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余凯文踏进教室的那一刻，他知道今天有些反常了。
反常的原因只有一个：当他在早上七点二十五踏进基本上快坐满人的教室的时候，教室后面的位置少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朱曼露。
为什么说反常，因为他无论什么时间来学校，朱曼露是一定在的。
上学期临近期末的那段时间，他有一次六点半就跑来学校。他忘记当时是为什么来这么早，但来学校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去找门卫室保安拿钥匙。
他们学校是保安统一保管钥匙，一个班有两把钥匙，一把统一由保安保管，另一把则是住校生共用，而住校生一般都是七点十分左右才把早饭吃完教室，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走读生领钥匙开门。
他记得那天保安说已经有人拿了他们班的钥匙了，他问什么时候来的，结果保安说是六点刚过，也就是他刚醒来没多久那会儿。
他本来想问是谁的，但这个问题去了教室自然就揭晓了。
结果这人就是朱曼露。
他记得进教室的时候，朱曼露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看的什么他已经忘了，反正不是什么浅显易懂的书。
总之，自己仅有的一次提前一个小时的早到都能看到身为走读生的她，他能肯定朱曼露每天都是第一个来的。
今天没看到她，这不是反常是什么？
不过他看了一圈周围，好像没有人在意这件事，班里几乎没人和朱曼露建立同学以上的亲近关系，她也似乎不愿意主动和别人交流。
“朱曼露今天要迟到了。”他对同桌邹明凯说，“活久见了。”
“啊？”邹明凯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看了看身后，“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呢，那今天是谁开的门来着？”
就在这时，朱曼露才匆匆走进教室。其他同学误以为是老师来了，教室瞬间清静下来，结果一看不是，便又恢复了喧闹。
朱曼露没有多说什么，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右手护在胸前，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或许有少部分人觉得她有些异常，但都没那么在意，谁会在意一个毫无特色又远离一切社交的“土妹子”呢？
余凯文倒是有点纠结了。很明显，现在的朱曼露和放假前的朱曼露相比确实有点异常。
要问异常在什么地方，他可以一一列出来：
第一，朱曼露的头发比放假前凌乱了一些；
第二，朱曼露的斜挎包比放假前要扁了几厘米；
第三，朱曼露的右眼镜片有很细微的裂痕；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朱曼露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朱曼露的精气神比之前请她吃饭的时候萎靡了不少。
种种迹象表明，朱曼露应该是在放假期间出了什么事。
早自习期间他也无心朗读背诵了，朱曼露的事情他暂时想不明白，但苏虞煋这一家子早上这三个对话，让他想不明白这一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致于他被巡查的班主任点名批评了。
但有一件事情又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朱曼露身上——
朱曼露在班主任批评完他后立马追了出去，不知道和老师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回来后一直摸着自己的衣兜，好像里面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早自习下课，余凯文没有离开座位，他原计划是等两节课后的大课间出去，苏虞煋那时候应该就会来找他。
等教室里的大部分人到外面透气的时候，或者说等余凯文的同桌邹明凯离开后，朱曼露便从座位上起来了，犹豫了片刻，才走向余凯文。
“有什么事吗？”余凯文看她刚才犹豫的样子就觉得她要找自己，所以并不觉得惊讶，“你的样子好像有些憔悴……”
后面这句话让朱曼露身子抖了一下。
“现在……活动室可以使用了吗？”
“可以了。”余凯文想了想，觉得苏虞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用什么活动室了，点了点头。
“我……可以去活动室吗？”
“没问题。”余凯文答得很干脆。
“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可以把活动室的钥匙交给我保管吗？”
“啊？”
这个要求让余凯文愣住了。
“因为我可能接下来每天晚自习都会去那里了。”
“每天？即使晚自习有安排也要去？”
“……嗯。”
“为什么？”
朱曼露默不作声。
“唉，算了。”
余凯文也不打算过问，她不愿意说，余凯文也不可能逼她说，索性从兜里捞出钥匙，按在了她手里。
“保管好它。”
“……谢谢。”
朱曼露并没有走，而是把钥匙放进衣兜，紧接着从里面掏出来一张脏兮兮的五十块钱，递到了余凯文面前。
“你这是干嘛？”余凯文不敢接下来这钱。
“你送给我的书……我弄丢了，这是赔偿。”
“啊？”余凯文叫了出来，见周围的视线转移过来，立马招呼朱曼露出去说。
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人很少，比较方便说话。
“书是送你的，你还我钱做啥？”余凯文大惑不解，“弄丢了就弄丢了，我又不会说啥。”
“我知道你是自己省出来的钱买给我的，我不能……”
“你要我接过来可以，但我问的问题你得统统老实回答。”
“……”
朱曼露看了看手里的钱，咬咬牙，点了点头。
“书怎么丢的？”余凯文问。
“……被收废品的收走了。”
“谁把书拿去卖废品的？”余凯文可不信朱曼露能干出这种事。
“……我妈。”朱曼露的声音在颤抖。
“为什么卖废品？”
“我不知道。”
余凯文观察了一下朱曼露的表情，那不甘的模样，肯定是知道情况却不想说。
“说出来。”余凯文沉声道。
“……”朱曼露依然三缄其口。
“我让你说出来！”余凯文怒了。好在周围人没什么人，没引起什么注意。
“因为家里缺钱……”
“放他妈的狗屁！书那么新，卖二手都比卖废品强！别告诉我你妈不懂这些！”
朱曼露被余凯文的火气震住了。
“钱你留着，我不会要的。”余凯文说，“你要是真的想要补偿我，那就拿这钱去买你想要的书，把书的内容狠狠地记在脑子里，这样书被卖废品也不会亏。”
他说完扭头就回教室了。
朱曼露拿钱的手也垂落下来，茫然地看着余凯文那宽大的背影，眼神在亮起一瞬后又暗了下来。
“为什么你要主动靠近我……你会变得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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