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确是打的这个心思，或者说关东联军的高层中很大一部分人打的这是这个心思，不过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的。
从陈留来到虎牢不多不少正好已经七日，可关上的守军们还是一切照旧，唯一的变化就是每天的骂战日常从关东联军大营前移到了虎牢关下。当然这并不是碍于她的原因，在她抵达关东联军大营的第二天，胡珍、李傕、李蒙还有徐荣一起赶到了虎牢，随行的还有三千人，那是董卓的凉州嫡系。
夏岚曾对关东联军的前景表示担忧，虎牢关之险峻自是不用多说，虽说近十万守军中有一半没多少战斗力，但剩下的那些就算再怎么诋毁叫人看不起，可那毕竟也是北军，老爷子当年统帅的部下。
“北军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郭振显得有些哀伤，“自从将军离开以后，各位叔父们不是解甲归田、隐姓埋名便是被调往他处了。二十六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况且上四军除了‘天武’其他的已经不在了。”说话的是一脸唏嘘的曹操。
对上曹操，夏岚还是会觉得很不自在，哪怕是这个厚脸皮的曾连续半个月都睡在她府邸门口，只为了每次能在她出行的时候伺机说上几句话。即便是她借钱借粮又借人后的那段时间里天天都要见到他两三回，夏岚也从来没断过一刀把他砍了的念想。
夏岚并不想理曹操，就连跟在他后面那几个人也不想多看一眼，本想转身离开却被突然响起的一阵哭嚎打断了动作，生生僵在原地。那声音她很熟悉，它的主人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回过神的夏岚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怒瞪双眸的头颅，还有浑身鲜血嚎哭不止的少年，头颅的主人是少年的哥哥。
二十七年前，他们的祖父在和番城下战死，结束了他短暂却又辉煌的人生，时任征西将军的姬卿怜其妻儿孤苦，辗转千里将他们迁至武威悉心照料。后来年幼的胡奋长大成人，继承父业，凭借一身武艺成为北军上四军“龙卫”的什长，然后死在了中平三年，汉朝对韩遂的平叛战争中。
而现在，少年的兄长身死，只留下这个还有些懵懂的半大孩子，那双昔日还略带天真的双眼里，如今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哀伤，还有绝望。
除了那个秋日的午后，夏岚从未觉得死亡是如此的血腥，如此的真实。闭上双眼，一张憨厚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又是在解释着什么，“父亲一直说老司徒是我们家的恩人，为了偿还恩情，即使是搭上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也是值得的！”；“像殿下这样美得就像仙女一样的人，一定是善良的人，就像老司徒一样。”；“殿下，你知道定陶在哪吗？父亲说，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那个憨厚的青年今早还在与她说话，还在因为看见她裸露的臂膀而满脸通红，不断解释的人，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头颅，怒瞪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她，诉说着不甘。
“是谁？”止住有些站立不稳的身子，看着匆忙接近的郭振，躲开他伸过来的双手，夏岚轻声问着，她的声音低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可她知道对方听清楚了，因为她听到了回答。
“李肃。”
并不需要询问理由，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这样的情况她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却早已有所耳闻，只是她从未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经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年轻气盛的青年因为不堪对方对自己亲近之人的悔辱，然后出阵单挑，却不是对方的对手而被杀死，砍了脑袋被挑在枪尖上示威然后遭到遗弃。
年轻人总是受不了刺激，逞一时之勇，然后丢了性命。
“一个愚蠢透顶的人。”她仰着头，在心底这么说着。
老爷子离开后还是给夏岚留了不少东西，除去江夏乡下草庐里堆积如山的竹简外，就是她随身携带的这个木箱中的东西，也是弥足珍贵的。
轻轻抚摸着甲胄那并不甚光滑的表面，夏岚的心底一时思绪万千。这是她向老爷子讨要的，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学习武艺，那么拥有一身合身的盔甲似乎是十分合理的要求，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时姬卿看向她的目光，犹豫中带着一丝哀伤。
老爷子至始至终都没有答应她，后来他们就一起来到了洛阳，除去每日例行两个时辰的教习外，他们再没有独处的机会。看着老爷子日渐憔悴的模样，夏岚更不愿意用这样的小事再让老爷子分神，然后直到她准备离开洛阳时，才在老爷子卧房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这口箱子。当打开箱子的刹那，她几乎泣不成声，然而那时她也未能明白，这副甲胄真正的意义，直到今天。
“我所能做的，并不是只有在背后祈祷而已，爷爷。”打开黑色的布包，看着露出的一角银色，她无声地惘哭，“我明白的太迟了，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娇嫩的指尖在锐利的枪尖上划过，留下一连串耀眼的鲜红，“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的道路，那么就不该畏缩不前，你说是不是断魂？”摩挲着赭红色的枪身，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抱歉啊，让你沉睡了这么久，现在，来和我一起痛饮献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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