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能过正常的生活。
这不是余凯文想要的，他迫切希望交换就此戛然而止。
这一晚夜空晴朗，但余凯文心里是阴云密布。不只是他，晚自习在活动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也是如此。
没有人会为这种情况感到高兴，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额头和嘴唇现在已经成了身体危险的位置，更何况交换并不是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的。
本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身体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结果现在因为“交换”的出现，这个观念也被打破。
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的？能证明自己是谁的记忆吗？
朱曼露看着空荡荡的书架，那里现在只有寥寥可数的一些教辅资料。她的手机也是那种存储量很小的，在电子阅览室下载的电子书已经快塞不下了。
如果没有“交换”，她这时候大概已经在考虑怎么找个隐秘的地方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现在不一样了。就算外面有人正吵得天翻地覆，甚至有些东西被砸碎了，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绝望。
“希望能等到那一天。”
一直到凌晨一点，外面的世界才安静下来。期间一度有人想来开自己的卧室门，但她反锁了，这人硬捶了好几下门，甚至在外面骂了几声，不过没打算强行撞开。
但这一晚，她终究彻夜未眠。
她有储蓄的习惯，这个习惯很多人都有。但她只能存一些零钞，有新有旧，后者居多，满一百她就会找隔壁的李奶奶换成一张百元钞票。
这些零钞她几乎是从每天那寥寥可数的饭钱里省下来的。
从初一年级开始一直存到现在，她统计了一下，现在应该有差不多五千块了，都藏在自己衣柜的一件旧衣服里，这件旧衣服也是李奶奶送给她的。
隔壁的李奶奶送了她很多东西，她都珍藏着。而这个儿女都不愿意赡养但依然每天活得很乐观的李奶奶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是她的名字。
但她只能偶尔去找李奶奶，不然自己这家人一定会找李奶奶麻烦。
今天虽然没有省下钱来，但她想看看自己的成果，这些成果两年后或许会有大用。
但那压在最底下的旧衣服的衣兜里，昨天还是涨鼓鼓的，今天却空瘪瘪的。
“我的钱呢？”
朱曼露十分恐慌，这相当于偷走了她两年后的生命。她没办法去质问自己的父母，因为父母知道她偷偷存了这么多钱，下场也是一样的——都不会留在自己这里。
她想打开门看看情况，结果看到了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弟弟。她白天还看到弟弟穿着一身寒酸的衣服，结果现在他身上却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甚至手里拿着的手机也从山寨机换成了最新款的苹果梨牌旗舰机。
这一瞬间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自己的钱应该化为了这身衣服，那手机的来历却是不明的。
想要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但这等于是告诉她，这条节衣缩食存钱的路已经断了。
而找李奶奶帮忙存钱也不现实：李奶奶的儿女虽然不赡养她，但隔三差五会来“看望”她，不过目的是从她这里用各种理由骗走她的养老金。
虽说她信任李奶奶，但李奶奶的儿女里，有个儿子根本不打算装，来就直接翻箱倒柜找钱，李奶奶又心疼这个衣着褴褛的儿子，只能由着他。
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事，结合这些年的生活，朱曼露可能真的会跑出去重启人生了。
但现在……
“没关系，从头再来，我可不能被这样打垮！”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决定从零开始。
她已经想好了，现在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决定明天找他商量一下。
她睡得比以往要安稳不少，甚至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和余凯文过上了“交换人生”，那对她来说，是个幸福的终点。
早上醒来后，她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像往常一样找母亲要这一天的饭钱。
然而，以前一般都是给二十块，今天却只给了十块。
她看到这张十块钱，愣住了。
“那赌鬼昨晚偷的钱又输光了，以后你就将就着在食堂吃最便宜的套餐吧。”
“……知道了。”
这等于是告诉她，午饭和晚饭都去学校解决。虽然对她来说是好事，但如果就这样持续的话，一天最多只能存一块钱。
而算下来到毕业，连一千块钱都凑不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学校的，但一进教室，她感觉很多同学都在看着自己，看得她心里更不安了。
这自然是陈捷这张嘴惹的祸。有的女生好奇余凯文到底选了谁，陈捷本来不想说的，但名单最后迟早要公开，于是他就说了。
而朱曼露这个一年下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同学，此刻终于无法再隐藏。
余凯文并不在教室，直到七点半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走廊上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迟到了。
他这一晚确实睡不着觉，即使自己决定“摆烂”，但交换的事情还是让未来变得不可预测。
他找余嘉兰要了点“学习资料”，然而表妹却只给了他和“交换”有关的，让他又看到很晚，看得他头皮发麻，凌晨四点多才睡。
这一睡起来的时候自然是差不多七点二十了，余嘉兰也一样睡过头了。两人都是各自班里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也双双拖着课桌椅站在了各自教室的后面——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要站着听课了。
这对余凯文来说也没什么，坐久了对身体不好，站着听下课坐下休息也不错。
但他罚站的地方，正好是朱曼露的身后。
这让朱曼露很是尴尬，毕竟这时候她都想不到怎么解决自己的麻烦。
“你怎么了？活动室的事情让你害怕？”
早自习下课，余凯文打着呵欠坐下了，很随意地瞟了一眼朱曼露，看朱曼露坐立不安的样子，他以为昨晚活动室的经历让她跟尴尬。
“没，我没害怕。”
“那你这是……昨晚回家发生了什么事？”
“没……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
“就是我这里没有存钱的地方，我想拜托你帮我保管我的钱。”
“这个当然没问题。”余凯文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朱曼露很惊讶。
“问了你会如实告诉我吗？”
“……确实不会。”
“我不问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但……”余凯文想起昨晚看到的朱曼露的记忆片段了，小声说道，“昨天看到你书被拿去卖，是通过你的第一视角。所以，我想知道也一定要通过第一视角。”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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