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唐元立刻从少女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淡然的九宫琉璃和一脸鄙夷的短发女武士千羽，尴尬地摆了摆手，“会长大人，你一定是听错了，我身体很好的。”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躲到这位学妹的身后？”会长大人故作惊讶地问道。
“那个……”唐元无力地在空中伸手比划着，“刚刚风大，我去维妮身后避避风……”
话说这个理由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应该会有人信吧？
然后唐元就听见那个叫尼路达的黑医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混蛋……
唐元脑门上的青筋一下子蹦了出来，恼火地冲他瞪了一眼，黑心医生讪讪的笑了笑，装作去取东西的样子，准备悄悄溜出病房。
喂喂！医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唐元在心底诅咒了一下这个不负责任的黑医生，然后不着痕迹地伸出一只脚，把这家伙绊了个大马趴。
“哎呦我去！”摔倒惨叫×1。
“这位学弟，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呢。”会长一把拎起被绊后身体前倾、恰巧摔倒在自己面前的黑医生尼路达，并且耐心地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声调平缓地说道：“啊，你看，尼路达同学明明没有崇拜我，结果却被你弄得匍匐在我的脚下，实在是有违‘人人生而平等’的校训啊！”
“没、没错！我也是有身为医生的尊严的，所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尼路达不知道是被摔坏了脑袋，还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奋力地挥舞着拳头，同时热血十足大喊起来：“可恶的会长！我以自己医生的职业尊严起誓，我是一定不会屈服于你这个恶魔的！”
会长大人眉毛一挑，漠然道：“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
“万恶的九宫琉璃！我是说……”
尼路达显得十分慷慨激昂，无所畏惧地看向了九宫琉璃那双冰冷的眼睛，然后凭借着多年惨遭压迫的经验，从中读出了“信不信我查你的作业”“没收那张伪造的行医资格证”“叫你家长和被你坑害的患者家属亲切会晤”“把你倾尽心血研究资料复印一万份，统统作为学院下个月的厕纸”等等令人胆寒的复杂含义。
啊咧？
“万分抱歉！之前的都是您的错觉！”尼路达瞬间便屈服了，恭恭敬敬地一鞠躬：“英明神武的九宫会长大人，我会为您竭尽最后一丝力量，成为您忠诚的走狗！”
“没事，你只要做好你医生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忠诚什么的还是不要说了，你真是太客气了。”会长大人假惺惺地说道，然后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威胁表情。
然后唐元就不得不目送着这位黑医生以烈士的姿态，异常悲壮的走出了病房。
真可怜，虽说是个黑医院做黑手术的黑医生，但是尼路达同学你被抓住把柄，最后还沦落到这种下场，作为你曾经病人的我，也真的是感到……十分大快人心啊！
“叫你丫坑我！叫你丫给我做黑手术！叫你丫给我缠这么多纱布！还打石膏！”唐元幸灾乐祸地碎碎念叨着，一旁的大师兄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继续低下头去看书，至于“提醒小师弟学生会会长才是真正可怕的恶魔”这种多余的事，自己还是不要做了吧。
“咦？这位学弟，你往那里看什么？（学弟你是想步那个家伙的后尘吗？）”
耳旁骤然传来的询问声让唐元全身一颤，机械般艰难地转过头去，迎面对上了会长大人那板着脸的严肃表情，在这样的表情衬托下下，连询问的话也变得诡异起来，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和蔼询问，却能让人从中听出另一种可怕的含义来。
“那、那个，会长你好……咳咳，我是说，会长大人您早安。”
“早安？现在明明是中午了才对啊，学弟你恐怕是刚醒来，大脑还不太清楚吧。（呵呵，竟然连时间都分不清楚，你这样的废物脑容量一定小的可怜吧）”
“抱歉，学长，是我的错，我这就去看一下日历。”
为什么我要道歉啊！这种从食物链上被压制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学生会会长这种可怕的生物，就是生物老师在课堂上讲到过的人类这个可悲种族的天敌吗？
“没事的，学弟你可以慢慢看日历。（不急，就让你临死前再蹦跶一会儿吧）”
完全被压制住了啊！这样下去我也会变成尼路达那个可悲的家伙，被这个名为会长实为恶魔，真名唤作九宫·恐怖支配者·琉璃的地狱古魔王肆意宰割的，怎么办啊！
本着有困难找家长，家长不在兄长顶上去送死的精神，唐元向大师兄投过了求助的目光。
“哇！这一段内容很精彩啊！”大师兄捧着手里的厚重大书，一边惊叹一边自言自语：“我一定要全神贯注地读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去管的，读书才是完美的人生啊。”
“大师兄你！”连唯一的救星都这么不讲义气，唐元险些涕泗横流，正准备找个理由溜出去，忽然感觉小腿上被人用力按了一下，他回过头去，迎面对上了双马尾少女那毫无焦距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毫无一丝波澜，却仿佛是在无声地说着些什么。
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似乎是在嘲讽，又有些像是鼓励。
……等等，明明只是三无少女的注视，为什么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就算是死也要顶住的”的感觉啊！果然三无少女什么的最不喜欢啦！
“好吧。”唐元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和谁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一旁带着玩味笑容的九宫琉璃，开口问道：“那么会长大人，你肯屈尊来找我这个草民，不知道是什么事能惊动了大人你呢？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会长大人回去吧，毕竟在医院这种地方，万一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疾病就不好了。”
这也算是威胁？九宫琉璃看了他一样，觉得这家伙浑身上下被纱布缠的跟粽子一样，莫非是想以自己为病原体扩散病毒？很阴险的主意嘛。会长大人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他身后的女武士，作为时刻跟守在学生会会长身后的秘书兼保镖兼打手，风纪委员千羽眼神微变，正准备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九宫琉璃拦住了。会长大人轻轻摇了摇头，表情诚恳地说道：“不，并不会浪费学弟太久的时间，只想做一个简单的调查问卷而已。”
“学弟可能还不知道吧，之前你们接下的那个任务，在实验楼内搜寻失踪的执行小队……那个任务，是经我签署后，交由学生会发布的，我算是负责人，所以相关调查和善后事宜，也由我负责。”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善后这两个字？唐元双眼一亮，却是自动忽略了对方所说的“相关调查”，一心奔着“善后”两个字去了。
女神在上！敲诈学生会这种富豪机构的时候到了！
“医疗费可以报销吗？”唐元扬了扬打着厚重石膏，显得十分笨重臃肿的右臂，下意识地问了一下，却意外地看到对方爽快地点点头。
好人呐！不愧是个认真负责的好会长，我差点都不好意思继续给您添麻烦了！
不过“差点都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是吧？
“那……劳务费？”唐元厚着脸皮，继续问道。本来自己只是接受了一个个小的找人任务而已，最后竟然发展到和神话生物以及人工智能死战，所以自己多要一点额外的报酬，应该不算过分？
“应该的。”会长大人一本正经地点头。
“精神损失费？”
依旧点头。
“那么……影响睡眠费？”
继续点头。
“唔？！竟然连那个随口说的都可以啊，等等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占用与漂亮女同学交流感情时间以致于影响人生规划妨碍开展后宫费’，这个可以吗？”
然后唐元就看到会长大人身后那个女武士眼中杀机一闪，一只手摸索向腰间，顿时一个哆嗦。连会长大人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郑重地说道：“这位学弟，之前我错估了你们的任务难度，以至于造成了你们的危机，这些是我的不对，出于补偿的心态，我会尽可能的利用学生会的资源，来满足你们的要求……”
会长大人清了清嗓子：“但无论如何，规矩始终是规矩，学校里命令禁止在校谈恋爱，男女任何一方均不得擅自越过三八线，牵手者处以剁手之刑，当众接吻者罚抄《学生守则二十万字版》一百遍，并且不得以任何形式秀恩爱，违者处以火刑兼绞刑外加枪毙十分钟。基于上述理由，我不得不在这里提醒你一下，也算是学长我对你的关照吧。”
九宫琉璃和善地笑着，身后的千羽也一边附和着点头，一边把出鞘半截的长刀收回鞘内，表示我们学生会最讲规矩了。
喂！你们哪里有什么规矩啊！你后面那个女武士手都按到刀鞘上了准备砍我了啊！话说难道你们没有“严禁携带违禁刀具”的规矩吗？
不对……好像我应该关注的是“违者处以火刑”什么的，话说这个学校真的靠谱吗？唐元在心底默默地吐槽着，这个时候，会长大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这位学弟，如果可以的，请把你任务重的经历详细讲述一下吧，无论是我，还是那些在炸弹事件中受伤，至今仍躺在医院里的老师们，都对那座消失了十七年的实验楼……很感兴趣啊。”
仿佛一滴水落在湖面，唐元心中悄然泛起丝丝涟漪，只是被那表面的笑容深深地掩在其下。
那个蓝色幽灵般的虚幻光影，又一次浮现在心头，那个在黑暗的大楼中独自守望了十七年的少女，那份无论如何也想摆脱先天注定的智能生命禁锢，孤独地在虚拟的世界中与命运抗争，却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触碰到眼前之人的希冀……
虽然显得太过于苍白，但是那道虚幻的身形，却始终让人难以忘记。
黑暗、孤独、偏执、迷茫……做出了那么多的事，哪怕忘记了，最后一刻也会回想起的，那个小小的愿望。
还真是不太想提这件事啊，唐元捂住额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发呆的维妮和表面上认真读书、却暗中做出了一副倾听状的大师兄，在心头叹了口气。
算了，无论过去的事如何，现在自己所拥有的这些，才是真正的真实。所以，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唐元放下捂住额头的手，对上了会长大人那看似平和、实则蕴含着刀锋般之锐利的视线，眼神不再有丝毫躲闪，尽可能以一副平静的口吻，讲述起了之前在那座实验楼内发生的一切。
“……最后的时候，我开启了身上的便携式轨道炮，用自己的精神力沟通能量海洋，并以此作为能源，击穿了所有楼层之间的隔板，然后，维妮借着轨道炮余波的掩护，从高层一跃而下，击碎了学姐……不，那个人工智能的核心。”
在讲述的过程中，会长大人一直仔细地凝神听着，是不是提出一些补充性的询问。虽然都是些简单的问题，但却完美地补充了唐元叙述中的疏漏部分，让整个事件的轮廓更加清醒，学生会会长的才华与能力可见一斑。他身后那个女武士也认真地做着秘书的本职工作，拿出一个记录本认真地记录起来。
话说……您做秘书有点浪费了吧？唐元的视线扫过对方腰间佩戴的那把长刀，这把刀虽然狭长，但从刀鞘简便却实用的样式来看，显然不仅仅是作为装饰用的，尤其是刀鞘中隐隐的血腥气味，说不定已经痛饮过了某些敌人的鲜血。
所以说你们这些学生中的统治阶级究竟是有多残暴啊？
不过，出乎唐元的意料，会长大人似乎不怎么在意有关实验楼人工智能的事，连本该作为重点的【神话生物】和【崩坏】也没有做过多的提及，仅仅是一两句随便带过，反而把话题更多地放在了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上。
学姐……看来似乎你和你所在意的一切，并不是这个人，这个表面温和的暴君，所会去细心理解的。
唐元摇了摇头，准备结束这个“调查问卷”，而会长大人也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学弟，你用轨道炮佯攻失控的人工智能，是为了打破地下空间的地形限制，同时也是为了向同伴发出信号，让同伴有机会从外部突入战场，造成类似于奇袭的效果，是这样吗？”
“没错。”
会长大人认真地端详着唐元，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到些什么，继续问道：“有一点我很在意，学弟你在进入大楼后就和同伴失去了联系吧？那么你是如何确定，自己舍弃性命向同伴发出的信号，一定会得到及时的回复？即使轨道炮声势浩大，但当时维妮学妹对地下四层的情况一无所知，哪怕是一瞬间的犹豫，也会错失学弟你用性命换来的机会……”
“啊？”唐元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到这个，顿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视线扫过维妮和大师兄，茫然地在病房内望来望去。是啊？为什么自己当时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一定会得到帮助呢。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军用饭盒中，那份被很用心地摆好，规规整整盛放着的那份少到可怜的饭菜时，才用一副自己都很怀疑的语气开口说道——
“会长大人，你知道什么叫做‘二百五十六分之一’的命运吗？”
“……”
冷场，彻底的冷场。
“明白了。”忽然，会长大人一脸释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明白。
唐元囧然，你明白了什么啊？这幅释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我这个当事人还是一头雾水，你这个外人就完全明白了？难道你真的是主角吗？！
愤愤不平地一口吞下了那份精确分割的“二百五十六分之一”，唐元觉得自己不仅没有稍微填饱肚子，反而在食物味道的诱惑下，昏迷了整整两天，空旷到极点的胃不停催促着大脑释放饥饿的信号。
我要吃营养餐！豪华大餐！为什么作为一个病号，连胳膊都被纱布绑得严严实实，却连最基本的少女同伴喂饭的待遇都没有，还要被一个一身主角气场的暴君会长拉去问东问西！这不公平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会长大人的声音打破的唐元内心中的哀嚎，向他递过来一份A4纸打印的文件，上面写着一些详细到几点的条文，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行行排列着，唐元仅仅是看着就找到了昔日面对语文课本的感觉——头昏眼花想睡觉。
“这个是？”唐元忍着昏昏欲睡的感觉，勉强读了下A4纸最上方的那行大字，然后？然后唐元就能被吓醒了。
夜笙歌牛郎店自愿卖身合同——九个大字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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