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怎么样了呢?年纪大了,有点记不太清楚了,今天就到这吧,等我想起来再讲。”
“什么嘛?死老头,每次都吊人胃口。”小孩不满地跑开。
老头也不生气,转过头盯着呆呆伫立的女孩,笑眯眯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女孩还在出神,眼神茫然而空洞。
“你的名字。”老头依旧笑嘻嘻的。
“哦,我叫星陨。”
“星陨啊,不错的名字,你是‘誓约’的学生?”
“嗯,是的,不过才刚办了入学手续,现在没开学,暂时还不算是正式学生啦。”
“是吗?嘿,那可是个好地方啊。”老头不再理会她,闭上眼睛开始享受大好的日光,星陨施了一礼,转身继续向前走。
在异国的街头,依然能看到不少熟悉的东西。这个讲故事的老人,看面貌很明显是和自己来自同一地域的,但却能够很熟练地使用这里的通用语,经常能看到他闲坐在这里给一群小孩讲故事,绘声绘色的,很是动人。今天讲的东西虽说基本上符合历史,但却混入了不少野史传说,引得周围的小孩一圈星星眼,就是星陨,也不由得入了迷。不过正到精彩之处,他却不愿意讲了。
魔王并不是在那场战争后产生的,传说中早就有关于魔王的记载。相传魔王与创世神为争夺此方世界,厮杀几天几夜,最后还是创世神技高一筹,将魔王及一众魔神封印了起来,但这也就是一种说法而已,其他的版本里也多有讲述创世神根本无法战胜魔王,因而设局陷害,魔王措手不及,才被封印的记载。想来这些是因为记载者所处阵营不同的关系。但至少,魔王被封印起来这一最终结果是相同的。既然说是封印,而不是彻底灭绝,魔王就总会有复苏的可能性,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因为造成了太过严重的危害,那次圣战产生了绝望、痛苦、迷茫、悔恨等众多的黑暗情绪,而这些也就成为了魔王的力量来源,帮助他冲破了封印。
权力者们一开始并没有多么重视这件事,尽管那是传说中记载的魔王,或者说,正因为那是被记载在传说中的人物,对于魔王的力量,各族根本无法做出可信的评判。等到他们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并匆匆集结兵力时,魔王麾下的几个魔神已经又相继苏醒了,而在他们面前,军队就像是脆弱的白纸一般,各族的联合军节节败退。
在这种危急时刻,传说中另一位主角-创世神终于露面,带领着众神将加入战局。在各族勇者与神明的共同努力下,世界终于被引向了新的和平局面,魔王被重新封印,战争终于彻底结束,创世神也带领着神将离开,万物生灵步入了全新的时代。
关于这段历史的简单记载就是这样,除此之外值得注意的或许就是分别出自魔王与创世神的两句话。
“只要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安与绝望,我依旧会回来。”
“如果下次他再回来,或许即便是我,也没办法与他抗衡了。”
第一句是魔王说的,星陨第一次听到别人谈起这句话是在一场挺重要的报告会上。那个站起来发言的人神色严肃庄重,星陨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小时候看的动漫里那些可怜的反派,每次黯然退场时也总是喊着自己一定还会重新归来这种台词。为什么魔王一定要说这样幼稚的话呢?但是旁人似乎不这么想。
不论怎样,这句话代表着魔王的威胁始终存在,也算是鞭策各族历史不断往前的动力,仅就其积极的影响来看,认定这句话是魔王所说倒是大有裨益。
第二句话自然是创世神所说,这句话则有更为深远的意义,因为代表各族最高战力的多所学园就是因此而建立起来的。
魔王的强大令人印象深刻,而创世神又做出了下一次的魔王复苏,自己可能无能为力的宣言,各族只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进行抗争。因此,在众多势力的推动下,类似于“王权”这样的学园相继建立,在世界各地招收学生,一方面为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一方面也是在提高族群的竞争力量。星陨来到异国,正是因为这一原因。
这里属于凯尔特公国的势力范围。
因为人族的族群基数最大,且族群内部也有差别,彼此之间常有争斗,不甚和睦,所以在人族势力范围中并存着诸多的公国。公国内部通常有多个小的政权,允许各族混居,日常生活由各地政权自行管理,但在诸如对外战争之类牵扯到整个公国安危的事项上,各政权要统一听从公国领主的命令。其他种族中,倒也有不同种族进行联合,组成公国的情况,但毕竟只是少数。相异于人族因为数量过多的无奈,这些进行联合的种族多是一些弱小的族群,通过联合的方式来谋求更大的生存空间。
除去这些势力之外,还有一些强大的族群不愿生活受到外族影响,依旧保持着部落的形式,例如圣龙族、精灵族等,又或者建立只有单一族群生活的王国。总的来说,异彩纷呈大概可以描述这样的境况吧。
因为人族的特殊性,建立起来的多所学园多在人族的领地,避免族群之间发生冲突。对此,人族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这的确是有效的解决方法,原本就是允许各族混居的人族,即便出现了异族的学生,也不会发生什么问题。真要说到存在的一些隐患的话,在学园建立初期,人族因为弱小,一直被其他种族轻视。所以学园明明是在人族的领地,人族却总是处在很尴尬的位置,不过,后来这个问题总算是得到了一定的解决。
坐落于凯尔特公国南部的古城温彻斯特,是一座古老的教会城市,与这片地区时常处于阴雨天气的其他城市不同,温彻斯特一年四季绝大多数时间都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生活明媚的让人欢喜。虽说现代建筑发展相当迅速,城市里却还留存着相当数量的古典城堡,为这座古城增添了些庄重的味道。
走在林荫道上,呼吸着柔和的空气,星陨略微有些失神。记忆里潮声蔓延,周围的一切显得虚幻而不真实。星陨不太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
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是她最熟悉也最依赖的地方,但最近,星陨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疏远感。像是身体中存在着另外的意识,在本能地排斥着这一切。
离家前夕,星陨刚刚迎来自己的17岁生日,很多朋友借此机会为她送行,大家笑笑闹闹,一直到凌晨,每个人都疲惫不堪。送走同学,星陨爬上属于自己的小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那天,她做了一个梦,是关于一个女孩的漫长梦境。
在一条笔直延伸的道路上,女孩独自前行,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四周是一片黑暗,只有那条道路是发光的,她看不见女孩的面容。
她要去哪里呢?梦境里发不出声音,星陨只能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在女孩的身边,闪烁着纷杂的画面,凌乱的人影,那些沉淀在昔日深海中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向她包裹而去。
温柔的女人抚摸着女孩的头顶,满是宠溺,但是下一个场景,她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英俊的男孩郑重承诺,“放心吧,等我出去,一定会找人来救你的。”然后他离开,再不相见。
孱弱的女生,艰难地吞咽着白色的药片,眼神中满是决绝,身体渐渐冰凉。
……
悲伤,绝望,不甘,背叛,由记忆谱成的哀歌,像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
女孩一直低头走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画面上的内容,但她的肩膀颤动,又像是在竭力忍耐,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柔弱,轻微,不知所措。
“为什么这个女孩一定要受到这样的对待,道路的尽头到底是何方呢?”星陨不禁这样想。
或许是觉察到了她的想法,女孩停下了脚步。周围的场景开始迅速地变化,大片的水泡跃动在眼前,不知何时,这里变成了一片湖泊,而她正站在湖泊中央的小岛上。星陨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个女孩的身影。上方突然显现出大片的天穹,有月光挥洒下来,映照着整个湖面,女孩赤脚站在不远处水面上,手中紧握着一把纤细的长剑,瘦弱的身躯散发着迷幻而独特的美。她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赫然是自己的模样。女孩的神情冷漠,眼睛里却跃动着星芒。梦境的最后,小岛突然分裂开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沉入深水之中,陷入黑暗前,星陨最后看到的,是女孩轻轻蠕动的嘴唇。
仿佛是诅咒,又仿佛是祈祷。
……
那天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沉没于深水的不适感还残留在身体各处。她还在失神,房门突然被推开来,陌生又熟悉的漂亮女人站在那里,声音温柔,“小陨,快点起床,下楼来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星陨望着一脸宠溺的女人,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眼泪轻而易举地攻陷了面容。那一瞬,星陨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母上大人认定星陨是因为要离家前往异国,过于忧虑,心理健康出现了问题,吵嚷着要送她去医院检查。在星陨竭尽全力地解释以及父亲无奈的劝导下,她才不满地嘟囔着放弃了计划,收拾碗筷走进了厨房。父亲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阅读今天刚到的报纸。平静而安稳的生活。星陨走到窗边,看着清亮的天空,心中却是一团乱麻。
她的脑海里多出了一段记忆,杂乱无章,但又好像不可或缺。很多很多的碎片,散落在脑海,没法拼成完整的图像。
普通女孩的幸福日常,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变成了奢望,明明是自己早就习以为常的生活,现在却突然产生了将要失去的恐慌感,星陨有点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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