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春一个人提前离开体育场时，已经快到上午十一点了。他被班任狠狠数落了一顿后才偷偷逃出身后那片吵闹的世界。运动会远未结束，但他决定下午不回去了。反正之后都是些无聊的集体娱乐活动。当然，上午的比赛也同样无聊。
沿着街道向东走去，阳光更加刺眼了。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嗯？①”有人从后面撒娇般轻踢他的小腿，清越近乎悲哀的声音传来。
卡佳站在身后。
“吃午饭。”他语气平淡地回答。
“去哪吃呀？我也要去。”少女眨眨眼。
“不知道。你觉得对面那家正举办婚宴的饭店怎么样？”
卡佳随着他的指向看去，街对面的一家酒店门前挤满了迎接婚车的人群，新郎和新娘似乎还没到。
“你想混进去蹭饭？”她眼睛亮起来，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有意思，我觉得可以。”
于是两人神色自然地混入迎婚人群，与其他人一起等待婚车。周围几个叼着香烟喷云吐雾的成年人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我真没想到呀，你还会动手打人呢。”卡佳凑到他耳旁低声说。
“对不起。”庆春只能这么回答，他自己也觉得做得太鲁莽。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打架。
“别跟我说啊，你又没打我。明天，不，下午就去和雷鸣道歉吧？”
“我才不，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他别过头去，不看卡佳的眼睛。
“可打人总是不对的啊。”
庆春缄口不言。
两个中年大叔似乎听到他们的交谈内容，疑惑地瞥了他们一眼。于是卡佳抓起庆春的手，干脆改用手指交流。
「记得去道歉啊」
「不去」
「听话」
「不听话」庆春执拗地缩回手，但又被卡佳抓了回去。
「哎，你没看见其他同学看你的眼神吗？你的确可以不理会其他人，也的确可以不参加任何班级集体活动，这是你的自由，没错，但那不是学校生活的方式，更不是人这一生应有的生活方式。你难道要把自己封闭在幻想小说里一辈子吗？要是所有的人都讨厌你、鄙视你，这对你来说一点儿都无所谓吗」
「无所谓②」
卡佳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你不一定非要用书里的回答来回答吧」她问，脸色严肃。
「我知道。但答案依旧是‘无所谓’」
“唉。”少女轻轻叹气。
「你意识到自己一点伤都没受吧」她又写道。
庆春忽地愣住。他的指根还在作痛，右手中指的关节上擦破了皮，除此之外，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雷鸣没还手」他问，但更像是在对自己陈述一个事实。
「是啊」
「可我都打到他脸上了，他为什么不还手啊」
「谁知道呢」卡佳耸耸肩，「但你会去道歉的，对吧？」
沉默了一会，他回答：
「大概吧」
她无声地笑。
“婚车来啦！婚车来啦！”人群前方有人大叫，紧接着便有人点燃了上万响的鞭炮。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新郎和新娘下了车，手挽手走进酒店。漫天飞舞的小彩条落在所有人头顶。参加婚礼的人陆陆续续走入酒席。
“你觉得里面会有整只的烤乳猪吗？我妈说她和我老爸结婚的时候，婚礼上烤了好几头猪。”庆春混进人群，依旧拉着卡佳的手。
“我怎么知道。”她说，“反正我不吃，我怕发胖。”
“怎么会呢，”庆春回过头看她，“比羽毛轻的是尘埃，比尘埃轻的是风，比风轻的是女人，比所有女人都轻的就是你了。③”
“啧啧，你已经连说这种话都不会脸红了吗？”卡佳又笑了起来。
他们在角落里找了两个座位，开始向餐桌上丰盛的免费食物发起进攻。
①《发条橙》
②卡佳的问与庆春的答皆出自《月亮与六便士》。
③改自《我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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