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联军向东撤军了,3天后,凯旋的勇者们就能久违的回到家乡。
阔别3年毫无音讯的珍突然发来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长到能拖到地上的信纸被村民们争先恐后的抢阅。
“哎呀呀珍真是太能干了!宝贝女儿!太厉害了!已经是国家承认的火魔法师啦!”
“瞎说什么呢你!女儿还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让开让开让我先看看,珍有没有写这3年过的怎么样啊!”
珍的父母露出了3年来不曾见过的,如同能把人烧伤的灼热笑脸。嘴角拉到夸张的程度,让我想起3年前那个收获夜,珍捉弄我得手后的表情。
“哎呀真是的,让我们担心死了,怎么3年都不写封信回来,等她到了可得好好说说她。”
“长老你就消停消停吧,珍这不是也为自己没有机会写信而愧疚的要死吗。这可是一口气写了三年份的信,你就原谅她吧。”
酒馆大叔豪爽的搂着长老的肩,把假装绷着脸的长老给逗乐了。3年,长老的头发全白了,皱纹也深到仿佛刀刻一般。但这些岁月的痕迹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只有一个慈祥的等着孙女回家的老爷爷。
我的同龄人们也七嘴八舌的凑近大人堆里,想要偷看信上写着什么——当然,我也是。珍过的如何?旅途有碰到什么危险?有互相照顾的同伴吗?她还记得村庄的我们吗?
她还记得我吗?
我惴惴不安忐忑难耐的想要看看信的段落,却被自私的大人们一次次挤出人群。
“去去去你们先去一边玩,等我们看完你们再过来,别挤在这。”
淘气的男孩子们发出起哄的“嘘”声;几个胆大的女孩子还不放弃,开始使出撒娇这样男孩子用不出来的手段,硬是挤进了大人们的圈子里;不消一会,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又发出夸张的“啊——”的声音,嘻嘻哈哈的挤出了大人圈子,拉着圈跳起舞,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不是为了胜利的喜悦,而是为了珍,马上就能平平安安回到这个村里的珍。
长老敲起了锣,示意大家安静。
“马上,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勇敢女孩,我们的珍就要回来了。”
“为了迎接她,从今天开始就是收获日,3天后准时用收获节欢迎我们的小女孩回村!”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庆祝,我才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快抽筋了——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像捉弄我得手时的珍,笑的那么的夸张。
笑容和欢乐洋溢在村里小小的广场上,洋溢在人们的交谈和躁动里,也洋溢在迫不及待冲上广场长老身边的女孩子们身上。气氛是这么热烈,几乎让人觉得这深秋时节转瞬回到了盛夏的酷暑。
“然后!还有!”为首的女孩子清了清嗓子,用青春期的气势盖过了长老的呵斥,抢过风头成为广场上最瞩目的人,我们也不由把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给你们这帮没能看到信的小屁孩们一点噩耗——”
她挂上了狡黠的微笑,大人们心领神会的互相眼神交流着。
“珍在写信的时候被勇者里昂告白了哦!里昂还会和珍一起来参加收获节!”
珍和3个队友,踏着黄昏的艳红,在热烈的喝彩和注目下被迎进了村子。人海把他们抛起又接住,就这么一浪接一浪的抬进了村中点燃大篝火的广场。刚丰收的粮食摆满了占据整个广场的桌子,肉和酒的气味交融,宣告着节日的开始。
里昂是个和我同岁的男孩儿,银色的剑,银色的盾,秀气的脸庞,腼腆的举止,刚被酒馆大叔劝了一口酒就已经脸红到快趴下了。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但盔甲中隆起的线条充分展示了他锻炼有素的身体;尽管有些放不开手脚,但他的每次开口都让周围的人侧耳倾听。力量也好,人望也好,无不展示着他是击退了魔物军的英雄这件事。
夜幕开始攀爬上天空,让火光越发显得明亮,篝火旁的勇者队伍被人们团团围住。心怀嫉妒的男孩们要么放弃似的摇摇头,要么不甘心的想上去攀谈;重逢旧友的女孩们拉着珍问东问西,不时给里昂一个恶作剧的媚眼,惹来其他人的哈哈大笑;豪迈的大叔们和另两位成年的勇者喝酒畅谈——尽管其中一位是女性;多事的大妈七嘴八舌的把里昂和珍围在圈里,时不时就能看见两人红着脸摇头挥手,拼命否定的滑稽样子又让大妈们问了更多的事情。
问了些什么?我没有侧耳去听。我只是提着行李远远地驻足在火光照耀不到的树荫下,夜晚的风即使吹过热烈的篝火,也在到达这里之前就失去了温度。
我还只是个孩子,而珍和里昂已经长大了。
这是个高兴的日子,好像什么错误都该被原谅。
这就是我对自己人生里,最后那个收获节的所有记忆。
留下的告别信放在家里的桌子上,父母看到大概会伤心的吧?
珍以后还会去冒险吗?还是说,她会和里昂一起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或者在哪个城市里?随手一想的问题并没有答案,我转身往村口走去,希望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从听到珍的信到珍回来的这3天里,我思考了无数遍无数遍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做不到心平气和的接受,做不到。我的胸中燃烧着黑暗而炽烈的情感,却也清醒的认知着自己的弱小,和我与珍之间再也填补不上的距离。
这里有我和珍太多的回忆,太多了。但这一切都不再属于我,我只想远远的逃离这里。
像个丧家犬一样逃跑。
“我又没说会答应你。”
珍的回忆,不再属于我了。
只是,不能哭,戴维斯,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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