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咆哮很显然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即使这样他也不会精灵语。这让巴布很伤心,手里攥住的小刀愈发的紧了。
那……回到原地,这个人该怎么办?
一刹那间,巴布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他慢慢的把刀放了下去,动作很慢,也很轻。然后,他的心也沉寂了下来。
他转过身去,慢慢离开,依旧孤身一人踏上了黑暗当中。一些回忆跟着也悄然融入到黑暗当中,很苦涩,也很……漫长。
昂德里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脖子上少了些什么,也没有注意到曾几时自己的背后有过脚步声。虽然那脚步声很微小,但放做平常他自认为是逃不过自己的耳朵的。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在想,在想自己在临死之前这辈子到底做过什么,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展开,然后放映。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夜里,一对很普通的夫妇来到了帝波兰,丈夫看上去显得很是高大,不过那平凡的相貌在帝波兰里并不惹人关注。惹人关注的是他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的女性精灵。
没错,至少当时被人盯住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源自这位已有身孕的妻子。不为别的,因为她是暗精灵族的人,而帝波兰有的人不喜欢暗精灵族的人,哪怕是孕妇。
当他们在街上穿行时,几个坐在帝波兰有名的酒楼中最上面一层的年轻男精灵轻轻的笑了,那座酒楼很高,有十二层。同时是帝波兰乃至整个大陆最大的酒楼之一,来这里的精灵当然是非富即贵。用十分通俗的话来说,能出入这里的人要么有权,要么有钱。有权有钱的精灵聚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堕落。当然这要从好几个方面来讲。不过这很明显不是我们的主题,所以,pass。
平时在这里吃个饭什么的那已经成习惯了,但是吃饱喝足了总得找点事做对吧。对,没错,这就叫寻欢作乐。咳咳,找xx之类的嘛,大家都懂得。但是时间一长,总得换点花样。
如果说在帝波兰里做什么会被当面阻止,那么杀戮精灵可以算的上一条。而普通的平民即便是惹到了这群公子哥们到也出不了大事,毕竟在帝波兰你要是当面剁了他可以,但是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哪怕你是皇亲国戚也一样。来找你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受精灵女王指示的人,这种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当然也不需要给谁面子。所以,平时这些浪荡的公子哥收拾人也是找几个没人的角落做的,这事要是有谁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毕竟这时代拼爹对吧,但是拼不起就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了。
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群公子哥确实会收拾人,但是不敢当街做。
啊?你说我在放屁?
不不不,话还没讲完呢。有一种人他们是敢当街收拾的,即使是上面那位女王派下来的人碰见了这种事情也不会管。
这种人当然是暗精灵一族的人,帝波兰这些年里一些贵族们最讨厌的人。原因可以追溯起来有很多,当然也很复杂。但总而言之,暗精灵一族在帝波兰是不受这些家伙的待见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见的事情。至于杀死几个精灵,虽然别人不敢做但并不代表这群人没有想法。于是,他们行动了。
他们和身后的随从一起慢慢跟着这对夫妇,直到他们在一个十分破落的小酒楼里停了下来。
丈夫似乎对身后的异样有所察觉,悄悄的在妻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妻子的神情就有些紧张起来,看上去有些害怕,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第一次来帝波兰。
丈夫起身看向门外,眼里全是无奈,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有自己来解决,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还是个男人。
他冷静的出了门,妻子想送送他却发现人早已经消失了,连一个背影也没有留下。但是,现实总归不会给你留下太多的感动,因为她不知道她的男人要去面对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走了,于是她从酒楼后门悄悄离开了,这个酒楼里有个人欠她一个承诺,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承诺一辈子也没有实现。
丈夫出了门,一个人朝着街上走去。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很大,人很多,他也只能这么说。在街上涌动的人群虽然陌生,但是他觉得比跟着他们夫妻二人的那些人要和善的多。
七拐八拐,他顺着人群来到了一座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双不知名的手暗中推了他一下,他顿时觉得不妙。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怎么机警也无法阻止来自帝波兰的上层公子哥们的陷害。
他被推入了水中,人群在上面看着,却没有喧哗声。在水中挣扎的他很明显不会游泳,在大喝了几口水之后,他慢慢的沉向河底。
就这么结束了么?
他想笑,然而在水里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同时他也明白了,要自己命的根本不是普通的精灵。
但是就在他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一双大手把他从水里拎了起来。
“咳咳。”从水中到空气里的感觉像是从地狱一跃跳进了天堂,他猛烈的咳嗽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水,但是此刻他并没有觉得庆幸,因为自己依然被拎在半空中。
忽然,他的视线开始旋转起来,然后他被狠狠的丢在了地上,哦不,是船上。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即便有许多目光注视着他,他也不想动弹。“阿奇犽,这男的看起来都半死不活了。”“那个女的倒是跑的很快啊,一下子就不见了,那个臭酒楼改天给我拆了去,切。毁心情。”“他怎么办?那个暗精灵族女的不和他在一起我觉得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阿奇犽,你觉得呢?”
空气中突然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了。
“打断四肢,从哪里把他捞上来的再把他丢回去就是了。”
“那女的呢?”
“抓回来,杀了就是。”
这就是他最后听到的话,然后他感觉身体一阵刺痛,眼前一黑。
你以为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当然,不是。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到男人出门的那一刻,那个时候妻子究竟做了什么呢?
妻子小心翼翼的挺着肚子,从后门叫了一辆马车,与其说是马车还不如说是缩小版的迪达,只不过拉着这种缩小版的迪达的不是黑脊兽而已,是独角马。
这是一种在大路上十分普通的兽类,经过精灵族的驯化之后成为了廉价的劳动力,当然,可不要小看这些独角马,成年的独角马一天奔跑起来至少也得有个几百公里的路程。所以不仅仅是拉载客人,有些货物也是靠着这些独角马才能在大陆流通。
而之所以不用黑脊兽一方面是因为黑脊兽的驯化十分困难,每只黑脊兽的背后的驯化师都不是普通精灵。
而大陆上除了普通精灵那就只剩下了一类精灵,法师。
没错,就是法师。
专精兽语和驯化的法师,这种法师每一位都是宫廷法师,他们比起战斗法师显得要更为娇贵和稀少,不仅仅是因为驯化的工作难做,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具备战斗能力。
这意味着即使是一个普通精灵都可以杀死他们,在这种环境下这些驯兽师们的生存能力可想而知。当然,王宫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毕竟贵族的人口基数在那里,所以迪达必须要做到需求,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利益的象征。所以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驯兽师便成为了宫廷御用的人才,即使是贵族们遇见他们也是以礼相待,更何况这些驯兽师还是享受到了王宫福利的高端法师。
王宫福利?这是什么?
恩,这个嘛,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所有的驯兽师都居住在王宫里,那里有一块专门为他们划出来的地方并且有专人伺候和保护,这就是驯兽师的待遇。
可能你会想,什么啊,住也能叫福利?虽然条件看起来确实不错。
问题是,王宫里是不允许住任何其他的外来人员的,除了侍女和随从,偌大的王宫就只有女王一个人居住,哪怕你是皇亲国戚、贵族大臣,身份再如何尊贵也不行。唯独驯兽师,这个是整个大陆的例外。
这就是王宫赐予驯兽师的福利,仔细一想大臣们都没有这般待遇。
不过,我是不是跑题了?
好的,我们继续。当妻子从搭上马车之后,脑海中响起了男人的话,男人说让她赶紧走,一分一毫都不要逗留,出城之后在城西的最外边的一条官道旁一颗歪脖子树下等着自己,他们在那里汇合。
“车夫,城西。快点。”
“好勒,驾——”
马车在城里飞奔着,连带着妻子的心也跟着马车上下颤个不停。
“夫人是赶时间吗?”车夫似乎驾驭马车的技术十分娴熟,轻练的和妻子说话
“恩…..”妻子的声音小的可怜,不过车夫还是听见了。
“唉,夫人我说些不该说的,这个时候即使是赶时间也要以身体为重,您肚子里那个想必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妻子咬紧嘴唇,她知道没有多少时间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番话她做不出任何反驳,她也明白车夫是为了自己着想。
“唉。”车夫短短的叹息一声,似乎很是无奈。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现在的女人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及了,想当初自己那个时代可不是这样的。但是,他没有看到的是妻子眼神中的慌乱,那一抹慌乱并没有随着离西城门的距离的减小而消失。
妻子的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她总觉得要出一些事情,可是看着高速飞奔的马车,西城门也想必不会远到哪里去了,那自己的不安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他出事了?
然而此时此刻,一群人却踏上了西城门的大门。
“阿奇犽,你就这么确定那个女人要从西城门出去?”一个短发青年撑着下巴,在城墙上吹着风道。
“对啊,不过话说我们今天的动作很大耶,万一有人站出来说三道四怎么办?”
“怕什么,不是有阿奇犽嘛,他老子好歹也是大祭司,就算是女王陛下碰见大祭司不也得礼让三分嘛。”
“哈哈蛤。”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阵笑声,不过里面并没有恶意。
“暗精灵不仅仅是我要杀,你们也要杀,更是要出力的。这些当然不并是好玩,有时候一些事情取决于态度,而有的态度是别人给你的,如果你们希望给一些人好态度的话就好好的把这件事情做好。至于说三道四,帝波兰还没有人敢对我们几个说三道四吧?”
听完阿奇犽的话,人群一阵沉默,他们中有些人明白了阿奇犽的意思,有的则是半懂不懂。
不过阿奇犽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身后的这群公子哥一眼,哪怕刚刚他说出了一堆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的话。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帝波兰的中心处,那里有着高大的建筑和精美绝伦的华丽装饰,一座高塔更是从那块耸立起来直冲云霄,看上去甚是雄伟。然而更远的地方他却已然看不见了,哪怕那里也是帝波兰的中心区域,也有着高大的建筑。
终于,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冷哼,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即便那里是闻名大陆的王宫,即便那里住着他们的女王。
马车在大道上依然飞奔着,车夫的额头有些湿润,但是他还是稳稳的挥着手中的马鞭,似乎还想再快一点。
妻子的双眼始终盯着前方,但是马车的速度越快她反倒越发不安,这种不安不仅仅表现在脸上,也表现在心里。
她能感觉出自己的心跳的很快,胸口有些发闷,像是很紧张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症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并不是紧张。或者说紧张这个词已经不适合她的情况了,用害怕要合适的多。
是的,是害怕,难以名状的害怕感。
“车夫,能不能……”她小声的说着,却没有说完。
“恩?!”车夫转过头来。
“不是,我只是感觉…这很不舒适…”她摇着头,看上去有些语无伦次。
“肚子里的家伙出了问题吗?”车夫看着她一脸迷茫,小声嘀咕着。
不过马车依然飞奔着,并没有停下来。前面,已经可以看到西城门了,夕日熙熙攘攘的西城门如今却罕有人迹,甚至连旁边的店家都关了不少,这让车夫感觉十分奇怪,平日里这里可不是这样的。
他挥着马鞭,四处张望着,但是,很快他开始害怕了起来。
因为整条路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旁边的店家哪怕是没关门的摊位上也见不到人,似乎这些本来属于这个繁华地点的情景被人硬生生抹掉了一样。
街上,只有一辆马车以及它在街上行驶发出的声音。
车夫突然咽了口口水,他觉得不很妙了起来。
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夫呆呆的看着城门口,整个人都愣住了。
城门关了。
帝波兰四大城门之一的西城门居然关了,车夫揉了揉眼睛,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一点。但是,他再确认了一遍之后确实发现城门关了。
车夫突然感觉到了不可思议,这是他在帝波兰三十多年里所没有见过的。
但是今天,出现了。
“那个夫人,城、城门……”车夫看着她,有点说不下去。
“……”她也呆呆的望着关闭的城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很是心凉。
真的这么可怕……吗?
“夫人、夫人。”车夫的额头全是汗水,此刻他看着这位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能去其他门吗?”妻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即便如此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然而,面对她的话,车夫却沉默了。
车夫低着头,眉头紧锁着,好似在回忆着什么。不久,他抬起头来慢慢的说道:“夫人,今天的事情有很大的蹊跷。我在这个地方待了三十多年,但是别说是西城门这种大城门,就连八个辅城门都没有关过,但是今天这我是第一次看见。”车夫微微一顿,眼睛却盯住了她。
车夫的嘴角满是苦涩,又接着道:“此等情景,恐怕不是为了我一个小小的车夫。夫人,恕我直言,剩下的路要你自己去走了。我,陪不了你了。”
说完,车夫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车调了个头便飞驰而去,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下,连钱也没有收。
妻子迷茫的看着关闭的西城门,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往哪个门走或是找些地方藏起来,这些她都没有去想过。
她挺着肚子,看着关闭的城门却突然有种冲动,想去那宏伟的城墙上看看。这个古怪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却怎么也挥不去了。
她开始一步一步走了起来,走的很慢,因为她是挺着肚子在走的。但是,再慢的步伐也有抵达的那一刻。
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偶尔有风吹过,是凄凉而刺骨的。
一个女子挺着肚子在这样的街上走着,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对,没错,看上去显得很诡异。
就如同那句话所说的一样,再慢的步伐也有抵达的那一刻。所以,即使她的速度再慢也会到达她想要去的地方。她没有做任何停顿的开始攀爬通向城墙上的阶梯,一层层、一步步的。看上去很是吃力,但是她依旧坚持了。哪怕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坚持,没有任何理由而言。
她终于登上了城墙,在这数十米高的城墙上,似乎能够一眼看尽这块所有的土地。但是她的视线却始终眺望着远方,眼睛里有些不知名的湿润。
她开始朝着城墙的另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继续眺望着,那里,她希望出现一个渴望出现的人。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她还是继续走着,然而就这样没多久却停了下来,因为她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在活动,虽然很不适,但是她还是努力让脸上带着笑,即使没有有任何人看见。
但是,当她的前方出现了一群人的时候,她的笑容却凝固了。
她知道,这些人就是所有事情的起因。
这是女人的直觉,无关乎其他。
她冷冷的看着这群人,没有说一句话,似乎也只是打量陌生人,可是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对自己却没有任何好意。她能感觉出来,自己今天没有机会从这群人手中逃出去。
那,与其如此,不如……
她转过身去,看向西方,然后纵身一跃,如同蝴蝶般坠落而下,给人留下一个无限遐想的背影。
但是,城墙的那群人却没有一个去查看的,他们中除了一个人之外的所有人把视线转向了站在最后面的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
“看我干什么,跳了就跳了,谁爱找谁去找。”说完,他打了个哈欠,一步步顺着阶梯走下城墙,哪怕身后被许多人注视着。
故事,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夫妻二人好像都没有人活下来,它向我们展示了阶级统治者们的残酷、暴戾,突出显示出人民的处境之凄惨。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这个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恩?故事还没有结束?你有完没完?
这个,不是我不想让故事结束啊,只是——你们什么时候产生了妻子和丈夫都死了的错觉?
恩?Excuse me?
那好,时间倒回到妻子跳下城墙德那一瞬间。
当妻子以华丽的姿态翩然下坠时,一群人都认为她死定了。
但是,不是摔死,是淹死。
城墙下面是一条护城河,水流并不急,但是很深而且河面很宽。况且,精灵族是个不太会水性的种族。即使是水精灵的族人也不敢轻易尝试在水中漫游,那需要良好的水性。
所以说,精灵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即使是精灵法师。
噗通一声的入水声,带着她的身姿沉入河底,被河水慢慢卷起,不知会带到哪里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一定会死。
因此阿奇犽很放心的走了,他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真的是这样的结果吗?不,任何事情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者说是变数。
当妻子再次睁眼时,她躺在一张床上,苍白的脸色映衬之下她显得十分虚弱无力。
自己这是,在哪?
“你醒了,咳咳。”一名老翁的声音随之响起,紧接着是咳嗽声,苍老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力。
她努力把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处,似乎想知道那是谁。
然而声音再一次响起了,“别动,你现在还很虚弱。好好养着吧,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当母亲了。”
妻子的手垂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就在这几天要出世了。
但是,自己能够顺利的生下他吗?
自己没死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但是,虚弱成这样恐怕已经完全没有能力来生下这个孩子了。
她在痛苦中睡了过去。如果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仔细观察妻子的身体状况就会发现一个非常令人心寒的事实,她的生命体征在慢慢的变弱,变弱到消失为止。这个过程不快也不慢,只需要两天。
门外,一声苦涩的叹息声响起,隐约回荡在屋子内部,却没有其他人听见。
在寒冷与炽热的交替中妻子再次醒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是,凭感觉她大致觉得差不多有一天了。昏暗的屋子里寂静无声,门外有人在小声的交谈着,妻子努力侧这头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恐怕没有救治她很快就会死去。”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响起,声音带着一些嘶哑。
“很快吗?”苍老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恩,她在河水中泡了太久,能救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另外,她肚子中的孩子正好是要出世的时候,这个时候需要很大的能量来供给孩子。她的身体太虚弱,肚子里面的孩子没事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换个人兴许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夭折了。”中年男性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奇特,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您能帮我吗?”苍老的声音有些发颤。
但是,这一次中年男性的声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过了半晌之后才响起。
“我无能为力,这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法师,至少也是一位大法师才能救她。”中年男性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了,而且如果要救她只能找木精灵族的族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请不动他们的。”虽然不想打击他,中年男性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那……”
“如果生下孩子,她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如果这个孩子不生下,那么也只是多了一天的时间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阵脚步声响起,中年男性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门被推开了。颤巍的脚步清晰的映在妻子的脑海中,哪怕她现在感觉昏昏沉沉的。
感受到自己被注视着,妻子睁开了眼睛。她苍白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一丝血色,就像铺了一层面粉一样的惨白色。她努力的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说的全是断断续续的字。
“我…都….听….到….了….没关….系….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屋子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一个人慢慢的走出了屋子,门咯吱一下关上了。
只是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妻子听见了一声苍老的叹息声,很无奈。
妻子努力的想要从她那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
他会,在哪呢?妻子在心里想着。
第二天,妻子独自在房间里面打算生下那个孩子。房门外,一个老翁正坐在地上。
整个过程很漫长,持续了半天。直到老翁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他才想起来屋子里面还有个人。有个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他犹豫着,在想是否推开那扇门。但是,某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激荡着,使他下了决心打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面很静,静的有些可怕。老翁像是想到了什么,步伐突然变得有些蹒跚起来。眼角处,一滴泪悄然滑下。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她,那一头凌乱的发髻使得她看上去如同刚睡着一般。但是,不知何时她的怀中多了一个婴儿,婴儿看上去十分漂亮,白皙的皮肤的精致的五官让人产生了一种对生命最原始的喜爱和呵护。
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婴儿老翁却很是想哭,这种感觉已经有几十年没出现了。
妻子闭着的眼睛看上去如同睡着了一样,对,就像夏天里抱着自己的孩子睡觉的母亲一样。老翁瘫倒在地,看上去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对于一个陌生人而言自己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帝波兰还在下雪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在路上欢快的笑着、跳着,同时一边口里还喊着什么。
然而那个时候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他知道,小女孩喊的是什么。
爸爸。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这么大了吧?老翁这般想着。
但是看起眼前已经没有温度的人,他的心是冰冷的,刺骨的冷。
一年过去了,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有一些精灵族人从帝波兰的西城门出门时,能够在最外围的官道旁的一颗歪脖子树后面发现这里多出了些什么。
一座小小的坟头,小的可怜,而且连一块碑也没有,看上去甚是寒酸。
同时,那个活下来的婴儿也长大了不少,对于这点老翁似乎很是欣慰。哪怕每天他都要去为了这一家两口的生计也忙到深夜。但是,那个孩子依旧长大了。
孩子的长大让老翁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变少了起来,因为孩子长的越大吃的也就越多,而他,正在慢慢老去。他甚至有些害怕,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但是他依旧在咬着牙坚持着,连理由都没有的坚持着。
但是,当那天终于来到时,他的脸上却很安详,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般。蹦蹦跳跳的小家伙欢快的从屋外跑进来,却发现屋子里寂静的可怕,完全不像平日里的氛围。
那个对他无比疼爱的人躺在床上,一声也不吭。
小家伙轻声呼唤着,这个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可是,不管怎么呼唤,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他感到了害怕,因为躺在床上的人对他而言感到了太多的陌生,这让他很是不理解,为什么昨天精神抖擞的老人如今却安详的躺在床上,对自己的呼唤不理不睬。
他迈着细小的步伐,有些生气的爬上床去,在老人的侧脸上轻轻拍了拍。如果是在平常他做出这样的动作,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会立刻爬起来,然后朝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那个笑容看着让人很安心。
但是今天是个例外,老人依旧闭着眼,似乎睡的太死了没被叫醒一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伸出颤抖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老人的脸,感受冰冷的温度,他知道了。哪怕只是偶尔听人提起,但是他还是知道了。
老人死了。
他突然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拼命的跑出门,在离小屋不远的河边坐了下来,迷茫的望着奔流而去的河水,很凄凉但是也很无助。
天上的太阳从他的头顶也慢慢落在了他的身后,他起身,然后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
吃过老人做的最后一餐饭,他拿起一把铲子,紧紧攥住。然后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老人,他把老人扶正靠在自己那双还显得十分稚嫩的肩膀上,然后背着与他那身高完全不一致的老人出了门。
夜色,开始降下了。
他走在路上,吃力的把身后背着的人努力的扶正,这种动作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一次,但是他的小脸上全是坚定,没有任何畏缩,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小事。
在这个年纪,他做的事情足以让很多人瞠目结舌。
但是,有错吗?
他迈着小小的步伐,额头上已经湿了一片,可是却依旧在走着,哪怕十分蹒跚。只有天上那有些黯淡的月亮在注视这这个小小的人,在这样的夜色里只有那不明亮的月光跟随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给他一些安慰。
在不知走了多远之后,他停了下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安静的树林,这里的每棵树他都很熟悉,因为自从有记忆以来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他经常来这里玩,一个人玩。
他放下身上的老人,在一棵十分粗壮的树前面停了下来,稀疏的月光从树枝中洒下来,稍微照亮了他前方的这块地方。他没有任何犹豫,抓起手中的铲子,一铲一铲开始挖了起来。
看他的动作十分吃力,但是哪怕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
地上慢慢的多出来一个小土堆,虽然很小,但是能看出来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滴滴汗水从他光滑的额头上滴落,缓缓的落在地上那个被挖出来的小坑。坑当然谈不上大,只是刚好能够能让他自己躺下去而已。他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脸上一片通红,他感到了吃力。
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弃,依旧在轻一铲重一铲的挖着,小脸更是呈现出一种用力过头之后的红胀。
终于,在不知道多久之后地上的那个小坑已然变成了一个深坑,深度足以让一个成年精灵躺下去的程度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静静的瘫坐在地上,那把比他人还搞得铲子冰冷的竖在他的身旁,上面能看到一大片被汗水淋湿的痕迹。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大口喘着气,肺里甚是难受。
没多久之后,他开始平静下来,呆呆的看着深坑,两眼有些无神。
然而即使是呆坐着,他也没有用在这上面多少时间,转过身去,他一步一步朝着躺在地上的老人走去,然后像来之前一样,把老人背在自己的背后。
背着老人的他一步一步挪着朝着深坑走去,他的步伐比来之前又变得凌乱了许多,这也导致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他却走了一刻钟。
当背着老人的他走到深坑旁时,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正常了起来,他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起来,连带着的是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
慢慢的把老人推入深坑,他来不及考虑其他的事情,这个时候他又抓起铲子开始把那堆被他挖起来的土给埋下去,整个过程他都十分的小心和缓慢。
在不知道多久之后,地上的深坑终于平整起来,只是旁边的小男孩看上去像是脱力了一样,脸色如雪一样苍白。
他很想躺下,好好的休息一下,但是脑海中不知名的声音却一直响起阻止这他这么做。
他无力的看着自己在这里做的一切,抓起那把铲子,把那把比他人还要长的铲子给扛在肩上,然后悄然离开,只有月光还是依旧照耀着他那小小的身板和回去的路。
这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却知道,这片树林里埋葬着两样东西。
一个人,以及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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