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吱吱吱——————
推开近乎生锈的铁门,内部是一片纯白,白得刺眼、骇人,房间最里面有一把无法调整的躺椅和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和招牌上的店名完全是大相庭径。
“这像是个诊所,雷奥,我们回去吧。”
“嗯。”
正当两人欲转身离开时,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高个子男人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场。”这个男人——阿若亚拉说。
“是阿若亚拉!”
“真的,怎么在这里?”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实际工作的。”阿若亚拉边说边走到皮椅前坐下,“我每天都清理地板的,男孩。”,他似乎没有招待小客人们的意思,雷奥就从他的话中话轻轻拍了下夏路的背,让她坐到躺椅上,自己在一旁站着。“如你们所见,这里是我的诊所——心理治疗诊所。”
“‘心理——治疗——诊所’??”雷奥与夏路面面相觑。雷奥不知道心理为什么需要治疗,也许对于从小在森林城镇里长大的他来说,内心这方面除了五年前外根本没受过多大的伤吧。夏路生活辛苦,但她一直自认为自己的心灵创伤可以靠躲避、时间去愈合。
不过对阿若亚拉来说,这无关紧要。他注视了一会站立着的两人,说:“看男孩一脸疑问的样子,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以为圣兽不需要工作的。”雷奥回答。
“的确不需要。”这位人型圣兽往椅背上一靠,“我的兴趣除了品茶外,就是观察来来往往的人们。也许前天那个沮丧的小伙子会因为丢了给未婚妻买的戒指而差点自暴自弃,但说不准明天又无意中找到了藏在衣服夹缝里的调皮钻戒呢?但他即使找到了也不会说出去。又或者某个年轻母亲一直沉浸于失去儿女们的痛苦,而今天发现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儿子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眼前?但即使她发现了也不会说出去。有些事有些人,会用虚伪的嘴和行动欺骗自己,只有真实的心灵才会给予自身提醒、帮助。宁音用自己的心来书写人们的故事,而我,是用人们的心来书写人们的故事。自然,心理诊所是个不错的方式。”
夏路问:“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商业区的中心?”说句实在话,她对从后方的地区传来的诡异气氛感到很不舒服。
“知道在这后面是什么吗?什么,有点冷清的商业区?可以这么说,但更深处呢,你们知道吗?”孩子们摇摇头,“再往里面走就是山内部,那里是每个国家,每个地区都会有的,最最阴暗、混乱的地方——贫民居住的洞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破烂不堪的酒馆里醉如烂泥的大汉们鱼贯而出,诛不知他们已沉溺于里边好几天,而唯一撑得了台面的就只有妓院了,想必那些女人为了吸引达官贵人可花了不少心思装扮、修整她们的店——都是由在社会底层的人们靠手、铲子在山内部不断不断开掘出的又小又肮脏的贫民窟——听说通过一个密道还能达到他们建造的地底城市呢。可那里才是光鲜靓丽的虚假面具背后所展露的真实情况,不是吗?言行举止,无需多言,无论出生贵贱,在那国王无法管辖的无法地带里,人人都一样,是自由之民。
“这间诊所前方,是繁华热闹的商业区。后方,是无法居民的平民区。置身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里,能清楚地看见人们的心境。这不就是身在何处,心感何事吗?就像夜晚到来时,你的心会很困一样。”
阿若亚拉伸手在夏路眼前晃了下,“啊……”夏路合上沉重的眼皮倒入躺椅中。
“喂,你对夏路做了什么!?”
阿若亚拉站起来,走到夏路旁边,“说什么呢?男孩,尘埃还未落定,女孩可是需要——”圣兽脚下浮现出魔法阵,“——名为‘契约’的试炼哦。试炼时不能被打扰,不能有其他人,请男孩出去吧。”他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微微发光的手在上面停留了会儿。
雷奥看了夏路一眼,对阿若亚拉颔首了下,在他的注视下推门而出。“呼……”轻轻地关上门,雷奥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入深夜。商业区的人群逐渐退散,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纷纷回家,灯光逐渐熄灭,商家收起店门前的商品,锁上店门回到屋内。
夜晚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看着越来越黑的商业区和浮现出星光的夜空,雷奥想起了阿若亚拉所说的贫民窟,还有很久很久以前奶奶讲给自己听的床边故事——王子在和敌人战斗的过程中,不幸战败,跌下悬崖的他落入河流中,在漂流的过程中被贫民窟的老奶奶捡到,为了复仇,他在贫民窟躲了数年锻炼自己,几年后,他成功从敌人手中救回了心爱的人——不知为什么,明明连奶奶的脸都不太记得,明明连她的声音都模模糊糊,《贫民窟的王子》却如同几分钟前有人和自己讲过一样熟悉。为什么会这样,少年说不清,这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不由得猜想,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像那个王子一样——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在贫民窟里面?在幻兽计划后,父亲和母亲一起,还有众多的公会人们,躲在贫民窟里等待反击的机会……
“不,不可能的,爸爸已经……”他告诉自己,让自己认清现实,可“贫民窟”依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失控的心牵着灌了铅一般的脚绕过诊所,每走一步,脚里的铅就好像少了一点。诊所后方是排列整齐的房屋,一只野猫跳下树,穿过小路,结束工作回家的男人走入家门,临闭门前,他狐疑地看了看独自一人的少年,而后进入房屋。沿着小路向前,向前,不断向前,在黑暗中,他看到一块靠着墙的破烂木板,“就是这个。”雷奥走过去拿开木板,一股和与季节不相符的又臭又热的风通过眼前的小洞扑面而来,前方——贫民窟。
要进去了!雷奥刚放下木板跨出一步,一把剑刺在自己眼前!<谁?在哪里?>他顺着剑飞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人站在屋顶上,背对的月亮,好似一个漆黑的影子,又高又瘦,真的是个人?那人不躲闪,也不攻击,只是看着雷奥,然后缓缓地,从袖子中拿出几把闪闪发亮的飞到。<难道是佩吉塞说的——佣兵?果然是来对夏路下手的吗?>
要用身体去感受空气,瑟雷尔曾对雷奥说过,光线会欺骗你,声音会欺骗你,只有你的身体才是真实。要用身体去感受空气的流动,所做出的判断才能守护你最重要的人。雷奥屏息,盯着那人——那人将手中的飞到从左手扔到右手,再从右手扔回左手,不断地来回抛。雷奥认为,如果那人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投出飞到,但他却不攻击,可雷奥能清楚地感觉到由那人散发出的杀气。
是打算等我上屋顶后再攻击吧?好,如你所愿!他快速瞄了下四周,见一户人家的墙边放着几摞木箱,又瞄了下那人——依旧在扔小刀。“哒哒哒。”雷奥伏底身子飞奔到木箱旁,二层,三层,四层,右手攀住二楼窗台,两脚踏住瓦砖墙壁上突出的地方,手脚并用攀爬,最后用力一蹬,抓住屋檐,翻身而上,在站稳的同时抽出链锁剑,准备对那人……
“……!”突然,雷奥恐惧了,不是因为站在湿滑又松散的瓦片屋顶上,也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打不过那人。那人并不强壮,离他更近更能发现,他很高,比雷奥高出两尺,但相反地,他很瘦,雷奥两只手就能搂住他的腰,他的飞刀虽然闪闪发光边缘却很钝,刀尖近乎圆形,连皮革都刺不破。希望是错觉。雷奥紧盯着那人手中的刀,随着手腕向上抬起,刀飞向空中,随着旋转落下,月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的光射在屋顶、地面、各处,留下椭圆的小光斑,而当光斑移到那人脸上时,一片漆黑……
那人,就是一个黑影,吸收了月的光。
黑影不是人,不是魔物,或者说连“物质”也不是,即使是再黑再黑的物体,被光照射一定会反光。
雷奥的汹汹气势被浇灭了,他连忙后退几步,尽可能地远离黑影,直到脚踏到屋顶边缘无法后退。没有退路,对方的目标是夏路,阿若亚拉说过不能被打扰,他不可能一直逃避,如果是父亲的话,他会怎么做?雷奥开始思考,如果是迪亚斯的话,如果是迪亚斯的话……他努力思寻着迪亚斯会怎么做,可到头来发现自己对父亲的记忆只剩下在玛娜遗迹的七彩火焰中所看到的——点点滴滴的日常生活——那些。父亲会怎么做?会怎么做?他越去想父亲的事,其他思绪就越阻碍他——是世界树战争时的记忆。他想起了瑟雷尔,想起了卢比,想起了根据地里遇到的灰发少女,想起了未见过面的帕里塔,想起了月圆黑,想起了那个山一样大的怪物。
瑟雷尔一个人击败了那个怪物,而且还活了下来。他告诉自己,瑟雷尔一个人击败了那个怪物,而且还活了下来。可能雷奥自己连瑟雷尔的百分之一也不如,但眼前这个黑影同样也没有那个怪物的百分之一,或许,自己能赢。
能赢!他握紧剑。
一定,能赢!
“呀啊啊啊啊——!”他为自己打气完,猛地冲上去,一剑劈上去。黑影用飞刀挡住,朝后退了几步,黑影的这一举动更让雷奥充满信心。他刚要挥剑攻击,一支长枪从右边飞来,刺穿了黑影的脑袋,黑影堕下屋顶,化作一滩黑水。雷奥的心再度绷紧,向右一望,看看站在另一边屋顶上的人到底是谁。
“今晚真热闹。”那人借着风魔法跃到刚才黑影所在的位置,他出现在月光下,“我是纳索。”纳索抬头,雷奥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种比任何寒冰还要透彻的青冰色。
“你就是……纳索!”
“是的,‘纳索’,记住我的名字,‘纳索’。”他步步逼近雷奥,手中拿着的是市面上普遍的长枪,“你和我很像,但只是外表,谁说世界上不能有两个差不多的人呢?你那笨蛋姐姐却不这么想。”
“你,你也是来杀夏路的吗?”
“是的。”
“快住手吧!你们的主人尼特卡尔已经死了!”
“这也是某只圣兽告诉你的?圣兽那里掌握的情报也挺多的啊。不过,他们却不会帮助你们,只是利用你们。”纳索将枪尖指向雷奥,“就和五年前利用你那笨蛋姐姐一样,自己却在一旁如看戏一样观看结果。在我完成上面给的任务前,先教训下你这不知何为现实的小子吧!”
“刚才的黑影不是你的魔法吗?”
男性睹了下地上那片黑水,视线转回雷奥,“我看那也不是魔法。无关紧要,看招!”
纳索一个箭步上前,朝雷奥的心脏部位突刺而去。雷奥用剑挡下,但枪尖刺入了链锁剑的剑节空隙中,完完全全卡在里面。纳索借此把枪尖往下,刺入屋顶,链锁剑从雷奥手中脱手。纳索从储备项链中拿出新的枪,再次对雷奥展开进攻。
“这太赖皮了吧!”所幸纳索一直在用突刺,攻击范围不是很大,雷奥躲过他的攻击翻滚到屋顶另一头——刚才黑影站的地方——从那里捡起黑影落下的几支飞刀,一支,两支,三支,投向纳索,但却像小孩子一样被纳索轻易得打掉。“闹够了没?”纳索走向雷奥。怎么办?雷奥往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到屋顶边缘了,这边可不像另一头,墙边有层叠的木箱。怎么办?看着手中最后一支飞刀,少年忽然发现,刀柄上有风属性的玛娜结晶,只有花生米那么大,难怪他一直没注意到。
这是最后的希望吧?要试试吗?我唯一会的魔法……
……
爸爸,让你看看我的衍生魔法!
你小子还会魔法了?
嗯!
好,你对我释放看看。
——!
嘿!
咦?居然接下来了,怎么可能!
所以说你小子还嫩得很,记住,如果你想要周围的空气集中一点的话需要很大的控制力,以现在的你来说有点难度。
知道了,再让我试一次吧!
今天不行,明天我和艾瑞尔因紧急委托要去王都,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好……好吧……我,我会在爸爸回来前一直练习的!
不愧是我儿子。
……
试试吧!从五年前开始练习的魔法!
“怎么,你想逃了吗?”纳索质问着走向沉默的雷奥。
雷奥没有理会,轻轻咏起,“风,卷起,高压……”只是很简单的几个词语,但无关紧要,艾瑞尔说过,咏词本身就是操纵玛娜的口令,再华美的咏词没有幻兽的承认也无用。
刹那间,纳索身边的玛娜带着空气一起猛烈地旋转起来,周围在短暂地变成真空后,大量倾入的空气挤向纳索。而后聚集压缩的空气向四周急速爆裂,强大的风压掀起屋顶坚固的瓦片,将雷奥推下屋顶边缘。
就在他想“完了”的那一刻,一只大手从旁围住了他,把他扶稳。当雷奥的视线从脚下移到救了自己的人脸上时,发现那是一个不认识却有点熟悉的男人,是公会的成员吗?
“呼,这招想法不错……”另一头,纳索还站在原地,刚才的魔法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但只要对方也用风魔法向外扩散就形同虚设。”雷奥没有做声,因此纳索看向救了雷奥的男人,那男人瞪了他一下,片刻后,或许是感觉到实力差距的他二话不说地离开了。
许久,男人抱着雷奥跳下屋顶——当然没忘雷奥的链锁剑——放下后,他打量了雷奥很久,都没有出声。在雷奥看来,他的眼神没有长辈对小辈的严厉,而是和两人的相对身份不符的说不清的感觉。这是一个不认识却有点熟悉的男人,黑夜下,深绿的头发,如森林般幽深的深绿双瞳,也用枪,雷奥记下了他唯一看得清的特征。想再进一步询问男人时,身后传来了夏路的声音。他回头,见夏路气喘吁吁地迎面跑来,但脸上洋溢着高兴的色彩,看来,试炼顺利通过了。
离开时,他瞥了眼,身后的男人早已离开,突然想起还没对他说过谢谢。
可他更在意的是,那个人看待自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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