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弦一踏着点到达晚上打工的地方。从后门进入快餐店起，到打卡，再到进更衣室换衣服，再然后出来站柜台，大堂经理一直脸色不善地盯着他看。弦一有很多次都是踩点过来，虽然没迟到过，但这位四十来岁的胖大叔似乎很期待他能迟到一次。不过弦一对这份工作很珍惜，能在这个时间段按时计算工薪的工作不多，而且时薪还不低。弦一每天兼职四小时，一周只需要做满二十小时，因此一周还能休息两个晚上，月结下来，能拿到一千左右。这些条件弦一都相当满足，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因为某些小事而丢掉这份工作。
“给，一份炸鸡排，一份炸薯条，一杯可乐，请拿好！”弦一很快投入其中，给一位顾客点好菜单。现在晚餐高峰刚过没多久，客人仍然不少，弦一打起精神认真接待。一旁的胖经理端详他半晌，最后还是只得心有不甘地走开。弦一一见经理走远，马上忙里偷闲地擦了一把汗，庆幸地大出一口气。
“哥哥好！朵朵要那个圣代！”手刚放下，下一位客人就凑了过来。弦一被这一声“哥哥”电了一下，仔细一看，眼前只是一个十岁左右头绑双马尾的小学女生……小学女生背上还背着卡通小书包，看起来刚放学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此时双马尾小女孩正瘪着小嘴，眼也不眨地指着柜台上放了好一会的圣代，因为之前某位顾客临时主意的改变而留下来的。
“是这个樱桃圣代吗？”弦一问道，指着圣代。
双马尾小女孩鸡啄米点头，双眼一直集中在纸杯上冒出的红白奶油上，仿佛要冒出火花一般。
“好的，你的樱桃圣代，一共五元！”弦一把在柜台上的圣代端给小女孩说。
双马尾小女孩高兴地接过，迫不及待挖了一大勺就送进嘴里。眼睛完全眯成一条线，鼓起脸颊呼呲呼呲哈冷气，含糊不清地说：“呜呜，好好吃，谢谢哥哥。”转身就走。
……果然是这种状况吗，果然让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建立起等价交换的概念还是太早了吗？弦一眼见小女孩没事一般蹦蹦跳跳跑开，一副说了“谢谢”就可以有好东西吃的样子，又对比一下面前还排得很长的队伍，嗯，算了，好歹也是个哥哥，而且也不花多少钱，自己就掏腰包垫付吧。弦一笑笑，继续服务下一位顾客。
终于最后一位客人也点完餐，自己前面已经没有一个人排队，弦一舒口气，悄悄伸伸腰，长时间站立带来的整个身体由下至上仿佛不断用长钉钉过血管和神经的疲累感稍稍得以舒缓。环视四周，零零落落地坐着十来位正在攻坚手中食物的客人们，以及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纸杯的头绑双马尾的小女孩……咦，还没走吗？弦一以为这个双马尾小女孩吃完圣代就走了，原来还留在这儿吗？嗯，是不是应该趁现在教她一些常识呢，比如等价交换之类的？小女孩现在这样可能不会有什么事，大家也只会当她小孩子罢了。但长此以往，养成了拿东西不给钱的习惯，肯定会被当做小偷的，接着就会被抓，然后辍学，然后每天和街头小混混们混在一起，人生即将坠入一片黑暗……啊啊不行，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好好的女孩子步入歧途陷入这般堕落境地！一定要阻止！对，我这是要教育，挽救一位濒临悬崖边缘的小女孩的教育。小气那五块钱什么的绝对不是！嗯嗯，就是这样……
“哥哥好！哥哥现在不忙了吗？朵朵现在可以和哥哥说话了吗？”在弦一还没下定决心之前，双马尾小女孩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仰起头用很认真的表情说。
弦一吃了一惊：刚才是瞬移吗，刚才这只小萝莉用得是瞬移吗，居然下一个瞬间就从快餐店靠门的角落直接移位到柜台的前面？嗯，还是说，我之前竟然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咦，我为什么要说一只小萝莉？
“哥哥？哥哥？在听朵朵说话吗？”叫朵朵的双马尾小女孩见弦一还在思考什么，仰着的头吃力地更加往前探。
“啊啊，听着听着，有什么事吗？还是再来一杯圣代？”弦一终于反应过来，脱口说道。
“太好了，哥哥还记得朵朵。朵朵之前确实叫了一杯圣代……”
“当然记得住了，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没人会忘记的。嗯……嗯……嗯，刚才的樱桃圣代好吃吗？”弦一犹豫着怎么说出教育的话，“嗯”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果然，这种事，还是很难开口啊。
“很好吃很好吃。对了，朵朵刚才没有给钱，然后看见哥哥替朵朵垫付了，所以朵朵现在过来谢谢哥哥。朵朵不是那种拿了就走的坏孩子哦，朵朵刚才是没有钱……”
咦咦，直接就承认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弦一一阵张口结舌，慌忙说道：“是这个吗？没关系的，就算我请朵朵的。”
“不可以的，姐姐说过不能随便受人恩惠。朵朵本来是想等姐姐过来接朵朵的时候再买圣代的，可是刚才的圣代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太可怜了，没有人理会它，只能自己慢慢融化消失掉，掉落在柜台上的融化的奶油就是它哭泣的泪水哦！朵朵就忍不住想要先把它买下来。现在姐姐马上就要过来，所以朵朵马上就可以还哥哥的钱了。”朵朵手舞足蹈地解释说，脑后的双马尾也随之一跳一跳的。
弦一终于弄明白了状况，微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朵朵是怕圣代一个人孤单，即使身上没带钱也要买下来吗？朵朵真是个好孩子。”伸手按在小女孩头发上轻轻揉弄。
朵朵被揉得小脸发红费力地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哥哥也觉得是这样的对吗？哥哥也是赞同朵朵的吗？刚才因为朵朵后面排了好多人，所以刚才来不及说姐姐的事。朵朵才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子。”
“嗯嗯，朵朵是个好孩子，那个圣代一定会很高兴的。刚才哥哥差点误会你了哦，哥哥向朵朵道歉。”弦一继续探出手揉弄朵朵的头发。
朵朵满脸带着被认同的满足感地红晕，又被抚摸得很舒服，一双大眼睛开始忍不住眯起来，含糊地“呜呜”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不过这么晚了，朵朵怎么还不回家，要等姐姐来接？”弦一见客人仍旧没有向柜台这边靠近的迹象，开始和小女孩闲聊。
朵朵忽然有些不高兴得扁扁嘴：“朵朵已经四年级，是个大人了，才不会像三年级的那些小鬼那样放学还要家人来接。朵朵这么晚是因为要和秀秀做值日，秀秀感冒了身体不好，朵朵就决定一个人做完好让秀秀先回家。”
虽然弦一并不觉得三年级跟四年级有什么区别，嗯，好像四年级语文考试就得写作文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可是现在都七点了哦？什么值日要做这么久？”
朵朵立刻脸红透半边，仓皇退后，吞吞吐吐地说：“值日的事情朵朵很快就做好了，即使没有秀秀朵朵也能做好的。这么晚是因为…是因为…反正朵朵不会是贪玩不回家的坏孩子的！”眼神游离躲闪，想要逃掉这个话题。
“是因为回家的时候迷路了吗？”弦一指出其中关键。
朵朵吃了一惊，一下子跳起来，惊奇地看向弦一说：“哥…哥哥怎么会知道？”
“离这里最近的俩所小学的臂章都不是像你的臂章这样的。而且朵朵脖子上挂着的应该是手机吧，刚才也说了能知道姐姐马上过来，应该就是用它联系的。小学生有手机，很大部分原因是这个小孩容易自己走丢，好方便家长寻找？咦，好像现在的小孩都有手机，这个推理不对？”弦一指着朵朵肩膀上的徽章和脖颈处吊着的丝带说出理由。
“呜……都是因为之前一直都是和秀秀一起回家的…朵朵明明已经把从学校到家里的路记住了！朵朵已经四年级了，才不会还像三年级那样迷路。”朵朵摇头否认，捏起小拳头努力地想掩饰。
弦一笑笑，再次伸手摸摸朵朵头发：“对对，朵朵已经四年级了，不会记不住路的，都是因为秀秀不在的缘故。”
朵朵对这个回应很满意，又沉浸在被摸头的满足感中，脸上渐渐泛起波纹，双眼闭成月牙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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