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寂夜空,没有任何星星被点亮,灰暗的不自然,似在昭示谁的过往黑暗。
偶然冰寒,皮肤起疙瘩。
突然,手机铃声撕裂他在实与幻的边界,“糟了,糟了!”
林可连忙点开手机屏幕,上面的来电铃声写下“姐姐”二字,使他乱掉方寸,接听的手颤巍。
“喂,姐姐。”
“小可,还没回来吗?”
“还有五分钟要超时哦。”
“马...马上!”
男孩有些激动,时间是锁住他的囚笼,“今天也有辅导同学,所以已经在路上了!”
“好,等你回来,正好能趁热吃上宵夜。”
女人挂掉电话,林可咬牙,瞅着徒步十分钟的路程...一跃而起。
时间倒回前一点...
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准得恐怖。
即使是你自认为的无端臆想,偏偏心里被他挖走的那块儿空旷。
漏风隙过,不是滋味。
“小可今天...应该能按时回来。”
林清婉微抬头,确认挂于洁白墙壁的钟,钟的样式偏电子,买来好几个年头。
指针滴答转动,昭示潜伏危机。
林清婉再次拿起手机,诸多数字号码只有一串标上备注,名字是“小可”。
女人很犹豫,想拨通手机号码。
林清婉其实不喜欢男孩被电磁干扰的声音,那样失去原本的甜美音线,不真实。
“要打吗?”
“昨天我已经打过了,如果今天也打...”林清婉很纠结,他现在正处于高三尾声,留守课堂亦或讨论学习是正常的。
过量的收束显然不宜此时此刻,女人需要平衡拘束的度,否则宠物一旦起叛逆之心,覆水难收。
女人总是如履薄冰,对任何事都可以不上心,只有男孩的教育,一定要始终贯彻到底,绝不含糊。
“果然教育可爱的东西,不是一件简单事儿。”
林清婉放下手机,暂时打消念头,趁时间还早,走进厨房。
女人戴上干净的围裙,打开灶火,从冰箱拿出新鲜的肉与蔬菜,“小可回来肯定饿坏,还是应该先准备夜宵。”
不一会儿的时间,厨房里爆出炒菜的声音,香味与之飘荡四溢,给寂寞冷清的家带来一丝烟火气。
一盘接一盘的鲜美炒菜端上桌,瓷底擦撞木料,发出厚重的磕声。女人抬头看向时间,距离规定时间只差五分钟。
她扬去眉,走到窗边,张望黢黑深渊。
几盏阴苍白光勉强照亮区街骨架,余下皮肉全被黑吞了去,看不清白时粉红。
“奇怪?怎么没看到小可。”
“这个时间,应该在小区里的才对。”
林清婉向来如此,一旦闲下来便掐准时间,趴在窗台扫宠物归家的背影。
女人蓦然黑眉一沉,联想昨日迟归,惊悚似电,流撺全身,心间升起冰冷,包裹皮肉,冻伤白嫩肌肤。
“不行,还是得打个电话!”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准确,没任何踌躇,立马拨通号码。
与他的对话不长,撒谎的坏习惯一览无遗。
他刻意隐瞒慌张,藏下惧怕。
尽管薄弱,还是被猎兽嗅到气味。女人没表现疑存顾忌,主动挂断电话。
沉默许久。
“林可,你到底怎么回事?!”林清婉的恶火被点燃,她不允许猎物脱离掌控。她要的是听话的好弟弟,不是失约的坏孩子。
...
眼边的景色快速后退,拉动肉体朝前奔走。林可拼了命压榨大腿肌肉,渴求用肌纤维撕裂与时间赛跑。
“呼!呼!呼!”
他腿脚一软,喉里渗血,擦去颈项汗液。
十分钟的长跑快要他半条命,不过好在只用三分钟便到楼底。
“还好,还好。”
林可长舒一口,引来大量潮湿空气,冲洗肺部焦灼,“时间刚刚赶上,接下来就是爬楼。”
楼梯狭小肮脏,月下扬了悬尘,扶手掺灰,一摸全粘掌心。
男孩没办法,腿已经软成半团棉花,只能靠扶手借力。
“姐姐,我回来了。”
林可屏气开门,尽量不以粗大呼吸引起女人怀疑,他鼓住小腹起伏,像个没事儿人。
“回来了?”
林清婉与以往照旧,坐在玄关的门口,翘着二郎腿,面色凝重,涂满怒颜,“很准时嘛。”
“林可。”女人直言不讳,呼着男孩全名。
这一举动吓坏宠物,久远记忆与之而来,霸占大脑,滋养未知恐惧。
“姐姐。”
“我是...是做错了什么吗?”
他瞪圆满是血丝的眸,蠕动干涩发火的喉,口腔只剩涩沫子。
“你认为呢。”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跑回来的吧。”林清婉站起身,乌黑长发倾斜,随短暂的步伐跃动。
黑暗中的美丽精灵,也藏了一张可怕的脸。不轻易示于人,不代表不示人。
“说吧,你到底这两天在外面干什么。”
女人的询问冰冷如霜,话里话外没掺假温婉,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是拷问亦或询问。
“我...我...”
或许是太恐惧,也可能是太累。林可吓得双腿微颤,发软发疲,没察觉冷汗直冒。
气氛缄默,空气被缩挤成铁块儿,全堆到纤肩,把他整个人压得弯脊,抬不起身,更抬不起头。
“林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面对他的无言,女人下达最后通牒,铁面无情,没有半点平日温柔做派。
抬手便是要惩罚坏狗的主人。
“我说,姐姐。”
“别罚我,我都说。”他扛不住女人的施压,夹紧狗尾巴,恨不得似落水狗般仓皇逃窜,可他只剩这个家,也只剩这个主人。
刻在骨子里的卑忠迫使他屈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迫使他实诚。
他开始一五一十讲述替安舒然补课的故事。
口述很慢,过好久,才讲到打算换路绕远。
还没等男孩说出遇见一个女人的事,便被林清婉截停,“等等,你为什么要绕远路?”
“近路有什么原因...不能走吗?”
林清婉的脾气明显好很多,说话轻声细语,与刚才判若两人。
“因为我...”
林可其实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区区一条暗黑小巷,是快成年男孩该惧怕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
简单回忆,他倏然肌肤起薄霜,伤了皮肉,血液流动停滞,浑身哆嗦。
话没能经由男孩说出口,不过却通过另外一种方式,传递到林清婉的心里:【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林清婉眨眸,倾听他的内心真实感受,眼眶滋生歉意,“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忘了你也有害怕的东西。”
女人真是犯了傻,没有谁不惧死亡。
男孩的复活失忆,或许正对应理性生物保护机制,强制遗忘脑中片段,避免精神错乱。
“很害怕吧,小可。”女人走到他身边,抱得很紧,脑海翻起巨大涟漪。
鲜红的血液喷满整张脸,钻心的刺疼忘却呼吸,她害怕的东西,男孩也在害怕。
死亡一直萦绕在他的潜意识中,她却以为事已过去,熟视无睹,“都怪姐姐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暗巷子。”
女人咬紧唇,哭哭啼啼的模样,花了朴丽,临近凋零的花瓣总兀凄美。
“姐姐...我没事,没事的。”
“那接下来,是我走到...”林可没打算隐瞒,想要全盘托出巷子口女人,可林清婉出于心疼,干脆叫停口述,“好了,不要说了。”
女人擦掉一点泪,揉成团的纸巾被染成灰色,“姐姐已经知道了,以后你可以绕远路,害怕的话...走更远一点也没事!”
女人伸出手,抚摸男孩的脸颊,冷白冰凉,恐惧还黏在毛孔,没排出来。
她进而继续,去捏他饱满耳垂。
“不开心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要不然饭菜都要凉了。”女人脱掉他的灰白鞋,然后拎起空包,替他收拾好。
用餐时,女人喜欢坐在男孩对面。
这样可以欣赏他吃饭时的可爱。小时候的男孩总会塞满一嘴食物,像一只喂不饱的小松鼠。
现在他长大了,坏习惯依旧没改,只是收敛不少。
他很喜欢姐姐做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洋溢幸福。
“对了,姐姐。
”男孩夹上一口菜,咀嚼好一阵子,眸子璀璨乞求的光,“这个周末,我可以出去一下午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去哪儿?”
“去同学家,替她补习一下。”
“是你之前提到的朋友...其中之一吗?”
林清婉视线看向炒好的美食,伸筷夹菜,放入男孩碗,“看来你最近成绩确实不错。”
这是不可避免的状况。
智慧的闪光总引来大批愚昧之徒的窥觊,女人当初正想避免这类渴求,故此埋没他的天资聪颖。
今时不同往日,沉寂太久,突然的爆发也招惹不少鱼龙蜂蝶。
不过两个月时间...忍忍就过去了吧。
“好,你去吧。”
女人答应得痛快,或许是刚才的误会心怀歉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经多嘴,“是男孩家吗?”
“女孩家,经常位列年级前三,十分好学。”林可没多想,简单交代女孩的故事。
林清婉心中一紧,感觉不妙,“女孩子邀请你去她家?!”
“对,我一开始不太愿意的,不过...”林可绕过林清婉视线,瞥过一眼挂钟旁边日历,“她付我课时钱,价格很高,我没忍住。”
男孩的小心思没逃过女人的细致捕捉,联想到偷看日历一举,笑得心花怒放,“课时费呀?”
“小可是打算筹钱,偷偷买什么好东西吗?”女人不傻,马上快到自己生日...毋庸置疑,男孩是想送自己生日礼物。
同十八那年。
“不...不告诉姐姐,这是我的秘密!”
林可赶紧用饭碗挡住小脸,遮住羞涩,狠狠扒两口饭,鼓得像只小松鼠。
可爱极了。
“那好吧,姐姐不问就是了。”霎时间,浓重的狐疑与顾虑一拍即散,女人深呼吸一口,感觉灌进鼻的空气甜了嗓,“小可还真是懂事儿呢。”
“姐姐,我吃饱了!”
“好,我来收拾碗筷。”
女人起身,抢过他手中端的餐盘,笑颜如花,美得人窒息,“小可去洗澡吧,累了一天。”
“嗯!”
夜深了,淋浴的声音与厨房水声交相辉映,一冷一热,倾听彼此。
晚归的弟弟与候家的姐姐...似乎在阴差阳错下,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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