后推着手推车从里面出来并关上了门。

医生刚看到我们,便向两名护士示意了一下,护士们就离开了。

“患者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刚刚是因为夏季的高温导致她的血压上升,再加上患者勉强自己保持清醒,现在积攒的疲惫爆发才致使她突然昏倒。”

“那,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花铃的母亲问。

医生稍微停顿了一下,回答:“患者的情况很糟糕:呼吸很弱,心跳缓慢,似乎听力和视力也都消失了。如果她昨天没有离开医院,也许现在就不是这样了。如今她只剩下不足四个小时的时间了,再靠药物和仪器的话也无力回天了……”

说到这里,医生沉默了,眼睛中含着不甘。

花铃的母亲直接瘫倒在地面上,嘴中反复念叨着“怎么会这样”。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源源不断地滚了出来。

我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在疼痛之余,却也有了一个疑惑。

“医生,这个病是会影响到视觉和听力的吗?”

“会的。”医生看着我,向我解释了起来,“海尔怀特综合征患者在头发开始转白后,体力会随之下降,等到头发接近全白时,患者会开始出现嗜睡的症状,听力和视力也会开始下降。而在这之前,嗅觉和味觉会先一步消失。到了最后,患者就只能依靠触觉来感知世界了,在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状态下迎来死亡。”

他在说什么?我不太懂……不,我懂的,就是说花铃其实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对吧?是这样啊,其实花铃什么都没享受啊,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啊……那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也就是说你根本不了解她的处境对吧?那你还装什么——”

花铃父亲刚想驳斥我几句,却不知为何停住了话。

我,是个差劲透顶的人啊……明明就在她身边却没察觉到,我还真不是一般的愚蠢啊……她明明是我的希望,可我却连我的希望身上发生的事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的愚蠢?不,也许我察觉到了,但我忽视了,只是以她将会死去作为前提,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问题当作空气一样忽视了过去,完全没有在意过她。我考虑的是我自己,是我的脱困……我,只是个自私至极的家伙……

花铃母亲回过神来,拽着医生的裤腿,“医生,求求你救救花铃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她的未来还很长,她不能就这么离开我们啊!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接受!请你救救她吧!”

医生叹了一口气,将花铃父亲扶了起来,无奈地说:“医者仁心,如果有办法能救你女儿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但是,现在的医学还不够强大,我们没有办法……”

他看了看我们,低声说了一句“抱歉”,随后低着头走向过道的另一端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弥漫在这条过道上,这里好像没有声响,寂静得可怕。

花铃母亲的啜泣声微微传动,花铃父亲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花铃母亲走进了病房,而花铃父亲看了我一样,也走进了病房,关上了门。

为什么,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我明明只是个路人,自以为懂得很多,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愿望,他们应该有很多怨言发泄到我身上,应该用更加凶狠的话来斥责我的无知才对啊!是我让她在看不清、听不见的状态下度过这段无意义的时间,是我害了她!但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说?

我向过道的另一端走去,走下楼梯,从大厅离开了医院。

医院离公寓有些远,大概有三十分钟以上的路程。

我不敢走进病房,我怕见到花铃父母悲痛的模样,我怕看到花铃苍白的面孔,我怕再一次与她见面,我怕看见她一如既往的笑容。

花铃是一个爱笑的少女,她的笑容很开朗、很动人,我很清楚,但我已经开始害怕了。要是她对我笑了,我该怎么办?要以什么表情去面对她?我该怎么与她对话?我要怎么处理自己的心情?我不知道。

“叮咚!”

我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下午六点之后,你在公寓吗?”

………………

我回到了公寓,在门口,那里有一个人。

“回来啦,东谷。”

是时晴。

我打开门,他东张西望之后,也跟着进入了室内。

“你还真慢啊,我都差点想走了。”他又看看四周,“不过你还是那个样子啊,搬进来这么久,居然一点布置也没有。”

“我是个简便主义者,哪有什么心思去布置房间。”

我坐在桌子旁边,他也跟着坐下了。

“欸,为什么你会傻乎乎地等在门口啊?”

“当然是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一下咯!”

“呵,你不是还有打工么?”

“我四点才有班,不过有人愿意帮我代班,那人想等到他喜欢的女孩来买东西。”

“那还真是纯情呢。”

“是啊,总不能阻挠别人追求爱情吧,所以我就来这里了。”他无奈地说。

我看着他,说:“差不多该切入正题了吧?”

“是啊,”他看着我,“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杂乱的心情平稳下来,开始向他解释:“这是昨天发生的事了……”

“不,”他打断了我,用手指了指我的脸,“我指的是你的这副模样。”

我的……模样?是沾上了什么东西吗?又或者是哪里脏了?

我不由得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你看起来很疲惫啊,像从早工作到晚的社畜一样,一副纠结了很多负能量的样子,似乎绝望得不得了……是发生了什么……不,是那个女孩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我跑到厕所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双眼没有精神,神情疲惫不堪,眉宇间泛滥着绝望的气息,像是一个受尽苦难后艰难生存下来却又恨不得一死了之的难民,在痛苦的覆盖下,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大概这就是花铃父母没再对我多说什么的原因吧。

我同他们一样,濒临绝境了。

我回到桌旁,时晴看着我,我的眼睛留在闹钟上。

闹钟的指针缓缓转动,告诉我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

“她回到医院里去了,医生说她只能依靠触觉感知世界了,药物和仪器也无法延续她的生命了。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了,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好了,再没有办法了……”我的身子伏到了桌面上,目光呆滞,“已经,没有办法了啊……”

时晴眉头一皱,向我发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快好好解释一下。”

“那是昨天临近傍晚时的事了:我下午三点去便利店买东西,出来后……”

我和他讲述了与花铃相遇到去医院的所有事,那个梦幻般的相遇,她所说的话,她的眼泪,她同我的出游,她给我带来的光明,医生与她父母的话等等这二十个小时内我发生的一切,全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然后我就回来了,就看到了你。”

“果然吗……”他拿出了手机,在手机里翻找着什么,“她真的是那个海尔怀特综合征的患者啊,我还以为只是碰巧有些像而已,但没想到真的是。”

他将手机拿给我看,那上面显示出了一篇关于海尔怀特综合征的报道。报道上详细地介绍了海尔怀特综合征的症状和目前的进展。其中有一张患者的照片,照片上的是身穿着病号服的花铃。

看到这些,我放下手机,猛地将他的领子提起,一股火气涌上我的心头:“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他推开了我,说:“你有没有告诉过我她的事情,我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猜出来,我不是神,我哪知道你需要这些消息。”

我无话可说,只得让这团火被冷静浇灭。

他又坐了下去,用着敞亮的声音说着:“你和那个叫花铃的少女就像是命运的相遇,对吧?”

“算是吧。”我坐下来随口回答了一句。

“爱笑却短命的少女与死脑筋却长命的少年在一座桥上相遇,在相处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两个人之间逐渐系上了一条相互联系的纽带,就像一个美好的故事一样。”他继续说着。

“不,少女终将离去,这注定是个悲伤的故事,”我低下了头,“一点也不美好……”

时晴的双眼下垂,又一眨,看着我,说:“但至少她改变了你,不是吗?那个自以为是、懦弱又意气用事的你在遇到这个少女后,心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不是值得庆幸的吗?”

“那是因为有花铃在,她是我的希望,如果我的希望消失了,那我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他叹了一口气,“你这家伙,现在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乱七八糟?的确,我的大脑现在很乱,各种思绪、各种事情重叠交错在一起,我已经理不清我自己的思维了。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我没了答案,但我好像又知道答案。

当我的嘴唇不自主地摆出了“花铃”的口型时,我想通了,我现在虽然是很乱,但那都是由对花铃的担心而引起的,我不在意她对我隐瞒什么,我在意的是她是否还能再继续出现在我面前。我实际上只是不断地在重复想这么一件事——

“我不想花铃就这么离开啊……”

我的双眼温热了起来,心脏像被人不断扭动一样,剧痛无比。

“欸,东谷,你还是那个样子啊,一直在害怕、逃避,”时晴两眼注视着我,“尽管有所改变,但你最大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谁让这个世界这么残酷,别人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又要将那微小的希望掐灭,真是混蛋的世界……”

他用手支着自己的脸,说:“现在的你,不也是像她的父母一样,把她当作了一种执念吗?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啊。”

“那我要怎么办啊……”

“很简单,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保持你的平常心就可以了。”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平常心?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什么平常心?为什么要保持平常心?

他看着我,继续说:“你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仅此而已。花铃的死与你无关,你只不过是她最后一段路上的陪伴着而已,没有必要去过多在意。希望没了,那就去再找一个,一直以来,你不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欸,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说!”

一股怒气积聚在我的喉咙中,随着一声强烈的拍击声响起,我站了起来,怒气冲出了我的喉咙,直击时晴: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好心的路人?陪伴者?你真的以为你自己什么都懂吗?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我的确一直都那么浑浑噩噩,但要说我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她可是因为——”

“因为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吧?”

时晴一脸阴沉地打断了我,他站了起来,双眼满含愤怒地看向我。

“我承认我并不了解你,但在这一刻,我可以看清你在想什么。你总是把与己无关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好让自己有理由自暴自弃,然后又把这些归咎于世界,借此来诅咒世界。现在你也是,把她的事情归罪到自己身上,又继续自暴自弃,你可真是个蠢货!花铃现在的样子,全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结果啊!而你只是想要借这么一件事,一如既往地,再一次开始逃避,又一次去憎恨世界罢了!”

“别说得你好像很懂她一样!”

“我是不懂,但你懂吗?”他又伸出了手指指着我,“你连她的状况变成了什么样都看不出来,你敢说你懂吗?你连她为什么不告诉你实情都不知道,你能说你懂她吗?”

面对他的反驳,我有些词穷了,只得木讷地张嘴说“那又怎么样”来回应他。

“那又怎么样?那你又怎么样?你现在的样子是花铃最不愿意看到的啊!”

他的话刺进了我的耳朵里,令我的思维凝固了下来。

“我的……样子吗……”

镜子里的那副面孔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样的疲惫,那样的衰老。

时晴深吸了一口气,用着无比清晰的声音对我说:“你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吗?花铃她好不容易让你稍微振作一下,你却又自顾自地逃回角落里,你又一次放纵了自己的懦弱!你现在应该做什么,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在他的语言的压力下,我坐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和你说,你难道真的不清楚理由吗?她这段时间只做了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她是一个身患重病的病人,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一点动一下脑筋不就能很快地知道了吗?我可不认为东谷是个十足的傻子,连这种事都会想不透!你只是在逃避,不想去思考罢了!就连她你都不敢正视,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躲避着他的目光,嘴中喃喃着。

我不想再去思考什么了,我害怕再带给自己痛苦,就让我懦弱下去吧,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这样,再这样下去又能有什么问题呢?就让我这样吧,就这样就可以了……

时晴看着我,又想说些什么,但刚到喉咙里,就咽了回去。

他做了下去,一言不发。窗是敞开的,但这个房间中环绕着的那份压抑却无法散出去,令人窒息,使人喘气。

“叮铃——叮铃——叮铃——”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种恐怖的寂静。

我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号码。

是打错了吗?还是骚扰、诈骗一类的电话?我这么想着,却又不知为何有种想接通的冲动。

在铃声响了七八秒后,我最终按下了接听键,放到了耳边。

直觉告诉我,这通电话很重要。而事实上,它真的很重要。

“喂,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耳熟的声音:

“请问是东谷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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