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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时钟指针跳动,人生却停滞不前」

#4·「时钟指针跳动,人生却停滞不前」

河水在……缓缓流动。

“每次经过这里都是让人最感伤的季节。今年的水位……居然下降了这么多,再过几年可能就会迎来干涸了吧。”

听见这略带沙哑的低语,加百列的意识渐渐从虚无中脱离,从满身剧痛中醒来。

鼻腔里充满了泥土的气息,清脆的响动是叶落的声音,悬挂在云雾边缘与远处山头的是橘红色夕阳——

(前面应该是连接集市的石桥,我在……河边?)

那个灰蒙蒙的人影就坐在他的眼前,但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在领略同样的风景。

(她是……谁?)

“四季流转的城市真是美好啊,没有变成万年雪原或恒古荒漠,无论哪一个时节流浪至此,都可以像这样在岸边舒一口气。”

那没有太多起伏的声线里似乎缺乏了太多情感,虽然有些沙哑,却是那么地吸引人,或许这就是魅力所在。

「希芙尔——」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个名字。

“下一个城镇的麦酒口感很不错、上一个村落的面包口感也特别棒,这些倒还留存着些许印象……但是……”

灰蒙蒙的人影捧着掌心的落叶,渐渐低下了头。

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把视线的焦点汇聚在她脸上。

加百列发现她也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原本贵族丝绸般闪耀着的银色长发变得像是在泥里滚过一样,比之前更加破旧的长袍里,原本应该有右臂的位置此时却显得空空荡荡。

想不起来。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在河岸边躺着、她的右臂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什么都想不起来。

“希芙尔……”

能够激活思绪的,只有那个名字。

“希芙尔·蒂·潘多拉……”

“没想到过去这么漫长的岁月,还有人可以在第一次见面时说出我的名字。让你遇见那个恐怖又丑陋的怪物……真是抱歉啊。”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加百列却隐约能够想到,此时她肯定是如同自虐般露出了嘲弄自己的笑容吧。

遥远传闻里的不死怪物,现在就坐在他面前。

但神奇的是,加百列并没有感到害怕。

女孩的侧影融入这片黄昏之中,在微凉的风里叫人感到落寞。

渡鸦飞过河对岸枯枝密布的树林,在空中留下一个逐渐远去的黑色剪影。

“时光总是会抹去人们留恋的事物,却唯独没有将我那本该微不足道的性命带走。真是的……简直就像河水一样无情又残酷。”

怪物将手心里的红叶放入静静流淌的河川里,目送它漂流远去。

由于冬天的临近,河水也变得冰冷刺骨。

加百列似乎在恍惚间听懂了那种近乎于绝望的感受。

置身无限的时间洪流,曾经的记忆、心中的自我,那种经不起时光消磨的东西究竟会留下多少?

“你看起来好像很……无助。”

加百列不小心吐露了此时的心声。

背负骂名与「怪物」的烙印走过漫长到令人叹息的时间长河,一边小心挽留着易碎的过往,一边回过头,却发现等待自己的是如同无尽黑夜那样暗无天日的前路。

光是想象,就已经让他为之感到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

“……加百列。”

“加百列吗?”

希芙尔没有回头,甚至都不看他一眼,却像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很久没有人会对我说出这种话了。看来你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呐。”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顺便用左手护住自己空荡荡的右侧衣袖。

“把我忘掉吧,别和其他人提起我出现在这个城镇的事情,好吗?”

看着伤痕累累的怪物轻轻转身,他奋力向那个瘦弱的背影伸出手。

(等一下……)

可惜这话语,加百列并没能够说出口。

因为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个失去了一只手的怪物就已经消失在橘红色黄昏里,只剩下一地落叶随着微风与溪流悄悄起舞。

“就这么离开了吗?我还有……想要问你的事情啊……”

意识残留的最后时刻,加百列看见玛丽向自己跑来的画面,她好像在大声呼喊着什么。

至此,与不死怪物擦肩而过的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天黑了,橘色烛火在晚风里摇曳的同时也将她的身影胡乱扭曲。

「蜂鸟」商会会馆二楼转角处的一间休息室里,玛丽坐在伤者的床边,手中的书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她不知道昏睡的某人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但此时此刻也唯有等待。

这个常常被书吸引、总是面无表情的女孩,大概只有在照顾伤者的时候才能够让人回想起她的本职是负责倾听的修女了吧。

(起风了……冬天正在临近吗。)

耳旁的风声让她的视线暂时离开了文字,玛丽拉紧领口防止冷风灌入,然后一边摆出嫌麻烦的表情,一边帮加百列扯了扯被子。

“253……253是这间吗?啊啊,果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在不断确认这间房的门牌号后终于在门口站定,轻轻敲了敲开着的木门——

“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就躺在这儿,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咯。”

卡蕾似乎对加百列受伤的事情毫不在意,笑容倒是一如既往地从容而爽朗。

“你应该就是加百列所在商会「梅尔珂赛」的会长吧。我叫玛丽,现在隶属「蜂鸟」,是兼职修女。”

玛丽合上手中的书,从床边木椅子上起身的同时也面向了卡蕾。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玛丽却可以直接道出来者的名字与身份,卡蕾暗自心想,这或许就是商会与商会之间情报获取量的差别了。

“加百列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会小心地处理掉这次意外对周边产生的各种影响,所以务必放心。”

虽然在加百列面前说过自己嫌说话很麻烦,但玛丽还是能够分辨出哪些场合该把话说清楚的,要是他此时醒着,一定会露出忍不住想要吐槽的坏笑吧。

“啊哈哈,那就麻烦你了。但我有一点在意的是,今天下午那间书店遭到袭击的时候,你应该也在场才对。”

卡蕾的表情在烛火里显得似笑非笑,让人摸不透这话里的心思。

“可是为什么……倒下的就只有他一人?”

面对女商人的提问,玛丽倒显得理直气壮:

“当时我就在书店后门附近的书库里,四周的墙壁都经过了质量加强的改造,所以没那么容易就遭到破坏。”

这幅样子也并不像是在说谎,卡蕾只好换了一个问题。

“你是在书店把他转移到这里的吗?”

“不,我是在河边找到他的。”

“河边?”

卡蕾一愣。

“对,就是集市和商店街之间的那条河,当时加百列就倒在河滩上。”

现在回想起来,玛丽似乎也觉得很不对劲。

“有一点我感觉很是奇怪,他遇袭的地方就是那家书店没错,但怎么会出现在河边呢?”

就好像有人把他从现场搬到了相对安全的河边一样。

卡蕾看了看加百列的脸,忍不住低下头叹了口怨气——

“哈啊,我已经看过那个现场,书店遭到破坏的原因应该是爆炸,可是这小子到底是惹上谁了,居然动用这么暴戾的手段……”

话虽如此,但恐怕卡蕾心中还是有数的。

毕竟现场残留的魔力爆发痕迹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会对隐藏术士身份的加百列发动爆破类术式袭击的人用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但玛丽并不是术士,她不能轻易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这个为「蜂鸟」效力的年轻女孩。

那样做不仅会害玛丽卷入术士的纷争,而且绝对会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危险。

毕竟,一个暴露身份的术士可不能继续在比纱城当那个潇潇洒洒的商会会长。

“嗯?”

就在这时,卡蕾悄悄看了躺在床上的加百列一眼,于是轻手轻脚地向他一点点靠近……

“喂,现在不是你睡懒觉的时候啊!给老娘起来嗨!”

“呜欸欸欸——?!痛痛痛!住手啊,耳朵要断掉了!”

玛丽回过神来,看着被卡蕾揪住耳朵痛的大声叫喊的加百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能这么闹腾,看来你身体无恙。”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会有恙了!我可是刚经历可怕袭击的伤员啊……”

揉着耳朵的加百列坐起身,那件白色里衬沾满了灰尘,衣领处甚至有两个烧焦的痕迹,它们提醒着加百列那场袭击就是绝对的现实,当下可不能像以前一样过于乐观。

奇怪的地方还不止那几点,他应该是遭到了爆炸的袭击才对,却只有衣领被略微地烧焦,身体既没有残缺也没有烧伤,这也是玛丽将他送到这里而不是医院的原因。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在边上替你着急,你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浑水摸鱼……”

卡蕾一边挖苦着加百列偷偷装睡的行为,一边替他把会吹入冷风的窗户关上。

星夜降临,华灯初上的比纱城展现出贸易之都的那份活力与喧闹,一些以卖艺为生的旅者们渐渐聚集在空旷的街口与广场,若有若无的乐曲声里夹杂着人群的喧嚣。

结束了营业的工匠们与商铺的店主走向大门敞开的酒馆,个别摊贩将简陋的摊子搬到了灯火通明的夜市旁边。

入夜之后,城市才会露出那没有被虚伪繁华所修饰的本来面目。

“我也很想弄明白事情的始末,但是想不起来。”

望着远处阑珊灯火渐渐有些出神的加百列轻轻摇头。

“想不起来?”

“嗯,只记得自己曾经被爆炸波及……但除此之外,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在河边看见希芙尔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虽然她或许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我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思绪到这儿,他又回想起了怪物凝视河水的残缺面容。

“有可能是脑震荡导致你的记忆出现断层与轻微的紊乱……”

玛丽端着下巴,尽量构思着最简短的语言来安慰他。

“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唔,我知道了……”

不经意间,有微光洒在加百列的脸上。

他抬头看向窗外,今天依旧是秋高气爽的繁星之夜,而打破沉寂夜色的除了酒馆的歌舞、吟游诗人的乐曲,就只有那航行在特定天际航道上,能够将漫长旅途缩短到一朝一夕之间的黑色列车。

那是列车末端初型推进器的点点焰火,不一会儿它就渐渐隐入满天繁星,在萧瑟的晚风里驶向下一个热闹的站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如果我能够回忆起什么,一定会对现状有所帮助……”

“喂,你还是多躺一会儿比较好!”

可是卡蕾刚想劝阻正准备下床的加百列,就遭到了他的回绝。

“反正我也没有受太重的伤,身体方面完全不用会长操心,而且被你们过度关照总让我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啊,我什么都没有说哦!”

被玛丽和卡蕾同时瞪视的加百列寒毛直立,慌忙改口,他接过卡蕾从一旁衣架上取下并扔过来的外衣,用那件做工细致的浅灰色大衣掩盖住白色里衬的灼痕与夜里的寒意。

“咦,说起来……大姐头,今天的那比交易如何了?”

卡蕾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会问,于是摊开手耸了耸肩:“不行不行,我今天下午去找那个叫瓦尔德的男人,回绝了他提出的这比生意。”

“咦?为什么?”

“我在库房里找到了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一些情报,见你一直不醒,就交给你的会长来处理了。”

玛丽看向露出困惑神色的加百列,做出及时的解释。

“他是比纱监狱的人,而且职位还不低,是一名副狱长的亲信。”

会长大人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该死,差点就被那个男人骗了,什么旅行商人,这根本就是在引诱我们踏入陷阱的钓鱼执法嘛!”

确实,当初他就是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卡蕾才会起疑心想要调查这个男人……咦?

(难不成是因为我对他进行了调查才会遇到袭击?)

由于最近并不是商会里忙碌的季节,再加上东面的商路遭到阻断,在这个凛冬未至、寒意已来的夜里,「蜂鸟」会馆的大厅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处理完手头事务准备归家的陌生商人。

在油灯的火光中不断低着头犯困的小女孩坐在白天玛丽修女看书的那张椅子上,听见有人下楼的动静,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睁大仍然充满倦意的双眼,快步来到为卡蕾与加百列送行的玛丽修女身边,半是好奇半是不舍地打量起这两个即将离去的客人。

“关于情报的费用,我想就由卡蕾她在稍后支付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蜂鸟」找我。”

虽然还想让加百列多修养一段时间,但既然他坚持要离开,不想让自己摊上更多事情的玛丽便也不再多作挽留。

“还痛吗?”

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加百列轻轻低下头,然后俯下身,笑着拍了拍小加维的头:

“放心吧,我没事的。”

“要是哪一天,加百列哥哥也像爸爸和妈妈一样消失不见该怎么办?”

“那也没有关系,玛丽修女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不需要加维来担心。”

听他如此坚定地这么说,小女孩的目光似乎不再动摇,好像也没有那么惧怕分别了。

“喂,不要随随便便对小孩子许下诺言,反悔的代价是很大的。”

作为当前的监护人,玛丽似乎感到莫大的压力。

“哈哈,小孩子就是这种会认真对待每一项承诺的生物嘛~好啦,既然已经到小宝宝要睡觉的时间我们就不打扰了。”

会长大人和蔼地对加维挥挥手,就与年轻的商人一同消失在厚重木门的另一边。

大厅里寂静无声,小女孩拉着玛丽修女的衣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困意有多么浓烈。

像是要把一整天的疲惫都发泄出来似地,玛丽站在大厅中央打了个哈欠,然后将轻柔的视线落向深深依赖着自己的加维,露出一个不轻易示人的微笑:

“今天真是够折腾的……嘛,准备睡吧。”

“晚安,祝好梦。”

“嗯,祝好梦。”

与习惯早早入睡的玛丽不同,在加百列的生活里,日与夜并没有太过于明显的分界线,做生意的准则让日子只剩下一个个被标注的时间点。

所以接下来,恐怕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走在「金桂的走廊」上,加百列总是偷瞄身旁会长大人的表情,紧闭着嘴不敢多说话。

她琥珀色的眼眸里并没有加百列所料想的复杂情绪,反而在点点星光里透着一股清亮。

“对于我招来了麻烦这件事……你不生气吗?”

听见加百列这幅小心翼翼的语气,卡蕾像是有意要戏耍他似地勾起了嘴角:

“怂成这样你是有多怕我啊,小学徒。和我共事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吗?除了一些特定的场合,对别人发火或是指责,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或许这就是卡蕾——梅尔珂赛商会主子的心胸,不过确实是她一贯的风格。

(我欠你们的,早就已经足够多了。)

这是加百列的心里话,他却说不出口。

梅林氏彻底没落之后,赋予他生存手段的是卡蕾,教会他安身立命的同样也是卡蕾。

“而且这次你还没有给周围的人添什么麻烦呢,千万别觉得你欠了我们什么,城市商人加百列在比纱积攒起来的人品与风评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仿佛看穿了加百列心中所想之事一般,卡蕾稍微加快了步伐,让他只能追随自己的背影。

“真的是这样吗?我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会长的帮助——”

“别说这种话,呆子!什么叫全都是因为我?是男人就拿出点自信,把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加重自己语气的卡蕾跺了跺脚:

“现在的你早已不是那个失去归宿的梅林氏了,而是身在此处,喜欢趣事逸闻到不行的的不称职商人啊。人生是只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在拥有了往前踏步的力量后,就应该鼓起勇气前进。”

一辆运货的马车从二人身边驶过,加百列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连接集市与商店街的石桥了——

远处隐约飘来动听的笛声,风吹落叶的轻响犹如最和谐的伴奏。坐在河岸边的孩童们晃动着双腿或是嬉戏或是笑闹,两岸街市灯火阑珊,旅社与酒馆的窗前是形形色色的人们欣赏夜景、举杯欢度人生路途的身影。

而在缓缓淌向远方的河水中,那绚烂的倒影显得如梦似幻。

卡蕾的话语确确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心里,但现在的加百列,并不具备那样的勇气。

枯枝在月色下颤动,过客们时而轻飘时而沉重的脚步混杂着马车轮子转动的声响。

教会高塔上的大钟被敲响,习以为常的钟声在这夜幕之下传遍四方,但他却有些恍惚,因为唯独今天,这钟声意外地让人心里有一种“平静下来了”的感觉。

仿佛那个河川边透出孤独与悲伤,却让人觉得无比坚强的身影又浮现在自己眼前了一样。

渡过了混乱的今日,那么明天又该如何是好呢?

加百列的心里没有底,如果不能解开自己遇袭的来龙去脉,事情可能会变得越来越不妙。

叶在落,水在流。

新月终会散尽人间点点星火,宴席聚完人不会留。

时钟的指针按照自己的法则跳动,一秒,一秒,眨眼或许就是春秋。

而某个还未踏上路途的旅人心里清楚——

纵使时针不断跳动,「停滞不前」的,也只剩下自己人生的脚步。

“呐,卡蕾。我想回一趟家。”

走到石拱桥的中间时,加百列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那个与喧闹街市形成强烈对比的灰色建筑群。

“回庄园吗?可是……”

卡蕾欲言又止。

她摇着头又向前走出几步,对年轻的商人挥了挥手,没有再回头。

“去吧,既然是你自己所选择的行动,这其中肯定有你自己的考虑,但是明天别忘了来商会报到!唉,一会儿我再去喝个痛快——”

(你喝得也太多了吧……)

卡蕾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阑珊的灯火中。

而一直矗立在石拱桥中央眺望街景的加百列,也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再次转过身向那片几乎废弃的庄园走去——

既然人生止步不前,当务之急便是找到能够让自己前行的动力。

万幸的是,加百列心底正好拥有一条线索。

“如果她可以告诉我答案……那就好办多了。”

(这是入夜后的第七辆列车……现在夜晚的危险程度远比以前要高太多了。)

掠过耳际的风将一整片云朵吹动,掩盖住皎洁月光的暗影慢慢吞噬了灰色建筑顶端这个单薄的身影。

希芙尔坐在高高的灰石楼顶,虽然她藏得很好,那只独眼里涌动着的紫色光彩却出卖了这个女孩的存在。

此时的她与在河岸时一样狼狈且伤痕累累,

但只要不知从哪里搞到手的廉价面包一入口,伤口的疼痛似乎也会随风飘走。

“啊唔(嚼嚼嚼)。虽然已经非常习惯受伤,但唯独烫伤最让人头疼……真伤脑筋。”

她有时也会像这样自言自语,但没有人知道这种习惯是怪物为了排解孤单,还是为了让自己不忘记该如何说话。

一块面包根本不足以果腹,但经过数不清年月的逃亡旅程,怪物早已学会了克制与忍耐这些小小的苦难。

对,不过就是少了一条手臂而已,就算胸口被劈成两半我也死不掉——甚至能够用这样残酷的话语不断安慰自己。

下方不远处的街道里隐约传来具有音乐圣地奥斯利特色的舞曲,希芙尔在脑海中想象着

酒馆大厅中姑娘们飞舞的裙摆与柔滑的发辫,将最后一口又干又硬的面包使劲咽了下去。

“要是能够坐上天际航道的列车,路途就不用多费事地四处逃窜了啊。”

话虽如此,但身为被异端审问局追捕的不死怪物,她既没有正当的身份,同时也缺少入手车票的资金。

又一辆黑色列车从远处位于比纱城郊区的车站起航,可当它发出悠悠鸣笛,驶向西南方的夜幕后,希芙尔顿时失去了兴趣。

“要想快速抵达东边该坐哪一辆列车呢……还是应该放弃这种不适合我的方法,老老实实走路前进?”

在被风吹起的银色刘海下,倒映着曼妙星空的紫色眼眸看向了东边——那是对她来说,仍旧十分遥远的方向。

在那个方向上,大地与天空的交汇处,一个在暗夜里显得异常模糊的巨大影子在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却也令人心驰神往。

那就是旅者们登高远眺便可窥见其虚影的传说之物,孕育妖精、抚慰大地,创造诸多诗篇与逸闻的「奇迹之树」。

至于不死怪物为何想要去往东方,或许这世上就只有她本人知道。

(现在的我不仅仅是脚下的旅途,就连人生的轨迹都已经止步不前了……)

希芙尔一想到这些,忽然感到满心疲倦。

哪怕就一会儿都好,现在的她只想在这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听听城里不时传来的缥缈乐曲,吹着南部秋日的凉风好好睡上一觉。

(路还很漫长……很漫长……)

仿佛听见了女孩内心深处的呢喃,风变得轻缓了许多,夜幕也掩起星光。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向她道一声“晚安”那样。

在汹涌的倦意中,希芙尔终于闭上独眼,陷入了不那么安稳,却远比现实要和蔼的梦乡。

既然今日时光已尽,那不妨伸个懒腰——我们仍然能够在充满阳光的明天,寻找方向。

#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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