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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 荒芜之地(1)

V.1 荒芜之地(1)

当最后一缕落日的余晖消失于远方的黄沙之中,四周的空气才得以稍加冷却,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闪烁荒原的气温诡异而多变,白天的高温烈日炽烤着黄沙,使其如同热油般滚烫,而夜晚的寒风又足以将人冻成冰雕。这片位于纷争之国西南方的沙漠是整个大陆上最大也是最为特别的沙漠,没有人知悉它到底有多么广大,也有谣言宣称荒原沙漠的尽头连接着地狱的入口。千百年来这里一直流传着关于恶魔出没的传说,荒原边缘那些未开化的游牧民族将这片辽阔无边的不毛之地称之为“萨拉努”,意为“恶魔的领土”。

对于闪烁荒原是否真的存在恶魔的问题马卡斯并不知悉,但如果可以,他很乐意将那些庞大凶猛的肉食沙蝎乘坐恶魔。能在这片环境极端恶劣的荒原生存下来的生物并不多,但毫无疑问能存活下来的物种大多都凶猛无比且极具攻击性,沙蝎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全身覆盖着坚硬甲壳,拥有两支庞大的巨钳和带着剧毒的尾刺,体长通常一米到两米,更有甚者可以达到四米,他们是天生的捕猎者,猎食包括同类的一切生物。

自从马卡斯的队伍深入闪烁荒原以来,他们已经遭受了五次沙蝎的袭击,这些狡猾的肉食昆虫将身体完全隐匿在黄沙之下,在队伍经过时突然发动袭击,用尾部锐利的毒刺刺破甲胄,并注射毒液,这迫使骑兵们不得不在炎炎烈日下套上厚重的铁甲,即便如此,他们也消耗了大概四成的解毒剂,还损失了七匹骆驼。

马卡斯率领着一个两百多人的骑兵队,他们直接听命于全能教会(注释①)最高议会,他们从晴雪城起行,奉命探索古卷中所提到的闪烁荒原中失落的遗迹,这里的每一个骑兵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身负最好的刀剑与盔甲,多年来他们一直在闪烁荒原外围执行着任务,是最为适应这种恶劣气候的人选,队伍中还配备着十名圣职者和五名魔法师,其中有两名是中阶六级法师,这样配置的一个队伍可以轻易扫荡大陆任何一个近千人的队伍,这也是全能教会所能拿出最精锐的力量。

但从未有人类如此深入闪烁荒原,他们多年来在荒原外围的经验干扰了他们的判断,让他们低估了这片沙漠的可怕之处,三十多天的日夜兼程让队伍疲惫不堪,而每天傍晚哨兵的汇报中也搜寻不到一丝关于遗迹的踪迹。马卡斯能够感受到一些负面的情绪正在队伍中疯狂蔓延,在这里的队伍中的骑兵曾是军队中的精锐,在战场上面对野蛮的高原人和残暴的恶魔都不曾畏惧过,但他们在战场上的阅历在此地毫无用处,在自然的面前,人类的力量显得太多渺小不堪,急躁,不安,与恐惧的情绪正在骑士们的滋生。

但马卡斯不敢停下脚步,每当他停下的时候,他都会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一种存在正在暗中注视着他,渴望将他的肉体吞噬同化,将他的灵魂囚禁奴役。

“这片荒原是活的。”这些天来这个疯狂的念头一直环绕在他的脑海:“这片荒原正在展示着它的力量,一种强大到凡人无法抵抗的而力量,警告我们不要再试图深入。“

马卡斯出身于一个普通的没落贵族,他的曾祖父曾是一名男爵,家族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但后代的无能与恶习让家产传到他手上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但令马卡斯自豪的是,自己从成人礼后便被选拔进入了全能教会神圣骑士团,至此之后光复家族的责任便承担到了他的肩上,进入骑士团的二十年里,他倾尽所有将自己完全奉献于对全能之神的侍奉之中,多年来他一直在同那些拒绝臣服于全能之神的异教徒战斗,而他所见过最为令人诡奇的敌人,便是闪烁荒原周边信奉卡尔丁灯神的游牧民族,卡尔丁灯神是闪烁荒原沙漠中的神秘存在,许多人祭拜他,向他献上财宝。在沙漠之下,埋藏着无数的古墓和财宝,冒险家,盗贼,盗墓者蜂拥而至,当然——还有赏金猎人。然而染指这一切必须经过灯神卡尔丁这一关。

他们在崇拜一个沙漠。

马卡斯曾经以为这很愚蠢,但现在,他真正的感受到了这片沙漠的力量。

当晚,马卡斯下令就地扎营,并向五个方向派出探勘的哨兵,骑士们支起低矮的帐篷,这种特质的帐篷不仅可以抵御夜晚的寒冷,可以避免狂风将其掀翻。篝火很红,很旺,不断有噼啪声从火焰中响起,但骑士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多沉默不语。橘黄色的火光映照着疲惫的面庞,戴维安(注释②)注视着这些面庞,他们是真正的战士,坚毅的意志,强大的信仰与绝对的忠诚支撑着他们的肉体,令他们没有在这苦难的海洋中沉默。

“但光有意志远远不够。”戴维安心想,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观察这些来自全能教会的骑士,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多年前他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光芒,狂热者的光芒。

那时候的他还不叫戴维安爵士,他既没有屠杀过龙,甚至也没有用剑作战的经历。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龙骑士犹然还记得那时候他只是个菜鸟,嘴上还没毛。

而现在乌所瑞安神圣骑士团已经不为人所知,他的两鬓也早已发白。

骑士们将脱水的牛肉和干饼切成小块扔进沸水中,再加上少许的盐和调味料,熬出一锅锅糊状的肉汤,这是他们所仅能享有的晚餐,然而即便如此马卡斯也发现每天的肉汤越发的干稠,这意味着他们开始缺水了。

果不其然,当马卡斯在篝火旁享用晚餐时,魔法师温格诺面带忧虑得走上前来。队伍中共有五名魔法师,作为整个队伍生存的基础,他们被严密的保护在队伍的正中央,每当傍晚他们便会利用魔法凝聚空气中的水元素的方式来补充队伍中的储水,魔法师的身体比骑士们要稍弱,在这烈日的炽烤下他们并不好过,并且为了节省魔力他们不得不打消用魔法来驱散炎热的念头,所以他们其他时间大多都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似一具具尸体。

然而这时马卡斯第一次在温格诺的脸上看见忧虑的神色,这使他心中一沉。

“马卡斯指挥官,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继续前进了。”温格诺面色凝重的说,为了不让周围的骑士们听见,他将声音压得很低:“按照地图中标注的位置我们本应该在五天前就到达遗迹的位置,但现在我们仍然连丝毫遗迹的影子也没有发现。如果再继续前进,我们的储水会很快耗尽的。”

“但我们不是能从空气中获得淡水么?”马卡斯皱了皱眉,果然他预料到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他沉默了一会,问道:“真正让你们担忧的是什么?温格诺。

温格诺从怀中掏出三枚镶嵌着蓝色晶石的戒指:“如今我们已经完全消耗掉了一枚储物戒指中的淡水,而第二枚也已经用了大半,剩下的淡水只能够维持队伍走完回程的道路,但这并不是最让我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指挥官大人,随着我们越来越深入,空气中的水元素也越来越难被掌控了,十天前我们每天还能获得近乎百磅的淡水,而现在已经减少到不到五十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现象,就像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干扰你们对元素的掌控?”

“没错!”温格诺点了点头:“我们正为此而感到担忧,如此大范围的对元素的干涉是前所未有的,我怀疑......在这片荒漠的深处,这只是猜测.....有一个超出我们理解的存在,所以大人,我真的建议我们应该返回了。”

马卡斯没有立即回答,沉默良久后问道:“这是你一个人的建议,还是所有魔法师的建议?”

“这是所有人的建议。”温格诺正色道:“由我作为魔法师的代表,向您提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马卡斯淡淡的说道。

“指挥官大人,我知道达成命令是你们的职责,但现在的事实已经证明遗迹是不存在的,我们没有必要用着两百多人的生命来冒这个毫无意义的风险,而且我们魔法师可不是来......”马卡斯说到最后渐渐沉默了下来,并没有说完自己最后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不是来送死的,你们之所以帮助我们只是因为教会开出的昂贵的价码,但你们绝不会为了教会来冒任何的危险。马卡斯心想,所以他没有给温格诺丝毫好脸色:“即便有危险我们有足够的传送卷轴供你们直接传送到最近的人类城市,所以你们不必害怕。”

“马卡斯大人”温格诺叹了口气:“我们并不是害怕,而是不想再继续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待下去了,有些话说出来您可能不会相信,这些天以来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经常会莫名有后背发凉的感觉,这就像是有人在我身后的阴影处不断窥视着我,这种感觉这些天来越发强烈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在接近着什么,但它一定是凭靠我们的力量所无法面对的,所以大人,我知道我们无权干扰您的命令,但请相信一个魔法师的直觉吧吗,不要让这两百多人葬身在这片荒芜之地。”说罢温格诺便离开。

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因为我也有着同样的感觉。马卡斯心想,他怎么会不知悉早在五天前他们就应当到达了遗迹的位置,如今的他们只是在盲目的乱转,但他该如何下达返程的命令?议会下达的任务是铁一般的律令,这里的每一名骑士都早已做好了为其献身的决心,即便是死,也难有人会接受放弃任务的命令。

但除了一个人!他想到,随即将目光转向营地边缘处一个孤独的身影。

也许他能够指引我做出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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