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多数男孩和女孩们来说，十月是个半好不坏的月份（因为国庆节会放假嘛），至少比代表着“开学”的九月好。
高一开学已经一个月了，这对大部分同学来说意味着搭上了一列崭新的列车。但对庆春来说，他的列车从没有改变。他依旧和初中时一样，在每周末去图书馆借书、还书、借书、还书，同时尽量少与人接触、交流。
他的生活没什么大变化，只是与他同乘一辆列车的乘客多了一位——卡佳。
这实在令人意外，因为庆春从没想过，像卡佳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竟也是个书呆子。当然，没有他呆。
几乎每个周六、周日，他们都会约定好一起去图书馆。大多数时候，两人在书桌前对坐，各读各的书，默默无声，但并非因为无话可说，反倒像是他们之间无需交谈。偶尔看书看累了，他们便结伴离开图书馆，在不远处的江滨公园里朝江面丢石头，或是静静坐在碎石组成的滩边，遥望对岸。
国庆节刚过的第一个周六，两人吃过早饭，终于迎来了去图书馆的日子。
“跑！庆春，再跑快点嘛！”少女的身影迎着日光，投在石板路上。
“别催了，我一直让着你呢。我跑得可快了。”
在总是高呼“自然选择号，前进四！①”或“风来喷射！②”的卡佳领导下，庆春也开始不好好走路了。他们喜欢在平路上绕圈跑，时而还蹦跶一下，吓得路人匆忙闪躲。他们的目标明确，像在赛跑，但没人在乎输赢。他们似乎只是想要一起跑下去，以此印证友谊。两人总是形影不离，脚印印满在沿途的小径和碎石。
他们时常在奔跑，原因却不同。卡佳是天性使然，而庆春无疑是因为前方有个目标在吸引着他。
最后，他们的手总会一同推开图书馆大门，同时冲过现实与书籍之间的界墙。
灰白墙面上的老旧时钟滴答作响，秒针煎熬地转着，仿佛在拼尽全力地提醒人们节省时间。
“a、i、u、e、o……ka、ki、ku、ke、ko……”自习室里，长方形书桌的对面，卡佳细声咕哝着日语音节，暗黑色的鬈发落满在笔记和词典上。从前天开始，她决定学习日语——为了能看懂川端康成所著的《雪国》的原文。
“……ga、gi、gu、ge、go……za、ji、zu、ze、zo……”
“嘘——！”邻桌的一个中年大叔不满地朝这边比手势，皱着眉示意她安静点。
“抱歉抱歉，对不起……”卡佳小声说，此后便一直默读。
没过多久，她隔着桌子把庆春的左手拉过去，用手指在他手心上划动，似乎在写什么。很凉，很痒。她的手指细长，连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
“能猜出我在写什么吗？”卡佳用口型问。
“完全不能，写慢一点啊。”庆春无声地回答。
于是她慢慢地重新写一遍。
“老……我……二……清……什么啊？再慢点！”
“笨死啦。”卡佳嘴唇动了动。
左手手心又痒起来。“长老……？给我……一……二向……什么玩意？啊！”庆春眼前一亮。“你是在写：「长老，给我一块二向箔，清理用」？”
「对啦」
少女点头肯定，又在他手心写下「LOL」表示大笑。
直接写「借我橡皮」不好吗？庆春翻了个白眼，明白她的意思，从笔袋里掏出橡皮丢过去。
「给③」他在卡佳手上写道。那只手白皙光滑，恍惚间让人以为会在上面印下指纹。
少女咯咯笑出声来，连长木桌都在轻颤。
邻桌的大叔再次不满地望过来，喟叹着摇头，一副时运不济的样子。
「老大哥在看着你④」庆春提醒她。
卡佳回过神，急忙捂嘴，又在嘴边横着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再不说话。她低下头，偷偷做个鬼脸。
温暖的寂静重新蔓延开来。古旧的书架在阳光里散发出灰尘不朽的味道。
①③依然是出自《三体》，其中③的原对话是：“长老，给我一块二向箔，清理用。”“给。”此处二向箔被卡佳代指橡皮。
②《海贼王》
④《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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