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去大费周章地界定既成之结果，不如在流动性的过程中思考事件之本源。拼图并非因拼图本身而存在其意义，唯有拼接之过程能够赋予行为以正当之名。
——行动纲领•玲
***
三楼，高三（1）班。最后一节晚自习，时针兀自向“十”逼近——
教室里的氛围有些怪异……
（那种感觉……）
是异乎寻常的死寂。
（为什么……会是这样？）
死一般的寂静。
（……异乎，寻常。）
大部分的座位上都有同学就座，四五个空座位散落其间。
（压抑的地方……）
安静地自习着，没有人发出哪怕一点声响。
（……）
没有交流。
（不要说话……）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禁止抬头……）
做着无聊的事情。
（时间在流逝……）
没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几乎没有。
（嘘……）
所谓日常也许不过如此。
——看似如此。
（但是……）
但是过于寂静了。
（大家都在害怕……）
还是过于寂静了。
（呼……呼……）
压抑的气息笼罩于此，宛若深不可测的黑水充塞了这片空间。
（视线似乎在摇晃……）
不可名状的沉重。不，不是因为学业的压力……
（喘不过气来……）
那是一种……隐秘的，压抑的，带着无言与悲哀色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感。
（难以说明……）
仿若扭曲的力场……无形的重压。
（为什么……）
让人联想到……
泥潭……
沼泽……
黏稠……
恶臭……
缺氧……
腐烂……
枯萎……
塌陷……
湿冷……
（还有……）
还有。
（似曾相识的……）
——死亡。
（原来如此。）
是死亡。
（来了吗……）
死寂。教室里一片死寂。
（不！——）
三楼，高三（1）班，死一般的寂静。
（不行……）
潜溺心底的恐惧，化为支配性的紧张。
（啊……我不要……）
支配性的紧张，带来无法言说的沉寂。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沉寂，无言。
（呼……呼……）
高三（1）班的同学，于沉寂中无言。
（……！）
是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
面北的六组对拉玻璃窗紧闭，室内的空气浑浊而凝滞。
荧光灯管无声地倾泻着冷光，投下近乎刺眼的惨白。
蒙尘的黑板残留着的板书，不难辨认出“现在进行时”几个大字。
洁净的窗玻璃映出靠窗同学模糊的侧脸，窗外是视线不可触及的黑暗。
——白色在内，黑色在外。
——白色象征病态，黑色象征永恒。
——由恐惧之线操纵的空洞人偶业已登上现实之舞台。
——名不副实的推理剧如此自然而然地展开。
***
没有任何预兆。
不需要任何预兆。
但也不是出乎意料。
只是突然。
突然——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空气明显的震动，从窗玻璃处传来。
不仅打破了死寂。
响声之大，足以使整栋楼从昏沉中惊醒。
所有人的心猛然缩紧，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是微不足道的希望罢了。
有女生发出不自主的轻声啜泣，但更多的同学只是垂下了头。
垂下头，闭上眼，喃喃自语——
“为什么……”
“怎么会……”
“终于，还是……”
……是绝望的台词罢了。
轻声细语，窸窸窣窣，在偌大的教室中漂浮，交织。
呼吸声。
啜泣声。
咬牙声。
叹息声。
……是再合适不过的背景音罢了。
靠窗的同学面色阴沉，双眉紧蹙，努力着不看向窗户。
（深红色的惊叹号。）
窗户的正中，紧贴着鸟类的尸骸。鸽子，麻雀，还是乌鸦？
骨骼碎裂，肌肉变形，脏器从肉体的破口处缓缓流出，血污呈不规则的放射状绽开。
青灰的是肠子，暗紫的是肝脏，明黄的是脂肪层，淡白的是横膈膜。
宛若展览一般，骄傲地陈列在窗户正中央。
凌乱的羽毛间，挤压破裂的眼珠泛着黏沫，仿佛融化的蜡滴，审视着众人。
犹如带着某种滑稽的恶趣味。
某种恶趣味的滑稽。
腥臭的热气扩散开来。温暖，潮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真实感。
真实无疑。
真实，无疑。
曾经代表着飞翔，如今代表着死亡。
不一会儿，它从玻璃上滑落，坠入黑暗之中。
坠落，消失。
窗户上留下的，只是深红色的惊叹号。
***
“值日/的/同学下/课后处/理一/下。”
班长缺乏语调的声音颤抖着。
“咔哒——”
时针靠向了十点。
“嗞嗞。”
荧光灯的光亮闪烁不定。
……
寂静，如回流的湖水，再次降临。
但恐惧，已如雪崩一般，恣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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