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初开之时,这世间本是荒芜的。
熔岩密布的土地之上,燃着原初的火。
火焰吞噬着世上的一切,仿佛在履行着某种使命一般,它将世间的一切化为了虚无。
亘古的原初之火将万物回归于原初,若是永远如此的话,世界将永远维持着初开之时的纯粹吧。
始于原初,恒于原初,归于原初。
无生无灭,无灵无形。
那本就是火焰存在的初衷。
然而,却像是讽刺着这世间的景象一般,不知何时,灭灵的火焰之中,悄然生出了一抹灵性。
【天生万物,缘何无灵。】
非是疑惑,非是感慨。
原初之火陈述着这般的话语,将自身化作了世界的基石。
水流自火焰中涌出,消却了赤红的熔岩,随后,大地复苏,生灵于火中盛放,山川草木,江流湖海,万象万物悉数出于火中。
归于原初,恒于原初,始于原初。
生灭轮回,灵形相依。
那本就是火焰烧灼的余烬——
“——所以说,创世神话什么的,我已经听腻了啊。”
“闭嘴!好好听着!身为灵匠,这是我们必须时刻牢记的宗旨!”
破败而简陋的铁匠铺中,白发老者看着眼前正打着哈欠的少年,恼怒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锤,大声呵斥道。
然而,少年却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毕竟,从小到大十几年来,这早已是他习以为常的情景。
虽说最开始的时候尚且年幼的他确实被老人看似凶狠的神情吓到了几次,然而,每隔几个星期都能听见眼前的老人对着自己一遍又一遍教训着,再加上每日的朝夕相处,少年早就已经看出老人在心底对自己有多宝贝,又怎会对此再感到恐慌呢?
只是……
少年不动声色地向后看去,在他的身后,一抹鲜红的倩影正一如既往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看着那笑容,少年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恶寒。
哎呀哎呀……看来还是得收敛一点,不然又惹绫姐生气可就不好了,我可不想晚上再吃烧焦的饭菜了。
这么想着,少年慌忙正了正脸色,在老者面前摆出一副恭谨谦逊的模样。
“【天生物灵,炼而引之;生灭轮回,灵形相依。】”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然而,并非所有的事物都可通灵——除非经历火焰洗礼,并借天生具有灵性感官之人的手施以千锤百炼,方才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之下锻造出具有‘灵魂’的‘灵器’,也因此,锻造出灵器的人则被尊称为‘灵匠’,受世人敬仰。”
“然而,物灵天生。即使是灵匠,却也只不过是借助火焰中源自原初之火的唤灵特性,方才有机会将万物中的‘灵魂’唤醒,因此,身为灵匠,自当牢记原初之火‘生灭轮回,灵形相依’的宗旨,更何况……”
少年如此说着,抱拳躬身,向着老者行了一礼。
“……弟子又怎敢忘记师傅的谆谆教诲呢。”
“嘿,不敢忘记我的教诲?恐怕是忘不了绫儿那天晚上做的饭菜吧。”
“不不不,话不能这么说。绫姐的厨艺绝对是天下一绝啊!那样的美味只要吃过一次就绝对难以忘记,又何止是那天晚上?”
“哦~是吗?”
听见少年的话,老人的神情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明明已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此时,他却显露出一抹如同孩童恶作剧般的窃笑。
“那好——!绫儿,你可都听见了,平安这小子貌似很喜欢你那天晚上的饭菜,既然如此,那你就辛苦一点满足他的愿望,今天晚上再给他来一顿同样丰盛的!”
“明白了,主人……我一定会好~好~地招待少主的。”
“噫——!!等等等等!绫姐!我可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忍心再让我遭受那种折磨吗?绫姐!绫姐!!——”
听见两人的对话,平安顿时无法再维持那副恭谨谦逊的伪装。
然而,面对平安近乎歇斯底里一般的哀求,少女却只是沉默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又装作一副完全未曾听见的样子飘然离去,口中似乎还愉快地哼着小曲儿。
寂静的房间中,只剩下面色惨白的少年,以及正撇着嘴拼命忍笑的老人。
“老爷子!你别仗着绫姐是你的器灵就随便给绫姐下这些奇怪的命令啊!”
“关我什么事?这分明就是你自己自作自受……话说回来,刚才你不还装作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叫我‘师傅’来着,怎么,这一下子就忍不住原形毕露了?”
“还说什么‘别仗着绫姐是你的器灵就随便给绫姐下这些奇怪的命令’,不服的话你也去锻造出属于自己的‘灵器’啊!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老人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而在平安的眼中,老人那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沉稳睿智的面孔,此时却显得如此丑恶。
“平!未!辞!!——”
少年咬牙切齿地念着老人的姓名,回应他的,则是老人那一如既往的不屑目光。
“怎的,又想和为师练一场?”
平未辞如此说着,而伴着他的话语,一柄通体赤红的细柄长剑悄然浮现在他的身前。
恍若熊熊燃烧着的长剑夺去了平安全部的目光。
在长剑浮现的那一瞬间,平安不知是第几次真切感受到了。
——恍若世间的一切瑰丽都无法比拟眼前的这柄长剑。
“……赤绫。”
平安呢喃般念着长剑的名字。
那是独属于老者灵器,也是方才离去的红衣少女的正体。
更是任何一名拥有灵匠潜质之人,所梦寐以求的“奇迹”。
而作为老人的弟子,自小与赤绫相伴左右的平安自然比谁都要清楚这柄长剑的威力。
【琉璃业火·天火红莲】。
那即是“天灾”本身,象征着最古老的天火之灾。
即便此时器灵并未回归器身,身为凡人的平安也不可能是任何一柄灵器的对手,更遑论面对“祸劫”级别的灵剑赤绫。
“啧……总有一天,我会锻造出远比赤绫更强的,只属于我的灵器。”
看着老人一如既往的可恶笑脸,平安直视着他的双眼,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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