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弦一下班换上旧外套,出店门准备回家。风台城不像临近的那座大城市那样此刻才是尽夜狂欢的开始,一眼看去四周稀疏的点点灯火表明这里只是一座平静宁详的小县城,本地居民这时候大多数都已经入睡。一路上即便是在南北贯通的主干道上也看不见几个人影,只有道路两边一盏盏昏暗路灯和几分钟出现一次的呼啸而过的车辆。弦一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达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推门进去,再回头掩好,玄关处换下拖鞋,踏在地板的脚步还没落实,就听见一个带着微微困倦但仍然十分欢快的少女的声音:“哥哥回来啦!”
眼前希乃正跪坐在沙发上立起身往门口这边看过来,沙发对面的电视一片漆黑,没有打开。她这时已经穿上那件可爱的睡衣,怀里抱着柔软的枕头,脸上的欢喜表情丝毫不加隐瞒地高高宣示,连四周微暗的灯光也被感染而散发出欢乐的气氛。面前无比可爱的少女做着无比可爱的动作用无比可爱的声音迎接他,弦一突然觉得很满足。
“嗯,回来了。又还没睡啊?”弦一边说边走近。
“睡过了哦,刚才希乃在沙发上迷糊了两个小时。十点整的时候又醒了,然后就开始做哥哥回来的倒计时。嘻嘻,数到两千七百八十三的时候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哥哥比昨天早回来差不多两百哦!”
“就是说比昨天早三分钟吗?不过我今天感觉走的并不快啊,是错觉吗?”弦一说着已经走近希乃。
“那些就别管啦!哥哥马上给人家去洗澡啦!希乃才不要和这样一身汗臭的哥哥躺一张床上。”希乃在弦一刚靠近的时候就抓过他外套袖口抽抽鼻子闻来闻去,然后马上夸张地大喊,推开弦一,双手不停在鼻翼下扇动。
弦一想到下午被钟秋揪住跑遍全城,那个时候确实累得够呛,也出了很多汗水,忙道:“抱歉抱歉,马上去洗!”冲向卫生间。
希乃见弦一进了卫生间锁上门,皱了皱眉,情绪突然低落起来,用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说:“唔唔,可恶……有别的女孩子的味道……哥哥他白天都做了什么……”弦一刚脱下来的外套就挂在卫生间门口边的衣架上,希乃直勾勾地盯着外套的口袋,慢慢放下抱着的枕头,走下沙发,一步步挪近衣架,飞快掏出外套口袋里弦一的手机,啪啪按键查看。
“可恶可恶,昨天和那个球的短信记录竟然删了?咦,这个陌生号码是谁的?不仅打过去了,还又打回来了?”希乃果然发现有问题,对着这串只有号码没有备注姓名的数字直发呆。要不要打过去确认一下?应该不会是是工作上的同事,因为哥哥存有他们的号码和名字,以前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是客人?唔,汽修店不是有自己的专用机吗为什么要用私人手机联系客户啊?要是客人是个女的怎么办?还又打过来了……唔,好可疑!不行一定要确认!希乃最终决定打过去,自己先不说话,等对方说话后确认对方性别,然后马上挂掉。嗯,就这么做!紧张地按下通话键。
“……”一会儿对方就接通了,不过没说话。
希乃沉住气什么都不说,把手机放在靠耳朵更近的位置。
“……”对方还是没说话。
希乃一边听着卫生间的潺潺淋浴声,一边蒙住自己的嘴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对方既没有说话的意图,也没有挂断的迹象……
希乃越发好奇,由衷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没有说话继续听。
于是四分钟……五分钟……六分钟……仿佛是一场来自不同空间静默的战斗,声筒外的两方谁先说话谁就输了。希乃的那份危险的预感也越来越大。
最终那边先出声,不过倒像是外人突然**来说话:“大小姐在打电话?啊呜,这么晚了他们还在找吗?”希乃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立刻挂断。
是女…女的?还是大……大小姐?希乃脸色一片惨淡,失魂落魄地僵硬着身躯把手机放回弦一外套口袋。
弦一洗完澡,换了一身新行头,到大厅发现希乃已不在沙发那,有些奇怪,进房间见希乃果然已在床上躺好,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脸也完全被掩盖,只露出四散的秀发铺满枕头。弦一奇道:“咦,希乃你今天怎么先睡了?”平时小丫头总是要先胡赖一番才在弦一之后上床睡觉的。
希乃扒开被子一点一点探出头,眼角竟然雾气弥漫,面容悲伤,语带哭音说:“哥哥,不要离开希乃好不好?”
“啊?”
“永远不要离开希乃好吗?希乃会暖床……”
……希乃会暖床……
弦一被这强烈的既视感彻底击败了,颤抖着从右边爬进被子里,像往常一样抱紧希乃微微发凉的娇躯,一边把她铺散的长发拢向她背后,一边说道:“放心,永远不会离开的。”
希乃把头贴近弦一胸膛,双手回抱得弦一更紧,把腿压在弦一大腿上,说:“真的吗?”
“嗯,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那个,希乃,你难道是准备一直这样问下去?”弦一不得不打断。
希乃转颜扑哧一笑,脸在弦一胸口衣服上蹭来蹭去:“希乃一直这样问下去,哥哥也会一直答下去吗?”
“如果很困的话,可不可以不答下去?”弦一稍稍打个哈欠,今天的事乱七八糟,现在眼皮确实有些抬不起来。
“唔,哥哥老是这样!”
“明天还得早起,再不睡的话小心明早我比你先起哦。”
“唔,可恶……”希乃抬头见弦一已经闭上眼睛了,有些不依地在下面用脚轻轻踢他,弦一绷紧身体没给反应,她只好放弃,嘟嘟小嘴:“明天?哥哥这个大懒虫,希乃一定会比哥哥早的,希乃人生的一大任务就是每天叫哥哥起床!”
“是吗?那打赌,明天我会比希乃早起。”弦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果然一靠床没多久就会困得厉害。
“赌就赌!那赌什么?”
“随便,只要我有的都可以。”
“只要哥哥有的?”希乃秀丽的脸庞渐渐坨红,“啊!”地轻呼一声阻止自己继续再想下去。
“怎么了?”弦一已经开始进入睡眠模式,听到希乃的惊呼下意识地问。
“没……没事!希乃要睡了!哥哥晚安!”希乃马上抱着弦一左半身趴好。
“哦,晚安。”
晚上十一点十一分,兄妹俩的一天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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