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牟趴在疗养院前面的柜台上签下最后一个字，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兴奋之意快步走出了大门。
字面意疗养院，实际上就是收留各种行为异于常人的人，但何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正常人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他在一年前还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普通，父母双亡寄住在表妹家里没人疼没人爱。
在某一天就突然失去了一切感情，就好像突然被偷走一样，他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了，但更恐怖的是他还保留着恐惧。
不过他终于可以离开了，他眼里的兴奋尽数散去，只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养父今天是来接他的。
坐上车他尽量把脸埋在后视镜的死角，他讨厌那种没完没了的伪装，但想要不再次回到那个疗养院他又只好装作痊愈的样子，那里是他比从小到大无穷无尽的孤独里更大的恐惧。
前排坐的是表妹林安，只比他小一岁，一直低着头玩游戏，一副谁也不想理的样子。
何牟回头从后车窗远远的看着那栋白房子越来越小，心里的某根线啪的一下短了，他只觉得背脊莫名发寒，却没有想象中的解脱。
于是他闭着眼浅眠。
回到家意味着他又要继续他高二的学业，他突然又想到学校里一片漆黑的储藏室，和无数记不得名字的人脸，他们笑着，他心里的另一根线又断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续我都给你办好了，等会让安安陪你去买上学要用东西，钱我都存在这张卡里，密码是你的生日。”养父头也不回递给他一张卡，他反射性扯出一个笑容嗯了一声。
林安转过来，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好像能把他的伪装看透，“笑得真难看。”他猛的僵住，林安已经转了过去。
自嘲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以后还是不要笑的好。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个数字是44444444的电话发过来一个短信：
想当神吗？
何牟只觉得诡异，这串只有4的号码无论怎么看都很不吉利，当神？他极其无聊的回了对方一句怎么当。
内心只是把当成一个玩笑，果然，那边迟迟没有回信，他又试着把电话拨了过去，“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女音突然卡住，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鸣叫。
前排的养父突然把头转过来，嘴角扬出一个正常人无法达到的幅度，“sh...sh...e......n....”嘴里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恶寒仿佛把他包围，失去感情的代价就是无数倍放大恐惧，手机不知何时开了扬声，“想活下去就按我说的做。”一个平稳的女声在说话。
“这个男人会在二十四小时后自己消失，其间你会被不间断追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从我的建议，自己活过二十四小时。”
“我该怎么做？”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快要被冻僵，想要活着的欲望无限放大。
“第一，离开这辆车，车门已经被他锁住了，最保险的方案是找硬物直接破开车窗。”语罢，养父已经扑了过来，皮质的椅子被戳出一个大洞。
他看见养父的指甲变得很长，漆黑的还滴着血，他好像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已经不是刚刚还对着他说话的养父，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何牟顺着养父背后的空隙爬到前排，他似乎被卡在戳出的大洞里了，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他熟练的翻出放在车前柜子里的备用扳手，一下就砸开了玻璃窗，爬出去的时候手心被碎片割的血淋淋的。
“接下来呢？”他莫名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展，“第二点，也是最后一点，打开后备箱，亲手解决了这个男人，以绝后患。”
他捡起了刚刚丢下的扳手，慢悠悠地超车后走去，电话里的女声似乎有点着急，“快点，不然等他挣脱出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当他看到那个卡在后备箱中间的人头时，手上的冰凉渐渐散去，他做出一个惊慌的表情，“可...可他是我的养父啊....”
“你面前这个只是一个怪物！快！你不是想当神吗？杀了他你就是神了！”
他闭上眼，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向着那张发黑的脸捶了下去，不过捶坏的是那部手机，眼前突然闪出一道强光，使他不得不闭上眼。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他又回到了之前那个祥和的午后，强光慢慢散去，他挂断了电话。
那个号码又回信了：
第一次审核通过。
诸神的会议在极恶之地的顶点处举行，届时你将会进行第二次审核。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幻觉？他有些奇怪的望着自己结一道疤的手，伤口从刚刚开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为什么会想到破坏手机？”
一个看不见号码的联系人发来一条短信。
“如果杀掉怪物是不是必死无疑？”
他反问回去，那边发来一串长长的省略号默认，他又继续发过去一条消息：
“你就是那个女声吧？我靠的，大概是直觉？”
何牟轻笑了一声，从那个怪物扑过来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想他这种没有情感的人，一开始就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的话。
太合逻辑了。
那个女声的话。
怪物为什么一定偏偏卡到那个位置，女声又为什么言之凿凿能就他？如果怪物在一开始他说话的时候刺中他又怎么办？
就像是rpg游戏里面的主角，一路上经过无数npc说着相同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必经的轨迹，就跟刚刚的他一样。
所以他破坏了与异世界相接的媒介，他的结局无非就是回归现实，或者永远留着那个怪物的世界两种。
“到了啊何牟，你再不醒我就不陪你了。”林安打了一个喷嚏，走下车，何牟若有所思跟了下去。
如果那个异世界真的存在，那林安哪去了？他直勾勾地望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孩，后者一脸坦然，很自然的牵着他的手走的不远处的商场。
一下子经历的事太多，疑点也太多，他感觉自己接受不过来，索性跟着林安走，头一次没有挣脱，时间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他总会甩开她的手，他已经好久没和他这个表妹亲近了。
她的指尖冰凉，他又握得更紧了，极力想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
就像这样能忘记很多的痛苦一样，手机又响了，那个44444444的号码又追加了一条消息：
在月末二十四点整未到者视为弃权，直接抹杀。
他向上翻之前那条消息，极恶之地的最高点？纵使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号码所说的话，他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但他对这个地方毫无头绪。
他转头看见林安精致的侧颜，内心最后一根线啪，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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