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终于还是抵达了车站,已经是临近中午。夏洛可穿过人群,下了动车,空气里是冬季的寒意,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初春的日子还下着大雪,等到明年的冬天,又有许许多多雪花,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周围是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往来车站,他们是不是还是这些人。
她从站台出来,走下楼梯来到出站口,检过磁票过后,来到一个地下广场似得的地方。这里很大,很空旷,但可能是因为这里还是县城一类的小地方,比不了大城市,所以没有中央空调提供暖气,冷风透过冰冷的钢筋,不厚实的墙壁,四面敞开的各种路口,让夏洛可更加深刻感受到了这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场所。还能听见不知从哪里来的“啸啸凄凄”地风雪声,大理石都是肮脏的雪水留下的脚印,混着泥沙,仿佛是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沼泽。
“咳咳……”夏洛可不知怎么就咳嗽了两声,可能是因为这里环境太差了。虽然她也并不是什么娇贵的出身,还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场所,显得极为不适应。
寻了许久,她没有找到指路牌。这里好像是什么地下迷宫似得,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圈,她才恍然,她完全不知道要去哪。直到现在,夏洛可终于不得不意识到,她即使来到了这里,也是孤身一人,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会长途跋涉地坐着动车来很远的地方找一个人,想了那么多,忍了那么久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夏洛可茫然地站在大厅中央,节能的照明灯把周围照的有些朦朦胧胧,相当地不真实,这种不真实感侵占了她的全身,把刚刚下车的喜悦感完全冲散了。
过了许久,她还是按下了那个电话号码。
“喂。”她淡淡地说。
“喂……”声音的另一边懒洋洋地说,像是刚刚起床。
“我在车站。”夏洛可简单地说。
“你要去哪吗?”江宇急问。
“不是。”夏洛可停顿了片刻,“我已经来了,就在高铁站。”
“啊?”江宇还没搞明白。
“巧克力。”夏洛可说,“我们约定好的。你来高铁站,我在这里等你。”
“不是……这到底怎么了?我现在还在亲戚家……”
“3点15分。”夏洛可打断江宇说,“这是我返程的票,你来晚了我就不等你了。”
她还是那么倔强,没等江宇回话,就已经挂了电话。
雪一直下,好像不会停了。夏洛可想,这才是天寒地冻,路遥马亡吧。
大厅顶上的灯光照下来,夏洛可坐在地石柱边,圆柱子下端一盘底座,上面冰冷刺骨。可唯有靠近略显温暖的灯光,才好像快有感觉到不是那么冷。车站的人越来越少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有几名乘客还在等车,大多人已经被车辆接走了,可能是坐出租,也可能是家里人来接。唯独夏洛可还坐在那,心里反倒是没有了焦急的情绪,反而越来越平淡了。
夏洛可忽然感到了肚子隐隐作痛,“咕噜”地声音响个不停,她想起似乎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彻骨的寒冷袭来,让她感到肚子一阵绞痛,她想吃些东西,但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家店,她拿出手机看,似乎要离开车站,走很远才能找到一家有东西吃的地方。夏洛克放弃了这个念头,她不能走,如果走了就找不到他了,他可能也就找不到我了。
她不厌其烦地看着手机,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手机屏幕暗淡了两下,没有电了。夏洛可扬起手腕,忽然一愣,她并没有带腕表,可能是出来时太过匆忙了。所以她不得不重新去找一个可以看得到的时间的地方。
随着人群,已经走进候车厅的夏洛可猛地回头,她上下摸着口袋,但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带的巧克力和日记本都掉了。手上只有一把伞,上面洒落着细雪。她感到了这一瞬间,到处都是忽面而来强风,冰冷地打在她的脸上。
这一刻,她真的哭出来了。
无声地在哭,紧咬着嘴唇,深深地低下了头,那顶鸭舌帽掉落在雪地里,雪花散落在她的头发丝里,仿佛满头银发。
广播声:开往——的列车停止买票,请乘客尽快上车。
电子屏幕上,时间3:00。
雪却在这个时候,停了。
夏洛可扔下伞,放弃了。已经无所谓了,她已经不打算再等江宇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盼望江宇真的会来,也许他只是把这句话当做是一个玩笑。她总能想起,某人的好,某人的笑。
可是忽然,她觉得那些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别人稍一注意你,你就敞开心扉,你以为这是坦率,其实只是孤独。
江宇从不真正在乎过夏洛可,一点都不。
敷衍、不情愿,总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就算不会成为恋人,可夏洛可心里只是想要一个朋友,不再孤独。而她那么在乎一个人,就像是一个笑话。
谁也不愿意这样,或许她曾经高冷孤傲,美得不可方物,但是后来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却发现她好像不是那么一朵高岭之花,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可你却能说她变了,变得恶心了吗?
夏洛可觉得自己很“恶心”。
所以,算了吧。虽然除了算了,再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巧克力没了,她捂在怀里捂了好久,热的和心脏一样,可能里面的巧克力都化了。而那本日记本,只有某个人的名字,她日记本里记得却不是自己,而是江宇,就算被别人捡到了,也可能会当作一个小女孩偷偷暗恋着谁的可笑小说。
终于解脱了,人总要明白,这一辈子,总有得不到的东西,和注定要失去的东西,既已失去,就无法挽回。
那个瞬间,夏洛可就已经忘了江宇,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到底是为何会而来?没有了那本日记本,她也想不起曾经他们共度过时光,但那无关紧要……
因为对于那被称作“爱”的东西,我一无所知……
3:15分。
回程的动车来了,有过一次经验的夏洛可轻车熟路地走上了列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眼睛却是有点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但心情却愈发地安静。
广播声:“因为大雪,列车将在车站停留十分钟,请各位乘客耐心等待。”
夏洛可的眼睛微微抬起,长长的睫毛像是沾满了露水般,心里那种不能名状的感情出来了,可能她还在期待什么,可又害怕失望。
“你会来吗?”夏洛可不知道在对谁说,只是一阵柔软的声音。
“算了。”她有轻声说,默默地低下头去。
可就在这个瞬间,夏洛可有那么一个错觉,她应该抬起头。她内心强烈所期盼的那个人,就在不远,虽然她从不相信灵异古怪的东西,但她忽然相信了冥冥中,自己内心的感觉。
夏洛可猛地抬起头。
许多年以后,夏洛可回想这个瞬间,就像是有一只神之手,指向某个地方。当她觉得一切希望都远离她而去的时候,神为她打开了一扇门。活过的16年里,从未有如此一瞬,心是如此悸动的。
他们的目光相对了,江宇在候车厅里,隔了两层玻璃,看到了那双眼睛。
一瞬间,天地寂静。
江宇动了,他要从候车厅里快速地跑来月台。
但,太晚了。
动车即将开动而发出的警铃声响起,车门轰然地关闭了。月台既没有栅栏也没有墙壁,但所有人都要站在黄线以外。
夏洛可想从车上跳下来,但车门已关闭,她无路可逃。这个庞然大物般的列车阻隔在他们之间,江宇在外面似乎在喊叫,但车厢的隔音真好,她听不见江宇在喊什么。
她用力敲打窗户,可这都没有用。
火车渐渐的开始动了,结局已经注定。没人可以追的上动车,更追不上命运这种东西,如果这场命运是注定的话。
夏洛可她不甘心,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就算是呼吸急促,面额潮红,手指颤抖。她最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一点点细小的水珠贴在了窗口玻璃上,形成了白色朦胧的雾水。
她要在玻璃上写出那句话,酝酿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那么这句话是她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的。也许亲口说,她真的没有足够的勇气,但她却想在这里写出来。那句,在日记本上写了许多,但始终不敢说出来的话……
“你个笨蛋啊。”
江宇被保安拦住了,一身制服的保安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列车开动了,像是一条长龙。每个车厢迅速地在眼前掠过,江宇也分不出夏洛可是在哪个车厢了,这动车的速度,也岂是他能追上的?
这也不是什么言情剧,人会追着火车跑,然后跑不动再摔一跤。他们之间没有那个情分,他家离高铁站有些远了,而夏洛可打电话过来,也剩半个小时。江宇再打电话过去,夏洛可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江宇仔细回想,也许是他看错了么?隔了两层玻璃,其实她不是夏洛可?
他呆呆地看着动车远去的轨迹,愣在那里,也不顾保安的训斥,很久没有说话。有很多事情他是想不明白的,以后也没有机会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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