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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骤雨与少女

1 骤雨与少女

从灯火通明的办公楼突然来到了阴暗的山林当中,杜灵完全懵了。他几乎是反射性地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揪了一把……

(痛……痛痛……)

抬眼再看看四周——林木茂密、树影摇曳,什么都没变化。

一边揉着发红的脸颊,杜灵叹了口气。

如果是梦的话,事情就好办了。明天去找心理医生看看吧,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吃点抗抑郁的药吧……可现在看来,吃倒了同仁堂也未必有用啊。

可是,如果不是梦,那又是怎么回事呢?杜灵没有半点头绪。

为了更好地观察周围环境,杜灵朝山下走了几步,稍微离开了林木最茂密的地方。从树干之间眺望远方,能看见山下不远处有一条非常宽阔的大河,河边有一个小码头,码头旁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房屋群。

(太好了,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人住。至少用不着“荒野求生”了,那种事还是留给贝爷他们吧。)

虽然对现状仍然一无所知,但在杜灵的面前却陡然展开了一条大道。

有房屋就一定有人住,更何况旁边还有个码头,肯定不会是与世隔绝的地方。现在这个时代,通信技术那么发达,至少电话是有的吧?虽然向父亲求救让他不太情愿,但现在也那没工夫在意了。而且杜灵还是有信心的,只要父亲出面那基本上没有多少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只是可惜了我的手机啊……)

进“面试间”之前,接待员收走了他的手机。不然的话,只要有信号他就可以马上打电话给父亲。好在杜灵记得父亲的号码,身上也带了点零钱,找个公用电话应该没问题。

既然作好了决定,杜灵立刻迈步朝山下走去——天色已经不早了,夜里赶路会更加危险。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就下起了雨来。

刚开始,因为树冠的遮蔽,只是不时有一两颗水滴落在身上。杜灵也没在意,继续不慌不忙地在林间穿行。

可是很快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瓢泼般的雨水从树叶的缝隙中泻下,瞬间就把杜灵浑身都浇了个透。杜灵急忙跑到最近的树下,希望能稍微躲避一下雨水。但是根本没用,雨越下越大,很快就令他完全无处可藏了。

因为雨幕太密,视野一下变得非常之差,两三米外的地方就几乎看不见了。地面被雨水一浇,也越发泥泞湿滑,杜灵好几次差点滑倒。

杜灵顿时害怕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赶路太危险了,要是不小心摔下山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而且在野外有所谓“333”原则,即没有食物可以活三周、没有水能活三天、无法维持体温只能活三个小时。这场雨非常冷,待在雨里会不断地损失热量,如果不赶快找一个庇护所,雨多下一会儿的话,他说不定会被冻死!

就在这时,杜灵发现身后正好有一片不高的山崖。虽然崖边可能会发生山体滑坡,但也可能有洞穴或者突出的岩石可以遮挡雨水。而且,植被茂盛的山上并没有那么容易滑坡,比起继续待在林子里束手待毙,说不定还要安全一些。

最后,杜灵决定赌一把,便来到了山崖边。因为没有树叶的缓冲,这里的雨势比林中还要强些。他只能忍受着雨水的冲刷,一边小心翼翼地顺着山崖前进,费力地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

突然,杜灵的视线被一抹不协调的色彩吸引了——紫色和银色,都是不属于山林的颜色。出于好奇,杜灵靠过去看了看,结果顿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灌木丛中倒着一个少女!

急忙拨开灌木走过去,杜灵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少女的容貌很像东欧、俄罗斯的人。身高大概只有160公分左右,身材纤细,一张娃娃脸非常可爱,但也让她看起来颇为幼稚。她穿着淡紫色的上衣和同色的荷叶边短裙,腰间缠着一条宽大的白色腰带。仔细看去,杜灵发现腰带上挂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的像长柄勺,有的则像是缩小的鱼叉。

旁边还落着一顶粉色的贝雷帽,大概原来是就戴在她的头上吧。

最为特别的是少女的发色。银色的长发如丝绸一般柔顺,长及腰间。在雨水的冲刷下,每一根发丝仍然闪闪发光,仿佛一张轻纱披散在她的身上。

枯叶之上、灌木丛中,人偶一般的少女侧身倒在那里,真像是吃了毒苹果的公主。

(怎么……)

面对眼前这梦幻般的场景,杜灵完全手足无措。

不过,他很快就回复了意识。仔细看看少女的双脚,酱紫色的布鞋上沾满了泥巴,再抬头看看山崖,上面的树枝有折断的痕迹——估计是失足掉下的吧。

但这些都不重要。杜灵赶紧蹲下,伸手探了一下少女的鼻息,又摸了一下她脖子上的脉搏……

(哈,太好了,还活着。)

杜灵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一把将少女拉到了自己背上,一边还随手捡起了她的帽子。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要是把她留在这儿,恐怕活不了多久。

正好在这个时候,杜灵发现山崖边有一个洞穴。洞口不大,而且是在一排大树的掩映之下,又覆盖着厚厚的藤蔓,如果不是刻意去找,很容易看漏。从外面看,洞里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大,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要不要进去呢?杜灵不禁犯了难。

洞里说不定有野兽在避雨,如果冒然进去说不定反而更加危险。如果只有杜灵一个人,他大概不会优先选择这样的庇护所。可是……

少女肢体的触感从背上传来,令他变得急躁起来。她已经在那边躺了多久?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在这场冷雨当中她还能撑多久?杜灵没学过医,根本无从推测。

终于,杜灵把心一横,决定冒险。

用力扯开结实的藤蔓,杜灵背着少女进入了洞里。刚刚还如铁锤一样拍打着地面的雨水,顿时被他抛在了身后。

不过杜灵没有立刻深入,而是先在洞口用力跺了跺脚……沉重的回声一波一波地传来,似乎山洞里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而且比想象中还要深。

稍微等了一会儿,但除了回声之外还是没有听到别的声音。看来洞里并没有先到的“人”,这是件好事。

总算松了口气,杜灵这才走进洞里。他把背上的少女轻轻地放在洞中靠里的地方,然后又摸索着回到靠近洞口的墙边坐下,和昏迷的少女拉开了距离。

一瞬间,杜灵感到了虚脱般的无力感。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女孩是什么人?我怎么才能回去……)

刚刚安静下来,无数的问题就一口气涌进了杜灵脑海中。在这之前,他的行动基本是一连串的应激反应:到了野外就想着靠近居民区,下雨了就想着寻找庇护所,遇到受伤的少女就想着搭救她——根本没有思考,也没有时间去思考。

可现在突然闲了下来,除了等雨停也没什么事可做,那就不妨来考虑一下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不用想了,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奇遇,想要用正常的逻辑去理解,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就算要调查,也要等安全之后再说。

想要找到回去的路,首先得搞清楚地点。可是附近没看到地标,而且杜灵的地理知识也不怎么靠谱,所以最后只能放弃了。如此看来,只能先到山下的村庄再说了,好在问问村民应该就能知道现在的位置。

然后是少女。好像没看见血,大概没有外伤吧,不过内伤说不定反而更危险。她就躺在山崖下面,正常考虑多半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好在山崖不太高,只要不摔伤头或者脊椎,应该没有大碍。

(可是……如果她撑不过去呢?)

杜灵盯着不远处的少女,目光陡然变得冰冷起来。

谁也没法保证少女就不会出事,如果她真的死了,该怎么办?

他一个男人和少女独处,然后对方就去世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惹人怀疑,说不定还会招来牢狱之灾。那么他最好的策略,大概就是把少女的尸体就这样藏在洞里,甚至挖个坑埋起来。

可是,万一这不是意外呢?万一是有人要杀害这个少女,那杜灵岂不是帮凶手善后了吗?而且,他还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变成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因为他是唯一可能威胁凶手的证人。

一想到这个,杜灵顿时感到一股凉气顺着脊梁蹿了上去。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洞口,想象着一个黑漆漆只露出眼睛的人影走了进来……

“嗯……”

“啊!”

从洞里突然传来了呻吟声,把杜灵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是躺在地上的少女发出的声音。

在杜灵紧张的注视下,少女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和四肢,似乎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她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是流畅,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就在这时,少女终于发现了坐在洞口旁边的杜灵。

「是你救了我吗?」

少女朱唇轻启,用银铃般的声音向杜灵问道。

然而,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却让杜灵一瞬间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中。

——杜灵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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